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了,忽然想起楚玄说的,小王氏又要与她相看夫婿,便顿住了,半晌才有些心虚地道:“你知道裴先生是去做什么的?”
“是,我知道。”
庄尧也不知为何有些慌张,过去,也挨着他坐下,道:“我既答应你,自然会对你负责,阿娘相中的阿猫阿狗,我是不会看的。”
褚云驰没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阿猫阿狗,是我呢?”
“你?你什么?你你,你和阿娘说了?”庄尧慌了起来,心里有种早恋叫家长抓到的感觉,不知怎么应对起来。
褚云驰急忙捉住她的手,道:“你现在不宜动作太大……”
庄尧道:“阿娘怎么说?可有骂我?噢,我没事,今日刚与阿冉跑过马。”
“你与阿冉跑马?你可还知道你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褚云驰皱起眉来。
庄尧却还在问:“阿娘生气了吗?我先时没与她同去相看杜氏夫人说的那个谁,她似是很不高兴……”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又都笑了。
褚云驰先道:“你放心,你阿娘没有生气,只说要问问你的意思。还有,杜氏夫人说的是谁?”
庄尧却松了口气,随口回道:“反正不是你。”
话音刚落,就叫褚云驰捉住肩膀,抱在怀里了。
那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也浓郁起来,只觉得沁人心脾。褚云驰在她耳边低声道:“过去那个不是我也罢了,今后便只有我。”
庄尧想了半天也不想不出什么更气派的话来,只好哼哼两声,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任由领口的风毛柔软地贴在脸上。
翌日一早,楚玄在早饭桌上见着褚云驰时,神色十分不好,又见自家阿姐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脸色更黑了些。好在饭后问了仆役,得知褚云驰与家下侍从住在另一处客室,才叫楚玄舒了口气,又听说褚云驰是大半夜才回的客室,心下又不安起来。
不过楚玄倒是想多了,庄尧与褚云驰不过是多说了些话。褚云驰读过的书,庄尧倒是没怎么读过,只是世间道理总是相通的,她歪理懂的不少,倒也叫褚云驰觉得新鲜,似是换了个角度看,聊得尽兴便回去得晚了。若不是庄尧身体还未恢复,不大能熬夜,褚云驰也不会催着她去休息了。
庄尧吃过早饭,仍是打不起精神,有褚云驰在,又不许她昼寝,她困急了差点翻脸,褚云驰颇有些无奈,这人前夜还通情达理,还肯叫他抱着说话,如今却又要因为不给她睡觉而不高兴了。无奈归无奈,却也觉得她这模样有些可爱,忍不住逗了两句,被庄尧连着丢了两颗胡桃。
褚云驰县中还有公务,须得先回去,知道拦不住她睡觉,还特地嘱咐了服侍她的人:“她若要午睡,最好半个时辰内叫醒她。”
楚玄昨日到了庄上,便去叮嘱果农,留些果子给野鸟,果农还把他好一顿夸:“小郎君看着像不识农事,不想竟还知道这个。我们早就留了些,这是山里头早就有的规矩,要有好收成,必与野鸟处得好了才行。冬日里留些果子与它们,夏天便请它们多吃些虫,彼此皆是方便。”
又拿出酒来与楚玄吃,耽搁了不少时光,便回去晚了。
楚玄想起这个便有些气恼,若不是在果林那边耽误了,也不至于褚云驰半夜悄悄前来他都不知道。等褚云驰走了,楚玄才过去问一问庄尧的情况,见几个侍女正商议什么。
“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楚玄皱眉问。
这几个侍女是留在庄园里的,与庄尧并不亲近,也不知晓庄尧的脾气,有两个听了褚云驰的话,准备将熟睡的庄尧叫醒,另两个又怕惹得她不喜。
恰巧楚玄来了,几人将此事一说,楚玄一听是褚云驰说的,当即皱眉道:“你们去吧,我进去看看。”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直到楚玄有些不耐烦了,才退了下去。
室内并未燃香,只有一只白瓷插瓶里热热闹闹挤着几支□□,散发出薄薄的香气。庄尧卧在榻上,压着一只手臂睡得香甜,另一只手垂在塌边,手指微微蜷曲着,像是在梦里捉着什么东西。
楚玄缓缓蹲下身,伸手过去,作势想握住她那只手,良久,却又将手缩回来了。
外头的侍女犹不知愁,坐在院子里翻花绳儿。一时间秋风起,吹得柿子树上残叶哗哗作响,个子小的侍女便兜着裙子欲接那树上摇晃着快落下来的柿子,门里做针线的那一个抬头一望,忽地叫道:“看,是不是一行雁儿?”
于是几个年轻姑娘纷纷抬头,看着那排成行的大雁悠悠从北天划过,往南边飞去。
“要再见,怕也得明年了。”
“明年来的可还是它们?”
“……雁儿又不能开口说话,谁知道呢。就算是它们,你又能认得了?”
