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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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归-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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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槿歌有些心神恍惚,时不时留意庭外,听到这番话,不由笑了一笑。军中将士向来直接豪爽,以强者自居,越槿歌也不觉言语粗莽,反倒生出不少亲切。
  “此回变故方知皇族难做,多谢舅舅艰难时还愿收留我。”
  “亲舅甥谈甚谢不谢的!你是妹妹最心爱的孩儿,那我一辈子好吃好喝养着你也是应当的。”单将军豪爽挥手。
  越槿歌笑着点了点头,只总有些心不在焉的,谈不上高兴,眉眼间有些愁郁。
  “还有一事,舅舅,我……”他吞吐起来,“阿藤,就是那位护我至凉州的姑娘,若不是她,我早便死在二皇子乱刀之下,舅舅能否替甥儿……”
  他从方才起便不由自主想着白藤,生怕只错过一眼,她便与她那师兄上天山去,不再管顾他了。这才迫不及待同单将军讲起她来,不管怎样,她总归是他的恩人,他……想要留住她。
  单将军一拍手掌,“你说白术公子的师妹啊!”
  越槿歌一噎,听这话竟不知名膈应起来,按捺下情绪还是点了头,“正是她。”
  “这不是,他师妹没了内力和武功,成了不折不扣的寻常姑娘,好在你们在繁州遇到个名医,好赖及时吊了一命。天山终年积雪,常人自是不能久待的,白术公子已去了信,青须老人不日下山先替他徒弟调养一番,这段时间啊,他们兄妹二人暂住我们这,养身子要紧。”
  单将军一介武夫出身,知道没了武功于江湖人言不啻于天大的打击,那姑娘柔弱寡言,他也是真的心疼惋惜。
  越槿歌听得此话,眼中放出光来,“舅舅此话,此话当真?!”
  “屋子我都着人收拾好了,那还能有假!”
  越槿歌已从突如其来的喜悦里恢复过来,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抑制不住的跳得厉害,他竭力掩盖下眼中异样,耐下性子听单将军继续追忆往昔。
  那些惨痛不愉的过往,此时化作一缕烟绕在了脑后,只剩飘飘然的欢喜,如同上好蜜饯甜得心头少不得荡漾起来。
  ***
  单府院子不大,单将军戎马半生,也没个女主人。除却武夫演练之地,其余处荒于打理,也就西厢那几间屋子还能住人。
  白藤与白术同住西厢,越槿歌被单将军挽留在主人家卧行的东屋。单将军是个大老粗爷们,乍见和妹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外甥,既惆怅又欢喜,将从胡人那夺过来的最好的物事绸缎悉数送到越槿歌那处。
  一经彻底洗沐,越槿歌再度换上一袭华贵银狐裘大袄,抹额镶珠束于眉上。夜里烛光微蹿,只影模糊,他点上一块幽幽瑞脑,愣看着铜镜里俊美无双的人,恍如隔世。
  若兄长在,只怕又会温柔注视他,微微斥责,安年身为皇子,怎可亲身率起奢靡之风,这可不妥。
  愣怔间,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
  越槿歌正下嗓音,清冷开口:“进来。”
  门外人影一顿,白藤应声而进,乍见精心装扮的越槿歌,眼中惊讶一晃,而后迅速埋下头。
  她显然也洗浴过,面色净白,平淡如古井,换了身如以往一般简单质朴的衣裳,一头青丝绾成凉州城时兴的胡髻,自然而随意。
  相形之下,越槿歌犹如骄傲美丽的昆仑神雀,浮华立显。
  越槿歌只觉自己招摇显摆,仓促坐下,又禁不住问道:“阿藤怎么过来了?”
  白藤恢复如初,将手里包袱递出,“安年的银子,还剩不少,白藤特意给你送来。”
  今日整理衣物时,白藤无意发现,想着越槿歌今后或是不再需要这些黄白,可总归是他的,白藤还是得送还过来。
  越槿歌脱口而出,“你拿着就好,权当一路的谢礼了。”
  灯花突而爆开,屋子明了又暗,恢复如初,空气一时静寂许多,越槿歌看到白藤掩下眸色,神情看不出高兴。好一会儿,白藤施然迈出两步,将包袱静置于榻上,一言不发。
  “天色已晚,夜间寒凉,安年早些歇息,我这就走了。”白藤注视越槿歌,温声启唇,移步越过他时,熟料被他拉住。
  他显然不愉,忿忿瞪她一眼,“我就知道,阿藤厌恶我了!你见到你师兄,便看也不看我,也不喜欢我穿得这么奢侈!”
  白藤不明所以,由他拉住,见他气得身子直抖,眼中盈盈如波,隐约好似竟看见几颗泪珠,她心里叹口气,无奈起来。
  “安年本就好看,该配得上如此精致的华裳。”白藤飞快瞟他几眼,斟酌一番,“如此相得益彰,很是惊艳。”
  越槿歌向来知晓自己的皮囊殊丽,放之大楚找不出三两个更好的。方才哪里是真的埋怨生气了,不过耍小性子想叫白藤讲出心里话,夸赞他几句罢了,白藤也知道他的心思,顺着他来。
  他这才溢出满意笑颜,借机道:“那你且不妨再坐会,我让你多看几眼。”
  

  ☆、第十章

  
  越槿歌没再着单将军给他准备的锦裘,一齐叠好还给单将军,自己穿起同白藤无二的普通衣袄,这才满意。
  三日后,青须老人匆匆下山,来至单府。他尚还很健朗,提溜眼珠,笑褶子咧开看了越槿歌好一会儿,别有深意道,“不错,真不错啊。”
  白术轻咳一声,他这才收敛。
  而后转向白藤,劈头便毫不客气破口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子费那么大功夫教你武学心法,你说废就废了,还得麻烦我亲自下山,不肖!真是不肖!”
