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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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为难-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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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穷途

  小蚕和我是通常所说发小的那种一出生就认识、其后光着屁股搓着泥巴条长大的朋友。
  那时候,大院的孩子出生后54天就会送到托儿所的|乳班,我听鞠老师说,那时候我和小蚕的床是挨着的,其中一个哭了,另一个就会看着对方,嘴里嗯嗯啊啊,哭的那个就不哭了,两个小孩儿还会小手勾着小手,嘴里吐着泡泡,在一群哭哭叫叫连蹬带踹的孩子中间,唯有我和小蚕这对活宝绽着粉红色的牙床和小舌头傻笑得无比开怀。
  我一想到那个情景就好像真的回到托儿所那一方小床上,和虫虫对视着,用只有彼此听得懂的语言相互安慰着,那场景让我觉得很温馨。
  宋小蚕的奶奶养了好多蚕宝宝说是要给孙女攒蚕丝被子。据说宋小蚕刚出生时白白嫩嫩肉肉乎乎的,天天吃吃睡睡还不闹腾,她奶奶越看越喜欢,说这小妮儿就是我养的蚕宝来投亲了,当即拍板:大名宋小蚕,小名虫虫。
  我们两家大人都是从山明水秀的地方追着石油一路辗转来到这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而后在一个大院儿里过日子,两家知根知底并房前屋后的住着,平时谁家里做了好吃的或者出差带回来稀罕的东西都会叫自己的孩子送过去。
  小蚕的妈妈姓鞠,是我的托儿所老师,我从|乳班升地板班,地板班升小班,小班升大班,每次都是鞠老师陪着我妈妈一起跟着园长考核我,可以说一路鉴证了我的成长。我第一次上台跳舞是她帮我画的妆,那次得了地区一等奖,也是鞠老师把奖品递到我的手里。
  我和小蚕是同一个托儿所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同一个高中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早已是情同姐妹。但我这个发小从小就是个包子,托儿所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把我领到一个或者一群小男孩小女孩跟前,指着人家对我说:“姐,你帮我。”,姐屁呀,我现在想起就来气,我才比她大几天?无非就是个儿比她高了那么一点儿。
  就算是吧,姐都给你撑了这么多年腰,如今牺牲了,该是你报恩效忠的时候了,可都这个时候了,再看看我家这位包子,一脸的爱与哀愁,小蚕怯怯地问:“啊,真的假的呀?这……这么干犯法不?姐你冷静啊,节哀啊,事到如今,看开点,咱们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找工作这事儿虽说难点吧,可这两条腿的男人总还是好找的,没准找的好了,男人也有了,工作也有了,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嘿……嘿嘿。”
  呜呼……哀哉……
  当然我不该责怪小蚕,好好的铁饭碗就这么给扔了毕竟不是什么上策高招,像我们这种二流大学出来的中等学生,一毕业就靠了退休父母多年积攒的那点人脉进了国业,从此旱涝保收,月月有工资年年发奖金,年终岁尾还有兑现,住房医疗有补贴,退休有养老,虽然不足以发家致富,但真的可以让我们衣食无忧老有所养。
  平时我的工作是写写算算报报抄抄,虫虫的工作是收收检检打个小杂,小日子过得轻松充实又滋润。我和小蚕都是那种无背景无特长无抱负、并且资质平庸的三无青年,说实在的,我们的人生不就是图个小富则安吗?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如今身无长物的我又该如何自处呢?唉,不想再去想了。
  家里那边小蚕也帮我瞒着,我只跟家里说和段鹏掰了,心情不好打算出门逛逛散散心,工作的事没敢说,我妈大力支持,说早就说了你俩属相不合五行相克,分了也好,还给我打了一笔旅游经费,真让我情难自禁。
  我知道我妈嘴上这么说,心里比谁都难受,她希望我和东东赶紧成个家有个孩子,我们小时候的衣服我妈都洗熨叠好码在老木头箱子里,说是要留给我们的孩子穿。她总说一个女孩子,等到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才算是真正的落叶有根功德圆满了。
  人家都说在哪儿摔倒的在哪儿爬起来,我都三十了,认识段鹏也八年了,这一跤是我在八年前就已经摔下去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那八年前摔下的地方再重新爬起来?
  我哪儿也没去,像被哪吒瞬间抽了筋的龙太子,身如飘絮气若游丝,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空壳了,哪里还有心气游山玩水?