她们彼此拌起嘴来,说两句,却又忍不住嘻嘻笑作一团。
☆、第 88 章
陈氏一族,在宁远一地也算小有些名望了,虽说私下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是没有,平日里还是彼此帮衬着多些。这一次,陈贺成携着妻儿家小一走,竟无人来送,悄悄地,陈家宅院里就空了,连狗吠都听不到一声。
陈环直接参与了吕弘劫杀路人案,还要戴着重枷。于是陈贺成一路走,还着人关照押解的官兵不要虐待他儿子。
这一路的辛苦,实是陈贺成父子从未受过的,尤其陈环,他的出生就是全家人盼着的,若不是他亲娘叫吕氏治死了,只怕更要跋扈些。如今,他沦为囚徒,每日戴枷而行,整个人早就蔫了,一句话也不说,偶尔与陈贺成见面,亦只是哭。
陈贺成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心里万般难过,一边对吕弘恨入骨髓,连对吕氏也十分冷淡,一边憎恶半戟山那个弃女,害得他儿子铸成大错。至于褚云驰,他倒没那个胆气去恨,只企盼余生能安稳些,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有些人就是如此,跋扈的时候很是强横,被打落泥潭,却连恨人都只敢挑拣个软柿子恨一恨。
陈家这一去,是要到西边服役的,陈贺成使了不少钱财,也没能将流徙之地划近一分,实在是苦不堪言。
陈家还有侍女仆从,猪羊马匹,倒也没有被罚没,陈贺成狠了狠心,将侍女都卖了,只留了两个常用的侍妾,既服侍他,又服侍吕氏。仆从里,也只留下了一些壮硕的,一众牲口除了驾车的马匹,只留了几头路上吃的,余下也都卖了,这样轻车简从,也容易了些。
吕氏没吃过这苦,又因为吕弘的缘故不敢与陈贺成叫嚷,安东郡又普降瑞雪,没多远她竟病了。陈贺成为此甚是烦闷,想留她在当地将养,她死活不肯,又有儿女们苦求,陈贺成才耽搁了下来,解差不愿等,陈贺成好话说尽,又使钱,才叫解差也留了下来。
此地隶属林河县,解差等有公务在身,可在驿站歇脚,陈氏一家便只得寄住在村人家中,听村人说,过了此地就算出了安东郡了。陈贺成心中惴惴,只觉得故土难离,外间又有吕氏咳嗽个不停,更叫他心烦,一宿竟也没怎么睡着,直到天际发白,才迷迷糊糊地歇下了。
哪想到他睡着的时候,竟发生了一场几乎灭门的大祸。
因为村中房舍不够,大屋就归了陈贺成夫妇,吕氏病着,常要喝水吃药,便睡在外面,有儿女伺候着,陈贺成便独自睡在里间。两个侍妾一道睡了间小耳房,即便还有些空地方也不能叫男仆来住,便堆了些货物。不想其中有个叫桃枝的侍妾早存了逃跑的心,趁着另一个睡觉时,卷了几件值钱的东西跑了。
她逃走的时候难免有些声响,惊动了另一个。另一个侍妾原先是吕家出来的,与吕氏近些,虽没拦住她,却也匆忙去找吕氏报信。
吕氏一听说桃枝跑了,本还有些窃喜——这桃枝是个伎子出身,很有些手段,颇得陈贺成喜欢,竟没舍得卖掉,如今逃了正省事,便也没告诉陈贺成。可等她发现桃枝走时还卷走了她一套贵重首饰时,便气得不顾身上带着病,亲自带着另一个侍妾与几个仆从去抓人。
陈贺成好容易睡熟了,却听得外头吵吵嚷嚷一片哭喊,起来柔柔眼睛正要骂人,却叫一只铁腕从床铺里捉下来,连拖带拽地拉出去了。陈贺成虽吓了一跳,到底还是练过功夫的,起身便要反抗,不想一柄冷冰冰的刀搁在他的脖子上,拖着他的甲士声音也冷冰冰的:“尔等刁民冲撞了我家殿下车架,还口出妄言,现带尔前去官府问罪,竟还敢反抗不成?”
陈贺成听到“殿下”两个字就懵了,嘴唇都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摊在甲士身上,叫人拖了出去。
到得外头,见此处已被围住,收留他一家的村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他路过时还狠狠地唾了他一口。陈家全家老小及奴仆等,全被看管着,绳子拴了一串,往村外走。
远处不少华丽车马,被若干甲士围着,近车处,还有手执仪仗的男女仆从,装饰繁多的一架马车闭着门。等走近了,才看见灰头土脸跪着的吕氏与几个仆从,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冷不防看见地上躺着他的一个侍妾,满身尘土混杂着血迹,怕是已经没气了。
陈贺成又惊又骇,不由得大叫一声,后退一步正装在甲士身上,被甲士一脚踢倒,跪伏在地上□□起来。
吕氏一见他来,原本吓得惨白的一张脸,忽地会哭了似的,哇哇地哭了起来,嘴里也不知含糊着说些什么。
这时从车边走过来一个穿着锦袍的白胖男子,被吕氏吵得直皱眉,旁边立即有人过一巴掌抽在了吕氏脸上,将她打得没了声儿。陈贺成还颤声道:“你们……你们……”
那白胖无须男子声音十分尖细地道:“尔等刁民,冲撞了我家主上的车架,还不知罪?若不是殿下菩萨心肠,只怕你们现在早都死了!”
陈贺成脸色惨白,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哆嗦着不停地磕头。
白胖男子也不理他,转而问一个修身而立的青年男子:“韩先生,犯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