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点头应下。
裴景兴奋头过去了,才忽地想起来自己要给京中亲朋写信炫耀一下。今日邱老先生也来了,他在京中也是儿女成群,偏偏安不下心四处溜达,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京呢。因此听说裴景老弟有儿女了,来道贺是来道贺,却被他这个不冷静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道:“骤喜伤身,你小心着些。”
裴景口中答应着,整个人还是乐颠颠的不太正常,邱老先生还问:“可同京里说了吗?哦,对了,褚氏待你也不错,可也要说一声才是。”
裴景满口应下,给京里一封封地发信。
京里的褚家,此时却已乱了。
褚凤驰拦着他爹:“爹!爹!你别动怒……”
禇靖老当益壮,隔着褚凤驰还对小儿子拳打脚踢。
褚云驰站在安全范围外跟他爹对峙:“爹与圣上做的好买卖!乐宁公主恶名在外,阿爹可是一丝一毫也不知?”
禇靖对于乐宁公主的了解,仅限于她脾气骄纵些,听闻宫中匠人也被她打伤。可小女孩儿家,又是太后掌珠,有些气性也是难免。只是这事情太巧,褚云驰前脚听说了她的劣迹,后脚一个天雷劈下来要与她配对,当场就翻脸了,禇靖纯属躺枪。
虽说禇靖没说死,可想拒绝也要有个合适的理由,越是这种“你家小孩人品差,没结婚就包养小白脸霸占良家少男”的理由越不能明面儿说,说了就是打脸了,皇帝也是要面子的。还有一条,今上十分看重褚云驰,才舍得将幼妹下嫁,只怕冒然拒绝了,会让今上不痛快,禇靖本想跟儿子好好谈谈,上来先叫儿子气够呛,只顾生气了。
宫里,乐宁正陪着吴太后说话呢,吴太后年纪大了,越发喜欢看女儿撒娇。乐宁跟母兄撒娇很是有一套,哄得老太后开心,搬了不少珍宝给她。从小到大,举凡她看中的东西,没有拿不来的,今日也是,皇帝心情不错,陪太后一起吃饭,就说到了乐宁嫁人的事情。
老太太疼女儿,便问:“乐宁的婚事,你问的如何了?”
皇帝一笑:“褚公有些意动,只是他家二郎与他不甚对付,他便没说死了。”
吴太后皱眉:“这……父子不合,这样的人家当真使得?”
乐宁一噘嘴:“我又不是嫁给他爹!”
吴太后语重心长地道:“你懂什么?为人子要孝顺。”
皇帝忙解释道:“母后多虑了,他们父子只是两相别扭罢了。”
吴太后便放了一半的心,又问:“我尚未见过褚二,为人当真不错?”
皇帝一笑:“为人自是端方。”
乐宁插嘴道:“生的也俊!比他哥哥长得好多了。”
太后摸摸她的头:“也不单看长相。总要看人品才学才是。”
乐宁道:“人品高洁的,只跟别人高洁去了,对妻儿冷淡,有什么意思?”
太后皱眉:“你这孩子,都哪儿听来的这些浑话。”
皇帝打圆场道:“褚二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又吓唬乐宁,“若事成,你需得与人家好好过日子,不许胡闹!若是褚郎委屈了要离婚,我定不饶你。”
乐宁一笑:“你这么宝贝他呀?说得我更喜欢他了呢。不如在宫中设宴,广邀士子,叫母后也好好看看他。”
此乃宫中旧俗,年节赐宴诸臣,如褚云驰这般与乐宁公主年纪般配的男儿,又有品阶的,只能是贵胄子弟,阀阅之族。
褚云驰的官位不显,又是清流们不看好的务实之地方官,却仍无人敢轻视与他。无非有两宗:一来,他是褚氏子,二来,他圣眷颇浓,升擢指日可待。乐宁公主择驸马一事,京中颇有些风闻,剑指褚氏之子。
一听闻宫中赐宴,最紧张的竟是褚凤驰。本与儿子关系略有缓和的禇靖,因乐宁公主事,两下里又置上气了。
褚云驰与外人交往,也不乏些玲珑本事,偏偏对他爹,半分心也不肯用。他父子俩置气也就算了,怕的是褚云驰在宫里闹起来,就不只是好看不好看了。褚凤驰有心拦着弟弟,却又未受邀,且他的职位要紧,有一堆事务要忙,只能叫来褚令仪帮忙圆个场子。
褚令仪眼睛一转,笑嘻嘻地答应了:“大哥便是不说,我还能不照看二哥了?我与二哥什么交情,自然是帮着他的。”
褚凤驰本放了一半的心,忽地又吊了起来,上下打量褚令仪,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似也不靠谱,便语重心长嘱咐道:“你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褚令仪一笑:“是,是。”
待他俩同往宫中时,褚七自己有车不坐,又爬了褚云驰的车驾。褚云驰正有些恹恹,扫了他一眼道:“怎么先过来了?”
“听闻,今日赐宴是吴太后的意思,二哥可知道么?”
褚云驰冷笑了一声:“只怕是别有他意。”
褚七凑过来,挑了挑眉,道:“恐怕萧家人也在,要不,咱们想点儿法子闹一闹?”