  青须老人竟全然当她是个毛头小子,也不管顾还有单将军和一众下人在,说骂便骂。见白藤似是习以为常,一声不吭,他气得胡子发抖。
  “阿藤看到师父连问候也不说,这些年真是野了……阿术你看看她,从小就这么个死性子,哪里有姑娘家的可爱!枉费为师当初一门心思送她去金陵,就盼着她能学上一二金陵贵女的温柔大方,将来嫁个如意郎君也好提拔我们天门,叫为师享享清福。为师老了……腿脚不行……耳聋眼盲……”
  青须老人开起话来,便是自顾自地喋喋不休,白藤有些头大,看了眼单将军和越槿歌的反应,无奈回了一声,“师父莫闹了。”
  天门里他最大,再怎么胡闹,一干弟子也只得哄着劝着,顺着他心意如何高兴便是。白藤当年受不住师父顽童模样决心东去,哪里晓得如今还这样……为老不尊。
  白术好整以暇适时开口劝慰,“师父又不是不知,阿藤本就如此,再如何逗弄也是这样木讷,何必故作气恼。师父一路辛劳,该要好生安顿下来,我们不妨先用膳罢。”
  “哈哈哈是啊,承蒙青须老人光临寒舍,单某特备一席酒菜,还望赏脸如何?”单将军爽朗一笑,抬手相迎。
  “哪里哪里,嘿嘿,赏,当然要赏。”
  越槿歌一直立在旁侧,掩住惊讶看众人寒暄,他本料想师徒多年不见,纵不会喜极而泣,定也互相关切问候一番。白藤昔年离开时尚且完好,现在武功尽失,身体虚弱连普通农妇也及不上,他对此推诿不开,耿耿于怀,青须老人想必极为心疼惋惜的。
  哪里晓得……
  “你们且等一等!”眼看众人要离开,越槿歌脱口叫住他们,待自己反应过来,已只身立在青须老人面前。
  青须老人见被他拦住,也不恼,眼里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候着他。
  越槿歌咬出声,行了一礼,“老先生,阿藤身体有疾,可还能治得?”
  白术面有讶异,本欲开口劝阻,被青须老人抢话,“能治能治,你放心罢,不过几碗药的事,待会我便给她开!”
  越槿歌得了青须老人这承诺,方如同吃了一剂安心药,自觉鲁莽冲动,退到一旁让他们离去。
  ***
  凉州城比不得金陵的灯花弄盏,十里陌上青葱。这里除了沙尘,还是沙尘,偶有些许不知名的倔强野花,在乍暖还寒的早春逸散淡淡香味。
  青须老人虽言语神态像个孩童似的顽皮,却不讲戏言。酒足饭饱,他执笔龙飞凤舞开出一剂药方,随手递出,便由白术领着去午憩。
  越槿歌来不及腹诽青须老人待徒弟如此随意,如获至宝接过那药方,见白藤上前瞟了几眼,欲要说话,他赶紧往后一藏,“我知道你想说甚,不许讲!”
  白藤想了想,“我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多此一举。”她斟酌着开口,“况且天山雪莲极为珍贵,花期在六月盛夏,现在哪里寻得到。”
  她略通岐黄医理,扫顾两眼已是明晰,只为调理身子便要等候雪莲盛开入药,着实可惜了些,为她实在不值得。
  越槿歌有心结,把白藤的话全作了耳旁风。
  六月便六月,不是只要等待三个月吗。便是三年,他也等得起。
  兴帝叁拾年四月,单家军与胡族再度交战,力守凉州,大胜胡族于漠阳坡,胡族大损。同年五月,胡族单于病危,政堂形势诡谲,难与大楚抗衡,胡族降服称臣。
  单将军大喜,将捷报上传于朝廷。
  如无意外,边境战乱暂息,凉州百姓总算能安稳一段时日。单将军笑不拢嘴,逢人只言越槿歌便是他的福星,助他平定多年战戈。
  六月,天气渐燥热,越槿歌静待三个月的雪莲终盛放在天山山巅。
  山巅终年茫茫大雪,越槿歌很难上去。白术主动站出,凭一身内力,两日里一个来回,替白藤采摘了来。
  越槿歌见白术手持雪莲,路阻难行依旧端然自若,心里复杂难述,默然接过雪莲,开始在后院着手准备。
  他想着,先前在繁州便是他全权照管熬药事宜,已是熟悉至极,这回自当也该他做的。
  青须老人觉得无趣,徒弟们敷衍他,单将军痴于练武,他只好找后院的越槿歌来消遣。越槿歌灰头土脸蹲在地上观伺火候,他着人抬上个藤椅坐在一边,闲适惬意得很。
  他幽幽抬眼,笑得一脸满足,“槿歌小儿,我观你面主紫薇,贵气不可方物,做这些粗活实在委屈,不妨跟我回天山,吃香喝辣,我教你世上最好的武功。”青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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