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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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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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人身的时候不知珍惜,妄自了结性命,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又选择了何种死法,死后都会被打入枉死地狱,永远也别想再投胎为人。白阮娘若是自尽而死了,无非是两种下场,一是成了那缢鬼的替身不得超生,二是入了地狱同样不得超生,左右没什么好下场。”
    “这不公平。哪有人会好端端的寻死,不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被迫如此?”引商只觉得这天上地下的神佛们还真是不懂人间疾苦。
    华鸢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见他这样不说话,引商却还不死心的继续问着,“我之前也听师父说过,阴曹地府里有个枉死城,但凡不是寿终正寝的人死后都会被关押在那里,日日徘徊在城墙上头,连中元节都无法返回阳世,哪怕是遭人陷害含/冤而死也是如此。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姓谢的朋友,这阴间真的还有公道可言?”
    凭什么受尽冤屈枉死的无辜之人还要在死后继续受苦?这岂不是颠倒了黑白不分对错?
    引商也算不上什么嫉恶如仇的人,可是实在是见不得这等不公之事。对于一些人来说,活着已经是件难事了,可是这样千辛万苦的活着可不是为了死后再遭受不公。
    她很少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动容,纵使是华鸢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慢吞吞的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如此。含/冤而死的鬼魂心中忿恨难消,本就要等到害他惨死的人被拘到阴间受审时,亲眼看到对方受刑才能平复心中怨恨。至于那些生前忠孝英烈之人,更没有到枉死城受苦之理,早就在死后便往福地投胎去了。那枉死城就建在酆都大帝殿的右边,北帝君心中自有公理。”
    “真的?”她将信将疑,紧接着又不等他回答便小声嘟囔着,“那我爹现在又在何处啊?”
    “什么?”华鸢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偏偏此时远远走来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引商一瞥见那个人的打扮便来了精神,推了推左右两个徒弟,“快看。”
    那人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看打扮与华轩十分相似,但那身形一瞥便知是男子。仔细看去,样貌虽然较之一般人出众,不过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不像是文雅之人,兼之眉眼生得妖娆,倒是生来一副浪荡模样。他靠着墙里面这一侧慢慢的往这边走来,背着手若有所思,直到走至门前看到他们几人后愣了一愣,纳闷道,“你们这是……”
    刚好久安也在院子里,一听外面的动静便跑出来解释道,“六郎,这就是老夫人请来的道长。”
    司黎此前也听母亲说过要找道士驱邪的事情,可他本以为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请了这么几人来。听久安说完之后,他还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引商他们三个,只觉得这几人打扮得不伦不类实在是值得怀疑。
    引商不动声色的整了整自己的道袍,清清嗓子,刚想对主顾家里的少主人介绍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司黎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转身就去了内院,唤道,“阮娘。”
    白阮娘本还在内室的榻上歇息,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不等阿罗过来帮自己梳梳妆妆,便匆匆站起身推门出去,“六郎。”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了,出门时一见到那个人的面容,便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闷全都抛在了脑后,再也无心计较。虽然司黎的面色不佳,她却丝毫不在意,仍是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的。
    夫妻之间的事情,哪容许外人置喙。引商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却也只能暗自摇了摇头,管不了许多。反倒是华鸢瞥了眼那男子的神情之后,突然便来了兴致,硬是扯着她去偷看。至于天灵因为身形的关系太显眼,只能守在外面给他们望风。
    屋内,许久没有见到丈夫的阮娘还在忙前忙后的帮其换上在家穿的衣衫,司黎任由她服侍着,却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是有什么心事。
    阮娘也不是那等迟钝之人,见他心事重重便贴心的开口问道,“六郎可是有心事?”
    司黎抬眸睇了她一眼,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阮娘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面对妻子那担忧的目光,司黎也有些迟疑了,可是有些事情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他不得不狠了狠心,直言道,“轩妹她有了身孕。”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听在白阮娘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怔了怔,待到想清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才忍不住捂住了胸口,胸膛之下,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纵使被恶鬼近身时都未曾有过的寒意一路攀上后脑,冷得人发颤。
    司黎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些难堪,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阮娘伤心固然会伤心一阵子,可是因此便让他辜负华轩也不可能。那样坚强洒脱的女子,本该不受任何人拘束的活着,或与朋友自在远行,或与兄弟畅饮美酒醉生梦死,偏偏只为了他,就要像寻常女子那般无趣的生活着。他与华轩,不仅是情人,还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他怎么可以辜负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他好的女人。
    “那夫君打算如何做?”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白阮娘勉强扶着旁边的长榻坐下,却连看都不知该怎样看向自己的丈夫。
    “轩妹出身虽比不了白家,但是好歹世代书香,家中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做妾室实在是不合适。”司黎一面琢磨着说辞,一面打量着妻子的神色,“所以,我想着……”
    他还未说完,白阮娘就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才抬起微颤的手指向他,“六郎,你可知道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到时候就连那个女子都要获罪。”
    这是大唐律例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事情,司黎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听阮娘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急了,“这种事情若是不闹到官/府去,谁会计较?”
