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生急忙追上去,在胡同口拦住齐峰,他道:“你犯不着去招惹袁清风!你帮我很大忙了,齐峰,我把你当兄弟,你犯不着。你要是有个万一,你妹妹江心呢?她你让谁照顾?”
“是兄弟你他娘的就别废话,老子什么时候怕过死?”齐峰嘴里咬着烟,笑着拍拍林楚生的肩膀,“既然你小子提出来了,那江心就拜托你了。”
“你犯不着!”林楚生几乎是红了眼。
“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干净了。”齐峰看着他就不禁笑了,他吸了口烟,轻轻吐出去,在烟雾缭绕中他道,“别争了,别让这种脏活脏了你的手。哥横竖都得死,要么被人杀,要么被枪杀。”他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捻了捻,“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初的那个傻逼样,十七岁的小崽子端着枪,枪法忒差,才打中人大腿。你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找纱布给人止血,你都不知道当时周围有多少支枪瞄着你的头。你天生不是杀手的料,你不能直视死亡,你死过,你知道生命有多重。”
“别争了,再说了老子也不一定就折了,老子不比你小子强吗?要真是你小子上,估计真就得折。”齐峰呵呵笑了,他把一串钥匙扔给林楚生对他道,“别忘了老子不在这几天帮我照顾江心,每周带她去一次医院。”
“哥。”林楚生握着那串钥匙,静立在胡同口的灯光下,他不知道他除了叫一声“哥”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
齐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扣上风衣的风帽哼着歌转身往胡同里走。
兄弟一杯酒,风雨不悔走。
江湖四海一声吼,有难一伸手。
兄弟你要走,分离一杯酒。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缘再聚首。
足音最终消失在小巷深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万分,小巷深处,冷一般的寂静。
林楚生忍了忍眼底的泪,抬头看着长沙的夜空,月朗星稀,万家灯火。他回想第一次见到齐峰的情景,笑了。
“喂,小孩,别拿枪了,那么好的枪都被你给糟蹋了。跟着我吧,老子叫齐峰,以后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孝敬老子。”
“凭什么?”
“凭老子刚刚救了你的小命,小孩,别跟嗑药了似的学别人杀人。你知不知道养活一个人到十八岁要花多少钱?吃饭花钱,穿衣服花钱,万一要是有点病,那更是不知道要砸进去多少,砸锅卖铁都不一定能治好。就这年头他娘的办个身份证都得花二十块钱。就你,长这么大要是杀人被逮着了,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国家资源。以后别糟蹋那枪了,跟着哥,好好学学哥的本事。”
“你会什么?”
“老子会的可多了去了,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我跟你说老子要是好好捯饬,那就是社会二十四孝模范。以后好好学听见没?”
“我要学的是杀人的本事。”
“小兔崽子,哭成那个熊样还敢在老子面前提杀人?给哥端茶倒水,我要是顺心了就教你两招。以后就哥罩着你,有事跟哥说,哥帮你解决。快,现在叫声哥听听。”
林楚生在夜里无声的笑,从十七岁到二十七,齐峰教会了他使枪,教会了他洗衣做饭,教会了他怎么在社会上混的如鱼得水。
他总说,有事哥帮你解决。
林楚生对着夜色无人处轻轻叫了一声。
“哥。”
林楚生是在大年初三走的,他说他回长沙,林木只是点点头。李乾来拜了年,顺带着又给她了几张古画,林楚生前脚刚走,林木后脚就扎进了工作室。
很巧,她在工作室住了三天,出去上街买颜料,在胡同口看见了很熟悉的人。
“哟,林木啊这是,好久不见。”齐峰把烟给掐灭,笑盈盈地看着林木。
“齐峰。”林木情绪很淡。
“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去长沙?我还想着请你吃饭呢,这不,飞到北京来请,走吧,全聚德你吃不?”齐峰拦着她的肩膀要带她走,林木却向旁边一步,避开。
“你有事就在这说吧。”林木说话声音很轻,很冷,她低着头怀里抱着装着颜料的纸袋,缩了缩肩膀,问,“林楚生怎么了?”
“那小子没事,他能怎么?”齐峰拿出烟,自己叼上一根,把烟递给林木,“来点不?”
