《已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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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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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些人如饿狼般来瓜分她的食物时,角落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饭里含了慢毒。”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所有目光都投向那个角落,那是一个虬髯老者,这里唯一懂医术的人。漠生坐在他旁边,老者便是漠生的爷爷。
  “老乞丐,你他娘别在这危言耸听!”
  “你想帮那丫头是不是?”
  “咱们谁也不比谁金贵,凭什么她吃好的?”
  “你姥姥的,活腻了是不是?”
  虽然嘴上说的难听,却都不敢妄动。
  钟离冰依旧坐在原地。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不领情。老者不耐烦道:“有毒你也得靠它活下去,否则还没被毒死,就已经饿死了。”
  钟离冰知道,老者是在帮她。
  可老者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进来几日了,大约已经是五六日了吧。这是这几日以来,钟离冰吃上的第一顿饱饭。
  她不知道她的对手是谁,她只知道,如果对手是为了置她于死地,不会吩咐下来对她有这样的特殊照顾,更加不会费尽周折把她弄到这里,直接动手岂不更好。
  她很怕自己现在的样子,看在她眼中,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敌意,每一个人都不值得相信。而唯一令她可以略略卸下防备的,竟只有本应是敌人的漠生。吃过饭后,她对这位老爷爷的敌意也减少了许多。
  就这一瞬,她感觉自己变了。从前,她首先把每一个人想成朋友,可现在,她首先把每一个人想成敌人。因为,江湖上的人首先把她当成朋友,可这里的人,都首先把她当成敌人。
  她问自己,是这个世界变了吗?又抑或是,她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略凑近那老者,打趣似的问道:“爷爷,您说我是不吃饭饿死得更快些,还是吃这饭被毒死得更快些?”
  “饿死得更快。”老者心不在焉。
  “爷爷,你姓什么?”钟离冰问得前言不搭后语。
  “姓程。”
  “程爷爷,谢谢。”说到此处,钟离冰便转过身去,不再有其他的话了。这一点也不像总有说不完的话的钟离冰。
  “求你救嗣音。”水彧“扑通”一声跪在钟离准面前。
  钟离准见状,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但他还是强压心头忧虑,扶水彧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被困在北陵丘。”
  “北陵丘?!”钟离准咬住了嘴唇。这是个什么地方,他太清楚不过。
  水彧遂把他们在路上如何遇袭都一一说了。钟离准每听一句,拳头就更握紧一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留下一片鲜红的血印。
  洛家和水家的过节钟离准很早就听父亲讲过,可上一代人明明已经释怀了,却不想这一代人还是翻出了这件旧事。
  水彧隐瞒了洛韬的靠山,可这令钟离准听着更是心惊。在他眼中,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洛韬不过是一颗棋子,最后那位把握棋局的人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压力和恐慌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且不说敌人是谁,单凭这把钟离冰弄进北陵丘的本事和心思,就知来者不善。要闯进北陵丘救人,那可是在跟朝廷作对。敌人此番,是志在必得。
  沉吟片刻,钟离准问:“大伯和伯母知道么?”
  水彧道:“洛韬想借我的口把消息传递给姑丈和姑姑,可我没回京城。可我不回京城拖不了几时,他早晚会通知姑丈和姑姑。他之所以会对嗣音下手就是忌惮姑丈的武功,他的目标是姑姑,定会想方设法诱姑姑单刀赴会。姑姑何其聪颖执着,她若想一个人去没人拦得住她。嗣音是在我手上出事的,我有责任救她出来,而且我不能再让姑姑以身犯险。如果姑姑出事了,他势必不能留着姑丈和嗣音,否则他们父女若寻仇,洛家举家也招架不起。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他似乎很少说这么多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离准知道自己要往水彧心上刺一刀,也要往自己心上刺一刀,更要往阿逆心上刺一刀。
  钟离准的沉默让水彧的心凉了半截。水彧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对不起,倘若我派人营救,就是令伊赛与□□为敌。不能为了阿逆一个人,陷我一族于险境当中。”说罢,他转过身去,翻开手掌,方才硌出的血痕已经沁出了鲜血。
  “我想不出这件事还有谁能做得到。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等到你改变主意。如果明天日出时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一个人闯。闯进去是没问题,要是不能把她活着带出来,我死在里面也干净。”说罢,水彧转身出了大殿,立在烈日之下,台阶上留下一个颀长的影子。