  窝在早几年买的一个五十平的小房子里,以疗伤之名,我度过了人生中最浑噩的二十天。
  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建成的,比我小了几岁,看起来却比我还显得沧桑衰败,外墙陈旧斑驳,室内用电时常跳闸,下水管线时通时堵,而我所在的七层顶楼,更是冬凉夏暖。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陋室小窝,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用它并不光鲜的四面墙,像母亲的手臂一样,环抱住我;在这个不允许你沉沦的喧嚣世界中,为我开辟出一方宁静的天地,让我身在其中瞬间化为一粒灰尘,漂浮于一片暖洋洋的花海,再慢慢地沉淀。
  有天我被一阵鞭炮声拉回到这现实世界里,行尸一般将自己挪到阳台上,原来是楼下的一户人家在结婚,那新娘子一脸的欢乐,通身的喜气,可是那一身的红衣却将我刺得悲从中来,那一脸的灿烂又再一次让我痛哭失声,淤积在心里的满腔委屈此时瞬间决堤。
  为什么呀!为什么在别人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在我却是妄想!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来为我的婚姻储蓄感情,可是一夜之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说没有就没有了,没有收据没有发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了断了和你所有的情缘,同时粉碎你对生活全部的希望。当陷入到逻辑的死胡同里,人就会发疯。
  这不公平!
  我还找了好几首对唱歌打算和你一起唱呢;
  我还编了好几个段子打算讲给你听呢;
  我还给你起了好几个外号打算在你不同的状态的时候叫你呢;
  我还常常对外地的同学说你长得不好看,我得意洋洋的想着她们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你,惊掉下巴犯花痴的傻样;
  我还攒了些钱,想结婚的时候拿出来让你夸我好有钱;
  我还和医院的大夫套磁成了好朋友,是打算以后可以有熟人好钻空子和你生二胎;
  我还想和你白头偕老,坐在摇椅上咧着没牙的嘴商量谁先死,却因为争得不可开交颤颤巍巍抡着拐棍来来去去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一群儿女子孙笑着拉开。
  这一切的一切,在我想象的时候让我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开心,可如今回想起来却如同当时备下的一把把钝刀,在最失意的时候一刀一刀将自己捅得痛不欲生。
  我想问你,这一切你怎么舍得让它落空?这一切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埋葬?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起过,可是你又怎么可以不知道!
  疼死我了,你知道吗!
  如今,你让我去哪儿再去找一个人和我一起去完成这些曾经为你设计的恩爱情节?
  恍惚中,我看到大地蠕蠕而动,她向我伸出手,那地面如同一片汪洋微澜起伏,却更多了一些厚重与接纳,来吧,只有大地是最真诚的;来吧,只有大地给你最后的归宿与安宁。
  我最后没有归于尘土是因为我骨子里始终有一丝固执存在着的胆怯与理性,这是我的属性,也是和彤彤所以成为张玫的反义词的原由。
  人生是不是可以有这么一段时间,或者说是被允许,放纵、消沉、哭泣、嗜睡、贪吃,总之我想,在此时,我有足够的理由摘下优雅的面具还原自己的动物属性,那一段时间我不用装淑女,不用再将自己修饰的一丝不苟,不用面带微笑,不用五点起床十点睡觉,不用按时吃三顿饭。
  我疯狂地玩游戏,累了就在拉着厚重的窗帘的房间里睡得晨昏颠倒,甚至用白酒将自己灌得神志不清,在晕头转向中一遍一遍体验堕落的快感。
  此时,我唯有认同一个观点,对于内心强大的人来说,堕落是危险的;而软弱的人对堕落却有一种近乎癫狂的迷恋,像手握最后一根稻草,在自我放逐中体验一种掺假的愉悦和任性的自由。
  可这,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宋小蚕几次敲门我都懒得动,电话也懒得接,小蚕算日子觉得我应该是臭在屋里了,拿着榔头起子扳手把我的门撬得乱七八糟。她是踩着一堆垃圾食品的包装袋进的我家,还踩了一个空酒瓶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她扛着自己本身的120斤的体重,像拽死狗一样将油头垢面浑身浮肿的我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我咧着十多天没刷的大嘴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把她看成我妈了。
  小蚕不知道是确实把腰摔着了疼的,还是快被我晃散架了,后面她一直陪着我哭。
  再后来等我稍稍平静下来,宋小蚕开始低声下气地哄着我,这个从小一直被我照顾的柔弱的小女孩搂着我,我竟然如同躺在妈妈怀里的孩子一般安然入睡。
  梦里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在操场上奔跑,和托儿所的小朋友玩老鹰捉小鸡,我是母鸡,对面的老鹰是段鹏,宋小蚕在我身后拽着我的后衣襟,我们跑啊躲啊,咯咯欢笑着,我好开心啊,后来段鹏终于绕到我们的最后面,捉住了小鸡,我仍然在笑,段鹏却领着那只小鸡越走越远,我嚷嚷起来:“段鹏,再玩一局吧。”段鹏没回头继续走,那个小鸡回过头斜着眼睛看着我,突然妩媚地一笑,
  是张玫!
  我醒了,一身冷汗。
  那段时间里,我脑子里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这怎么可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肯定睡一觉起来就会一切恢复到从前,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慢慢腾腾过日子,嘻嘻哈哈谈恋爱,一定可以的。就这么绕在里面出不来,就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
  仿佛有两股势力混进了身体,一个哭哭啼啼的要胡思乱想,另一个板着一张后娘脸说不允许,最后两败俱伤,神经错乱大脑短路。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崩溃的。
  穷途末路中,我开始试着去找一些关于佛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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