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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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旋叶-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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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彦原以为自己能听到一些俗套的谦虚的话,但是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开着车。木彦好奇的再次扭头去看,他的眼神重新又变的冰冷而飘渺,一如那天夜里初见时的神情。

“改变命运。呵呵,听上去多么壮丽的词。”他突然爆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扭头深深看了木彦一眼:“你真的认为命运是能被轻易改变的么?”

木彦的不适再次被放大:“我不懂,你指的是。。。。。。”

重柏却扭过头去重新看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看:“你的生命中,难道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让你遗憾愧疚的选择,让你痛苦到深夜不能入睡?命运沉重无情,而人们总是动辄奢谈改变。可笑之极。”

木彦竭力告诉自己冷静。不可能的,他跟我从来不认识,没有什么理由去怀疑这番话是突然跳出来的对她的指责。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一些纠结的过往呢,特别是在外闯荡的男人。可能他只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悲愤,恰好这个时候,旁边坐着一个我,一个跟他同样背负着遗憾的人。木彦艰难地让自己组织起得体的话语,缓缓出声:

“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人之所以为人,应该就在于不肯屈服,不愿认命吧。”

“那你会不会选择报复?当你发现你曾经付出沉重的代价去守护的伊甸园,已经化为一片灰烬的时候,你会不会?”重柏步步紧逼,车子冲上高架,四周林立的高楼隐去,只剩阴云密布的天空极速向后退去,木彦心口一阵翻涌,头开始痛起来,各种思绪在疯狂交织,过快的车速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紧紧咬住嘴唇。

“抱歉,木彦,我没指望你的答案。”重柏不再扭头看她,重新把车速慢了下来,驶上辅路,“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会理解。”

理解什么,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木彦死死封住自己的脑海,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假设,但我还是有一个答案。”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像黄莺奶奶,远走他乡,安度余生。”

重柏再也没有咄咄逼人,车子很快开到巷子口,停在他自己的家门前。

“你借我的那匹刺绣长绢,已经清洗过,带回家了。你现在就能带回去,顺便请你上楼喝杯茶,表示谢意,不知你是否愿意。”重柏把车子熄火,忽然抛出一个邀请,突兀但又自然。

木彦呆呆地坐在副驾上,手里捏着松开的安全带,重柏看着她那副强作镇定的样子,重新露出那副嘲讽的笑容:

“连黄奶奶都看不惯你那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觉得我会对萱萱他们可爱的大姐姐出手么?”

木彦气结,一步窜出车门回手一摔,冲到重柏早已撑开的伞下,恶狠狠地说:

“我不光渴了,我还饿了。吃完点心再走,重柏你不介意吧。”

重柏露出一副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得胜笑意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带她回到自己的家。

这栋小楼的结构跟黄奶奶家大致相同,只不过被主人装成了另外一种风格。上下两层都是全封闭式的,二楼外侧是新装的玻璃幕墙,一排白色纱帘遮住窗外的视线,从屋内却能清晰地看到屋外,小巷里和垂直方向的街上,想必是个视角非常好的位置。木彦谨慎地在黑色沙发上坐下,眼睛却四下打量着屋里。

和老人屋内的明亮利落不同,这里时绝对的简洁冷酷。装饰非常少,无论是数量还是颜色。黑色家居与白色墙体的强烈对比暴烈而又克制,一如主人的气场。

重柏收起雨伞,果真去了厨房收拾着,冰箱开合的声音,接着是在加热什么,嗡嗡的响声让木彦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下来。她大着胆子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扫视了一遍。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有一种解释不清的冲动。然后她的眼神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屋角有一面洁净的木制台子,清水养着一瓶白色的玫瑰花。刚进院子里她就闻到那股芬芳,花圃里白色的玫瑰在大雨的冲刷下依然散发着冷冽的香味,这份茂盛的生机应该是被它的主人日日采下,点缀在那个墙角。她本希望在那个地方看到照片或其他什么的,但是同样没有。与老人的超然不同,重柏的屋子更像是苦修者的洞|穴,仿佛任何光鲜的东西都是对他人生的亵渎,全都被他耐心的剔除出去,像是握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最后她只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院子里,大雨瓢泼,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一个没有血色的梦。

“在看什么?”背后的声音忽然想起,木彦似乎被吓到一样猛地转身,一杯递到她眼前的红茶被她的肩膀一带,准确地泼在了对方的胸口。

“天哪。。。。。。我不是故意的!”木彦绝望地伸出手去试图挽救,慌乱中并没察觉即便是被烫了,她一个女孩子主动去替一个男人解开扣子是多么的不合适。

重柏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腕。木彦一下子清醒过来,仰头看着重柏面无表情的脸。

窗外雨势更大,黄昏大雨,天色更加暗了下去,如果此时有匆匆的行人透过玻璃窗看上一眼,就会看到两个黑暗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剪影,以一个强势而亲昵的姿势双双站在窗边。