  钟离准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撩开衣袍,跪下,叩首。
  钟离珏知道,钟离准尽了他作为伊赛长王子,应为全族尽的责任,现下他要追随自己的本意去做事了。
  “我跟你去。”钟离凝从走廊里闪身进来。
  钟离珏只嘱咐道:“如果没有把握救得出阿逆,不要妄动,强攻反而置她于险境,你们务必要全身而退。”
  兄妹二人齐声道:“是,父汗。”
  钟离凝遂回房取了弓箭和短刀短剑来,少有的全副武装。若说钟离准的功夫是用来过招的,钟离凝的功夫就是用来克敌的,用钟离准的话说是“简单粗暴,直截了当”。但是在大漠上,这样的功夫最好用。
  “你来干什么?”钟离准一边走,一边略带责备地问着。
  “我为什么不能来?”钟离凝反问,“阿逆也是我的妹妹。再说,我不过是个公主,以我自己的名义做这种事本也没有什么。”
  “我猜伊莫谷正等着挑你的错处,你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那更好。如果我打了北陵丘他还敢娶我,那我就嫁给他。”至此,她压低声音,“也正好借此机会看清楚萨顿对□□是什么态度。”
  太阳西斜,影子在阶上越拉越长,水彧身上如雨般的汗水早已风干了。
  逆着光看得不真切,当他看到钟离准和钟离凝并肩走出来时,也多少有了一丝欣慰。做到这样,已经很难为钟离准了。三个人,总比一个人的胜算要大。
  “水大哥。”钟离凝行了一礼。
  却不想还未及她反应,水彧杀招已至。钟离凝双手抽出刀剑在眼前交叉格挡,即刻耳膜被刀剑相碰的声音一震,甚至擦出了火花。紧接着后招便至,钟离凝脑中一转,变守为攻,一刀一剑便和水彧过起了招来。
  钟离准下意识把手放在剑柄上,不过他明白水彧是在试钟离凝的武功。
  钟离凝打起架来全不似平日,眼神中所含的凌厉就似一匹大漠孤狼。钟离准和拉曼并无深交,他有时也会想,拉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征服这样一匹狼。
  水彧和钟离凝的衣袍撩起地上的沙砾,在空中如漩涡般打转,兵戈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只听“锵锒”一声,钟离凝右手中短剑脱手坠地,却也就是在转瞬之间,她左手中短刀从侧面一滑,便抵住了水彧脖颈。胜负已然分明了。
  纵然水彧只用了五六分力,钟离凝此等武功已非等闲。
  二人似是说好了一般,同时收了势,互施一礼。
  水彧道:“得罪了。只是不想让嗣音有什么意外的闪失,也不想你去送死。”
  知道水彧说话就是这种方式,钟离凝也不恼,只问道:“那我可过关了?”
  “刮目相看。”
  “多谢。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吧。”
  “即刻传书给京城水府,让靖远兄把这消息转达给我大哥,务必要瞒住云卿。就算瞒不住,也绝不能让她先于我大哥知道。必要的话,这信用伊赛文写。此事不要假手他人。”
  “是,大汗。”勘代领了命便下去了。
  阿桑妲道:“阿逆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们若是知道阿逆出事了,岂不是要疯了!”
  钟离珏微微摇头,“年轻的时候喜欢赌,如今年龄大了,不敢了。彧儿这孩子太骄傲了,可我们得冷静。万一这事儿最后成不了,大哥必须知情。他们知道得越晚,便越会乱了阵脚。”
  他们知道得越晚,便越会乱了阵脚。
  同样的话,也是靳人麒曾经嘱咐过洛韬的。这也是为什么洛韬放水彧走后,便没再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当他们行了一段到达马棚的时候,水彧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
  钟离准道:“我们确乎没人,可是我们还有马。”
  他走进马棚抬手抚着一匹黑马。
  “那是十三墨骊。”钟离凝告诉水彧,“这里所有的马都以它为首。”
  “老四,是匹野马。”
  “老五喜欢喝酒,它跟阿准关系最好。”
  “老七骁龙是血统最高贵的。”
  “老九,最强壮的。”
  ……
  钟离凝一一向水彧简单介绍了方才与钟离准交流过的每一匹马。
  “他们在说什么?”水彧虽然恨不得下一刻就攻进北陵丘,可面上还是依旧的风平浪静,淡淡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钟离凝道:“阿准会马语,我听不懂。他要向马兄们交待清楚了,我们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最后,钟离准向马群深深一揖。
  钟离凝解释道:“求朋友办事,要有诚意。”
  钟离准从马棚里出来,身后跟着老四、老五、老六、骁龙、老九、老十、墨骊、十六、二十、飞将军、二十五、骏骐和二十七,一共十三匹马。
  “我们走。”钟离准一扬手,面上竟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如果此行钟离准出事了,水彧不知该如何自处。
  最难过的一关还是达兰答通城门口排查,看这架势,大约又要一个多时辰出去。贩马的商人若是想过这道排查搭进两个时辰都是有的。
  这许多年过去,钟离准对此是再了解不过,也只得抱着双臂静静等待。此番出来,他和钟离凝都是穿的平民衣衫,就是打扮成了贩马商人的模样。自然,他可以一亮匕首,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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