作者有话要说: 从家里滚回来了呜呜呜
谢谢大家的留言(^o^)/~
☆、鸡飞狗跳
京城依前朝旧都所建,又并未完全重叠。旧都宫苑多毁于战火,故本朝依旧址重建之时一改奢靡之风,楼宇恢弘大气,又广植花木,外朝与内宫间结结实实一堵大墙,也不知锁了多少幽怨。
只是这宫墙,能困住宫妃仕女,却困不住太后的心头肉。
乐宁有自己的公主府,可建起来后并不时时住着,反倒常在宫里陪伴吴太后。若是这宴席设在公主府,只怕褚云驰真敢甩脸不去。也算是皇帝想给妹子做个脸,就将宴席摆在宫里了。且一道来的还有别家儿郎,非止褚云驰一个,还请了许多旁人家的孩子打掩护。
乐宁也是乐意,她正是花朵儿一般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这年头的皇家女儿,有些个风流韵事简直太寻常了。前朝有位长公主出家在皇家寺院,寒门士子想走推举的路子走不通,也有求到她门下的。说是念佛茹素,却建了好大的殿宇,藏了无数的珍宝,往来之士,皆是显达。是以对于天家公主来说,交往年轻男子也算平常。
虽本朝于礼法上头颇有些看重,却到底约束不了天家贵胄,只要在外人面前撑起来副温良样子,内里的事儿谁又会多问?不说乐宁,便是她的姐姐们,婚后与驸马不合者,即便驸马家世不显,也未见离婚,只是广养面首罢了。
然褚氏并非一般人家,是以皇帝还叮嘱过乐宁,要好好过日子,一来是他颇看重褚云驰的本事,二来,褚氏也不好惹。秦王敢说自己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士大夫之怒,却能叫秦王瞬间老实道歉。这时代还算封建社会早期,豪强世家不止是道德楷模累世经史,还有部曲兵,有大庄园,不是君使臣以礼,而是君不得不使臣以礼,过分作死人家就不伺候了。且刑不上大夫,什么捉着大臣当场廷仗,那是蒙元的君臣主奴模式给后世带来的文化逆转。以褚氏的功绩,皇帝也不想乐宁给他搞什么岔子出来。
不过,能有什么岔子呢?
皇帝正满意地看着为他拟召的褚凤驰,也是端端正正一表人才十分靠谱的样子,且禇靖为他劳心劳力,是他十分得用的冢宰重臣,褚云驰更是合他的心意,如能结此良缘就堪称完美了。
不想他正得意呢,忽见内侍急急赶来,帽子都跑歪了,低声道:“圣上,后边儿宴席上,褚相家二郎将箫御史打了!”
“什么?!”皇帝十分震怒,褚云驰……打御史?
一边的褚凤驰差点把字写坏了,这是怎么闹的,褚云驰在外面也算个世家楷模了,特别能装门面,虽褚氏与箫氏有些旧怨,但说褚云驰把做御史的给打了,也是个大新闻了。
皇帝这边还没闹明白呢:“哪个箫御史?”
这也怪不得皇帝,对这些年轻一辈的世家子,他能记个大概就不错了。褚氏子虽多,但能称为褚相的只有一个禇靖,帝国也再无第二个相位,所以内侍一说禇相家二郎,那必然就是褚云驰了。箫氏子弟众多,又出了些侯爵,从父亲论却容易闹不明白的,便叫了官职。只是,御史台那么多御史,皇帝一时也没想起来这是谁。
褚凤驰却心下一跳,姓箫?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海宁侯家那一位?前几日禇靖还因为崔氏与他家结亲而有些郁郁呢。
那内侍已经答了:“就是方定了崔氏小娘子的箫家三郎,他父亲正是海宁郡侯。”
……真是他!褚凤驰一脸无奈,还不好叫皇帝瞧出来。皇帝却已经叫他了:“卿随我同去看看!”
皇帝着急啊,他也听过一两丝风声,禇靖曾有意为儿子求娶崔氏女,之前一段时间还跟崔璨打得火热,崔氏名门淑女,比乐宁的口碑好多了,皇帝急着跟禇靖说亲,也是钻空子占便宜的心思,只是如今……褚云驰不会是心里还想着崔氏女吧?乐宁要知道了还不得闹起来?得赶紧去看看。叫上褚凤驰也是为了按着褚云驰,别真说出什么非崔氏女不娶的话来。
边走还边问内侍:“究竟是何情由?”
内侍特特提起“方定了崔氏小娘子的箫家三郎”,也是知道箫氏与褚氏新近又结仇了,崔氏本意属褚氏,后来却定了箫氏,这也算是个大八卦了,内侍嘴上没留神就说出来了。酒席上闹起来,本与崔氏无关,褚云驰也没想要利用这点儿矛盾——他压根儿没觉得这是个矛盾,崔氏不嫁给他,放礼花庆祝还来不及呢。
要说原因,褚云驰与褚令仪二人,从小就跟箫氏结过仇。还是褚令仪个倒霉孩子,他有两样好本事,一是装可怜,一是欠抽。如此格格不入的两种技能,他能无做到CD切换。
他俩小时候一起随郑氏赴宴,与小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就惹上过箫三。箫三这个孩子也是特别,从小体弱多病,父母看他跟看眼珠子似的,惯得厉害。他看中了褚云驰身上一块美玉,就伸手去扯。结果没站稳,差点儿跌了一跤,褚云驰还不知道他要干啥,见他比自己年幼,便弯腰去扶他,正叫他把美玉攥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