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好好的,哥先走了。”录音笔的开头齐峰录了一句话,老板哭了出来,林楚生表情漠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齐峰的一声兄弟,值得你去两肋插刀,他会同样待你,甚至更过。直到这一天来临,林楚生才懂了,兄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和你一同从娘胎里出来那是老天定的,老子替你送死,那是老子自愿的,谁他娘的都别跟老子抢,老子护着的是自己兄弟!
“去后面睡会儿。”老板走过来收拾餐盘,伸手把录音笔给关掉,道,“峰子这么一搅和,天要变了。”
“我没事。”林楚生摇了下头,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抻拉僵硬的关节。
“峰子没了,你要怎么做?”老板看着他,“你可别冲动。”
林楚生转动肩膀,关节咔嚓一声响,他问:“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冲动的样子?”
“你也别乱来,你想想峰子是为了什么。”老板看出他的不对劲,皱起眉,“峰子不容易。”
“嗯,知道。”林楚生嗯了一声,把桌上的纸和录音笔给收拾起来,夹在胳膊下就推门走了。
刚刚林木担心他喝酒,其实这是多余的,他现在比谁都清醒,齐峰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他不可能用酒精来麻痹痛苦,那是懦夫的作为,这点痛他林楚生还承受的起!
凌晨没有公交他就用脚走,走到德雅路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就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早餐摊位买了米粉和包子拎着。从小区大门进去,看见一群打太极的大爷大妈,他们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在帮他们放音乐。
“江心!”林楚生喊了一声。
江心一听声音便回头,笑了,冲他招手,“哥哥!”
林楚生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十三岁的小姑娘不算沉,他走上三楼,江心用钥匙开门让他进去。五十平的房子,收拾的还算可以,家具半旧不新,买房子的时候一起买下的。这是齐峰平常待的地方,其实待着的时间也不长,只是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路。
林楚生进厨房找了个碗把米粉倒进去,推给江心让她吃早饭,他拿了两个包子吃。
“其实哥哥从不让我吃米粉。”江心挑起一筷子米粉吹了吹气,她道,“他说这里头加了很多色素。”
林楚生把包子给她,把米粉拿到自己跟前。
“我没吃过,你让我尝尝啊。”江心摸出林楚生给她的是包子就有些丧气,“我都吃了一周的包子了。”
“下次给你买粥,你哥不让你吃你就别吃。”林楚生摁了一下她的头,让她快点吃饭。
江心嘟着嘴,很不乐意,“我哥不在,你让我吃口能怎么?”
“就是你哥不在,我得管着你,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林楚生低着头吃饭,他想,以后你哥也都不在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总想着控制,武则天就是这样被你们男人给逼出来的。”江心哼了一声,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
林楚生抬头看她,“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吗?”
“man是男人,woman是女人,men是一群男人,women是一群女人。”江心看着他,有些得意,道,“知道为什么只有一群女人要变读音吗?因为一群女人在一起那就不是女人了,那是武则天执政。”
“以后不要看武则天秘史了,一会儿你把书给我。”林楚生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快点吃饭。
江心抗议道:“为什么!你这是专政!你看我们家皇上不在你就要□□!”
林楚生觉得无奈,“我讨厌一群女人,你家皇上也不会喜欢。”
江心看着他,空茫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可偏偏就好像能看进你心里头。林楚生被她看的有些怕,真的,他很怕去看江心的那双眼睛。看不见这个世界,她能看见别的很多东西,江心比普通人要敏锐很多,可她藏在心里的更多。
“你有女朋友了。”江心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忽然道,“那是一个很冷漠的女人,可她很爱你。”
林楚生觉得很惊奇,便问:“你怎么知道?”
“你说你不喜欢一群女人,意思不就是你只喜欢一个吗?”江心笑了笑,她伸手摸向林楚生的手腕,靠近闻了闻,她抬头道,“你身上有很浓的辣椒味,你去吃虾尾了。我也能闻到很淡很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女人的味道。香味不浓烈,给人感觉很冷清,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你手腕上味道最浓,她一直牵着你的手,她很爱你。”
“这你都能闻出来?”林楚生觉得好笑,从一个小女孩嘴里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能闻出很多,上帝给我一扇很特殊的窗。”江心笑笑。她把包子吃完,趁着林楚生不注意喝了一口米粉汤,跳着脚跑去沙发打开电视听声。
林楚生看着江心,他总感觉这个小姑娘知道了什么,他便尝试着问她:“你哥之前跟你说了他去了哪吗?”