    “我会计较!”豁出去了喊出这句话之后,阮娘便当真没能提上气来,一阵晕眩过后还是倒下了去,一时间不省人事。

  ☆、第7章

半醒半睡间,迷迷茫茫的,白阮娘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故乡。那时她还尚未及笄,住在这河洛之间的东都洛阳。现在这世道民风开放,洛阳城里不少女子华服浓妆纵马驰骋,不过他们白家却是世代谨守礼教,凡女眷出门时,必是乘坐马车,仆从婢子前呼后拥。
    白阮娘第一次罔顾家中的规矩出门时,正是三年前的春日。她带着阿罗偷偷溜出家门,就像外面许多女子一般,两人各骑了一匹马慢悠悠的在街上逛着。只是白阮娘到底顾忌着礼教,不敢像别人那样露着一张脸走在外面,还是戴了一顶长至脖颈的帷帽才上了马。
    在洛阳生活了整整十五年,那是她第一次走在街上看尽了洛阳城的美景,楼阁林立,殿宇巍峨,街道上挤满了贩夫走卒商贾书生,牡丹的香气远远飘来,沁人心脾。自马背上抬眸望去,又见城门口远远走进来一行商队,那队列中的商人人人都穿着胡服,唯独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一袭青白长衫,身形清瘦,生得一副俊俏模样,尤其是那双眉眼,竟让人无端想起“妖娆”二字来。
    姿容昳丽的男子,白阮娘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从未见过这等姿态的。她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身旁的阿罗还在专心挑着街边摊子上的小玩意,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家三娘的目光落在了何处。而在两人驻足此处的时候,那已经进了城的商队也渐渐接近了这边。白阮娘眼睁睁看着那俊俏少年纵马走来,虽说自己是戴了帷帽出门,但还是忍不住垂下头将目光与其身影错开。
    商人们成群结队的从她身边踏马走过,待听到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的时候,白阮娘才重新抬起了头。她本以为商队的人已经走尽了,可是目光落在前方的时候,却见那青衫少年就在她面前不远处的位置,驱马走了几步又勒了勒缰绳,刚好停在她的身侧。
    再愚钝的人也该看得出这是刻意而为,白阮娘吃了一惊,却不知对方意欲何为。透过一层薄薄的罩纱,她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对着她伸出手,然后抬手一撩,便撩/开了她的面纱。
    帷帽之下,少女的面容艳若桃李,那剪水双瞳却闪烁着几分慌张。司黎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半天才在一旁阿罗的呵责下放开了手,抱歉的笑笑,“唐突了这位小娘子。”
    这道歉道得心不在焉,他始终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白阮娘,似是觉得移开目光片刻都是一种遗憾。隔着一层罩纱,白阮娘都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出了不自在,两抹红晕也不知何时悄悄攀上了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许多年后,白阮娘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这冒犯的举动深深迷住了。也许是走火入魔了吧,当司黎撩/开她的面纱之后,她与他四目相对时,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那是惊艳于她的容貌,而她在惊慌之下,却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晃了眼,只要回想一下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再后来,她就不顾父兄反对远嫁长安,成了这司家六郎的妻子。
    新婚那一晚,她在新房第一次见到了那名为华轩的女子。那是六郎的同窗好友,据说从小便当男儿教养,行/事也如男子那般豪爽。当对方笑着祝贺她与六郎新婚之喜的时候,白阮娘本以为那是真心实意的话语,甚至还在对方向六郎不断夸赞她的美貌时,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颊。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成婚不到半年后,司黎与华轩走得愈发近了。白阮娘常常听久安说,今日六郎又与华轩去了哪里哪里。那两人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刚开始还好,时间一久,就连阮娘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好歹也是一个刚刚娶了新妇的男人和未出阁的女子,总是这样从早到晚的厮混在一起实在是于理不合。
    可是司黎总是那样振振有词,在他的眼中,华轩与他志同道合,无论吟诗作画还是酣畅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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