天色太暗,她只能看清重柏侧脸咀嚼肌的线条危险地凸显出来,犹在担心这个人是否已经动怒,因为她的手腕被重重的握住,仿佛惩罚一般疼痛。她觉得自己需要立刻道歉。

“对不起。”木彦喃喃地说出这句话。一瞬间她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而道歉,因为自己把热茶洒到主人的衣服上,还是因为刚才慌乱中失态的举动。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一些时光深处的东西在她心里激起酸楚的浪花,这句话她似乎等了太久。

“对不起。”她重复了一次,声音低得仿佛只有自己的内心才听得到。

但是对方终于还是听到了。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有一瞬,重柏松开了她的手腕,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好脾气才没有痛骂出声,不过仍然扔给她一句讽刺的话:

“现在看来,带你回家,害怕的应该是我这个主人才对。”

然后他往前微微探身,木彦毫无心理准备,寒毛几乎都竖了起来,刚要开口大骂,眼前一阵明亮,刺得她闭起了眼睛。

重柏按了她身侧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客厅里的灯,用混合着不屑和努力维持礼貌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茶和点心在厨房,自己去拿,我去换衣服。”重柏慢慢眨了眨眼,然后转身上楼。

木彦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厨房,伏在水池边大口喘着气。并不是因为刚才的窘迫和失态。她即便矜持,也早已不是那个爱脸红的少女。

刚才她成功解开了他的两颗扣子。老天保佑,今天重柏穿的是衬衣,两颗扣子足矣让她看到她想找的答案。重柏的胸前肌肤结实光洁,尽管被烫的发红,但并没有任何疤痕。而那天元浅被送进抢救室做完手术出来,她被他胸前纱布包裹的刀口吓得一直哭泣。而刚才,她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重柏端着茶杯的身影向她走来,一步一步,她精确地计算着位置,交叉在胸前的手紧紧抱住双臂,竭力压制住紧张的颤抖。然后转身,她成功了。热茶洒在重柏的胸前,伸出手的时候她几乎紧张的无法呼吸。

而现在,她的心像死灰一样寂静。世界上没有什么奇迹,她真的只是想得太多了。

最后她拧开水龙头,把水扑到脸上,冲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痕,然后用袖子粗鲁地擦干,找到那壶泡好的茶,把热好的点心放在碟子里,一起端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并没有等主人下来,她默默地、大口地吃起来。她需要体力。方才的那一分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永远的流失了。

换好衣服的重柏下楼,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没有吃东西,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木彦。木彦抬起眼对他笑了一下,里面再也没有复杂的情绪,纯净地像是一个孩子。

那匹长绢被仔细地叠好放在一个抽绳的布袋子里,木彦最后抱着它起身告辞。重柏递给她一把伞,把她送到院子里的铁门外,但自己并没有走到伞下,依旧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刚换好的衣服又被雨淋湿。

木彦转过身来,最后对他笑着说:

“这匹长绢,抵了你那块免费的蛋糕。这下,我们两清了吧。”木彦耸耸肩膀,用手掠了掠耳边的头发,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重柏看着这个忽然变得孩子气的女人,轻轻摇摇头,眼眸深邃:

“怎么可能。”

木彦一愣,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的伞还在你手里。限量版很贵的,小姐,我肯定要拿回来的。”重柏最后笑了笑,双手在胸前交叉起来,他身后的院落里,有白色的花瓣飘在水洼,繁复清冷,犹如冥河倒映着夜空的星辰。





第23章 猝不及防的重逢
当木彦见到穿着运动衣运动鞋跑步来公司的老陈时,她非常配合地把嘴里叼着的一个包子掉在了盘子上。

多少年了,老陈居然说声想瘦就真的开始运动了,仅仅在去年老陈的追求还是开着大炮一样的切诺基穿过人最多的早市去上班,锦衣日行。生活真是无常,说变就变。

老陈隔着玻璃墙看到木彦,刚拍进来就看见这一幕,立刻两眼一瞪,一边用纸巾擦着汗,一边指着那个包子:

“给老子捡起来!去了趟拍会回来还真以为自己人五人六了!敢浪费粮食,小时候怎么治你挑食来着,都忘到狗肚子里去啦?”

木彦沉默地眯起眼睛看着老陈,当老陈慷慨陈辞后坐下来,边用油条就着豆浆边继续教训小师妹时,他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木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豆浆里加了一大勺糖。老陈仰天惨叫,这个号称自己从来不吃甜食的纯爷们儿终于再次跌倒在二十年前那个围着兜嘴儿的丫头片子手底下,并且是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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