“说了,他说他去医院。真的,我都不是说你们,一帮子大老爷们都不如我一个小姑娘,东西都收拾不利索。皇上他老人家真格得等人伺候,他落了东西,哪次你去看他的时候帮我送去。”江心想起什么立刻从沙发上跳下去,在电视柜那里翻找了一会儿,拿了几盒药给林楚生。
林楚生听着本就怀疑,接过药一看,他不认识。他让江心乖乖看电视,他躲进厕所打电话让人帮着问了一下,听到消息之后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癌症!
他迅速回忆了一遍齐峰最后的状态,抽烟,喝酒,插科打诨,谈笑风生生龙活虎的。他为什么会和癌症挂上边?
林楚生不明白,他推开门,发现江心就站在门口。
“皇上夜里咳嗽很长时间,喘起来很吓人。”江心的表情不见了最开始的高兴,她装不下去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哭道,“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我就偷了一盒药去问别人。他还骗我说是治嗓子的,他病了,肺癌!”
林楚生心里像是被敲了一棍子,他蹲下来帮江心擦眼泪,却被她猛地推开。
“你连他病了你都不知道,你还在这待着干什么!”江心哭喊着,“你给我走!”
江心一直在哭闹,林楚生完全待不下去,小孩已经把扫帚扛起来了。扫地出门,他懂了这个成语,从过程到结果全都知道了。他手里还拿着那盒药,里头不剩多少片了,齐峰血里来火里去地过了十几年,就连最后的退场他都要那么痛那么让人深刻。
林楚生苦笑,他欠齐峰的太多了。
他在江心家里座机里留了一段录音,算是道歉,他不太会说话,也许听起来不像那么一回事。他联系了平常照顾江心的那个小时工,让她早上不要买包子,又给她打了钱。
他走出小区,直奔汽车站。
齐峰一死,局势就变得有些混乱了。齐峰的身份很敏感,被黑白两道长时间关注,他更是把自己送到了警察局门口,唯恐天下不知道他死了一样。林楚生一直在追查二十年前的真相,但收获不大,有人在抹杀他们一家人的存在,甚至销毁了他父母存在学校的档案。他这几年的活跃也让那群人注意到了他,几次截杀,在几次交手中他知道了长沙古墓。
长沙古墓里,他第一次见到袁家人,一个年轻人,很强,蔑视似的看着你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他神态中带有的是长时间高高在上的倨傲,就好像洞察了所有。林楚生和他交手,输得一败涂地,但他拿到了玉蝉,并且逃离。
在那之前齐峰是不卷入整件事的,没有人注意到他,齐峰利用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一些人脉在后方调查,顺手帮个忙。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齐峰让袁家人以为他才是这一切的主谋,他知道所有的东西。林楚生反倒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角色。这就是齐峰的计划,他用他自己换来了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可以让林楚生更加接近袁家,接近二十年前的真相。
齐峰死了,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那么袁家人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林楚生。林楚生只有他自己一个,不可能跟那群人硬拼,若要不被擒获他必须保证自己的活跃程度,他要大范围的活动,让他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何处。狮子的爪子就是因为太大了,所以才抓不到身上的跳蚤,林楚生就是要做到这一点,在所有人都晕头转向的时候他便给予致命一击。
齐峰不仅仅做到了这些,他还给林楚生传达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袁清风因为某种原因在到处搜集玉蝉,而且他的执念非常深。林楚生的父母之所以会丧命是因为他们有袁清风特别想要的东西,他杀人越货,可是最后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林楚生不了解自己的父母,仅有的一些记忆也早就模糊不清,也和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袁清风肯定一早就把他家祖上三代给查了个清楚,总比他林楚生要了解得多。他依然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那就说明这样东西一开始就不在他父母手中,是因为一些消息使得袁清风误认为他父母手里有这样东西。林楚生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袁清风如此疯狂,执着了二十年。
而且齐峰的一句话让他特别在意,他说,你以为北京只有一家人姓林吗?林楚生最开始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很惊讶的,齐峰的话语中传达出来了,二十年前袁清风不是突然发难,整件事是有人策划的。他的父母恐怕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死,所以当时才会想起要带他去青海旅游,那是在逃命。不过没有逃得掉,最后还是命丧青海。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长途汽车上,林楚生闭上眼眯了一会儿,长时间的脑力劳动让他有些憔悴,可是他又放松不了自己紧张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异样的兴奋状态。他在中途下车,搭着私家车走了一道,从山东乘船,最后混进运煤的火车前往北京。在长沙他设下了几个陷阱,不保证袁家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