“我不抽这样的烟。”
“也是,男人的烟味道都重,你不习惯。”齐峰用手罩着,握着打火机点烟。他半眯着眼,吐出一口白烟,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淡淡的开口:“我想跟你聊点事,关于林楚生的。”
林木没让他立刻就说,她本以为是林楚生出了事,所以打算路上听完之后直接打车去飞机场。不过既然林楚生没事,那她也不必要在路口吹冷风。她带着齐峰去了一家茶馆,春节人少,她就选了个包厢。
“那小子喜欢你。”齐峰眯着眼睛,半抬着下巴看她,道,“这不容易,能找着个伴。那小子现在挺穷,给不了你什么,不过请你等他一段时间,他会给你女人都想要的。”
“他回来,我就等,他不回来,等也白等。”林木没什么表情,拿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倒茶,她问,“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齐峰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烟灰缸上点了点烟灰,“其实,我不太相信你这样的女人会看上林楚生那小子。林楚生是桃花面,看上他的女人不少,可没有哪个是干净的。”
“他看着很干净,尤其是眼睛。”林木想着第一次见到林楚生的感觉,林楚生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的一样,映着天光云影,澄澈,干净,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冷。
“如果不出那档子事,那家伙大概会被小姑娘追着跑。”齐峰笑笑,算是赞同。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齐峰把烟掐灭,拿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茶香,道:“这什么茶?闻着挺香的。”
“不知道,我让他们随便上一壶。”林木拿起杯子闻了闻,没感觉有他说的那么香。
“你很配他。”齐峰放下茶杯淡淡的笑了,“对生活你一点都不讲究什么规矩,你和平常的姑娘不一样,你要的也和她们不一样。”
“那我要什么?”林木挑眉。
齐峰看着她却不说话,他拉开衣服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裹放到桌面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见林木要拆,便阻止道:“现在别拆。”
林木掂了癫分量,觉得挺沉,皱眉看着他,“你不会给我什么违禁品吧?”
“你都敢把林楚生那小子留在身边,大姐你还怕什么?”齐峰听了她的话不由得苦笑,他摇头,“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放心。”
林木淡淡哦了一声,把包裹塞进颜料袋子里。
“七岁的时候他们家自驾游,租车想去长江源,路上,有人追着他们的车开枪了。他爸死了,他妈抱着他跑,上了雪线都还没能把人给甩掉,他妈抱着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了,死的很惨。林楚生事被他妈抱在怀里才没死,不过腿断了。路过的马帮看他还有气,带他走了,一直到十七岁他才离开西藏。如果不是爹妈死的不明不白,他不会走上这条道,他知道,一条命有多重。”齐峰喝干净那杯茶之后他又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白色的烟缓缓的往上飘,偶尔随着呼吸跳动一下。
“我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他父母死了而他活着。”林木眉毛微皱。
“他不可能跟你说这些,是男人的哪能跟女人讲自己过往的苦处?”齐峰笑了,他点了点烟灰,对林木道,“今年是我认识他的第十个年头,我了解他,林楚生他情意重,只要认准了那肯定是一辈子,跟着他没差的。”
“我知道。”林木嘴角微扬,“那是我选的男人。”
林木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她开口,声音清冷坚定,“我没什么怕的,没什么能丢的,我选好了,殊途同归。”
林木想过,她究竟爱林楚生什么。和白易在一起的时候,白易问过她,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林木当初列出了好多,你长得好看,喜欢;你知道的东西多,喜欢;你照的照片好看,喜欢;你性格特别好,喜欢……
可现在,她只想出了一个理由,他能陪着我一起走。
余秋雨说过一句让林木很待见的话,你要走,我不送你,你要回来,不论多么大的风雨我都去接你。林木现在有点那样的感觉,甚至还要更强烈深刻,她只要说出个地点,林楚生肯定会陪她走,不论时间,不论风雨,只要你在我必同行。
林楚生既然能风雨同行,她林木也必然无怨无悔。
“玉蝉和他父母的死有关系。”齐峰看着她,“你帮帮他。”
林木嗯了一声,示意她知道。她静了会儿,又问:“在西藏的时候,他过得很不好吗?”
“这你得自己去问。”齐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在桌上的餐巾纸上留下了一个地址,他道,“这是他家,一个马帮人带他走了,那个走马帮的住在这。马上就是藏历年,他得回家一趟。”
“杀他父母的人都是群穷凶极恶的混蛋,你得小心。”齐峰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林木斜眼瞧了他一下,“你应该让林楚生小心。”
“有你在那小子不会死。”齐峰笑起来,他站起身扯过椅背上的衣服,他很欣赏地看着林木,不由得道,“林木,你确实是个好女人。”
“我知道。”林木嘴角弯起来。
“过几天你去看看他,那小子这几天心情不好。”齐峰说完这一句,便从楼梯走下去。
林木看着他的身影在楼梯拐角消失,招呼伙计结账,等到她下了楼,茶馆伙计追上来手里那这个烟盒。
“桌上落下的。”伙计对她道。
林木低头看着眼烟盒里头,空盒,里头放着一千块钱,卷成烟卷的形状。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结婚礼金。
林木给了茶馆伙计二十块钱当做是小费,四处去望,都看不见齐峰的身影。算了,钱不还了。林木把烟盒揣进兜,齐峰怕她甩了林楚生,所以跟她说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