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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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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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泼辣,机敏自然。
  冰儿踱到几幅字前,左右看看,确实是四阿哥写得最好,然而她心里和永珹不对付,也不愿意说好话夸赞,只道:“四哥的对联做得看不懂。”乾隆白了她一眼,倒也特别看了一下永珹的对联:“椿萱并茂交柯树,日月同辉瑶岛春”也不过是随常的寿联罢了,规整然无趣,纯妃笑道:“四阿哥聪慧,既贺父寿,又赞了母后襄赞的圣德,偏又毫不落字眼。果然是好联。”
  一边新进的舒妃歪过脑袋瞧瞧,小嘴一撇却没有说话。乾隆笑道:“舒妃最是有家学渊源的,你说说看?”舒妃陪笑道:“奴才又懂什么!皇上在这儿,可不敢出丑了!”一个字也不肯说。一边令妃倒是真不大懂,只是抿嘴儿笑道:“嘉贵妃姐姐也是聪慧的,四阿哥耳濡目染,可不是正心诚意的。”
  纯妃原意是把永珹奉承攀附皇后的意思曲折地提一提,惹乾隆心里存个结,见众人这么说,只好顺着道:“可不是,嘉妹妹的儿子真真聪慧。”
  嘉贵妃真正一个老实人,平素树叶掉了怕打头,如今为寿联的事起头,一顺儿都朝着她来了,不由有些着慌,拧着手中的帕子陪着一脸苦笑道:“自打永珹出生,就是在阿哥所长大的……我又是个愚人,何曾有什么想头来……”她自己也觉得说得哪里不对,可惜人太老实,一时又想不怎么说才好,只是心里越加发慌,难堪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乾隆听得不是话,见皇后的神色也有些尴尬,愈觉纯贵妃语涉挑拨,然而不好直接打击她,冷了脸对嘉贵妃道:“这叫什么话?你要存什么想头?别人要存什么想头?都是妄念!反倒是四阿哥窗课里自己写的:‘大道既存,何畏至善路遥;孝心实具,不在温凊奉养’,心学研习得好极了,倒不知他的道在何方,孝给何人了。”大家只见乾隆变了脸色对嘉妃发作,却不大听得懂其间的关联,只有读书读得极透的舒妃心里猛然一跳,知道乾隆一来不喜欢永珹读书杂芜,不走程朱正道,二来不喜欢永珹摇摆翻覆,既心疼自己亲娘,又意欲逢迎皇后。
  众人都不大敢说话,唯有冰儿不识时务地说道:“四哥这联,原就是写给皇额娘的吧?也没觉得和嘉主子有牵扯?”
  乾隆骂道:“蠢货!你读了几本书,敢在朕面前显摆?”冰儿刚才吃了一巴掌,还没有全然忘记,见父亲确实有怒气,她自己也不由张口结舌不知怎么说才好,听乾隆又道:“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只好自认晦气,蔫耷耷在一边闭嘴不言。
  皇后的心如同泡在冷水里一般凉浸浸的,她对抚养四阿哥不过是存了一点想头,却没有料到早入了纯妃的眼,并打压着不放。纯妃说话,彼此还不尴尬,冰儿一嗓子出来,她心道:“是了。好在这蠢丫头喊了出来,不然我着了纯妃的道还全不自知。此时再不撒手,只怕要给自己贾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全了……

☆、三朝臣寸玉瑕瓋

  过了几日,听说嘉贵妃生了病。皇后探视了几次,也问了脉案,都道病并不重,但就是拖延着难好。皇后寻思着嘉贵妃也是跟着乾隆的老人儿了,素来颇得敬重,少不得把病情通报给乾隆,怕他担心,又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放心,虽然好得慢些,太医都说不大要紧的。”乾隆点点头,说:“你替朕多经心着些,新上来的贡品里,有适合嘉妃吃的用的,朕事情忙时顾不着,你直接颁赐嘉妃就是。”
  皇后点点头,又道:“皇上还在为西藏的事忧心么?臣妾见皇上这几日脸色都焦了。”
  乾隆神色有些颓然,摇摇头道:“珠尔默特那木扎勒有谋叛之意,傅清、拉布敦欲将其诛戮,以绝后患,原是不错的打算。只是毕竟失算了他们背后的势力,如今虽然叛乱已平,贼子伏法,然而朕的忠臣却回不来了。”皇后见他谈政事,便不敢插口,还是乾隆自己转回了话题,云淡风轻道:“朕刚刚得到的消息,履亲王允祹殁了,单传一个独子又早殇,未及毕姻生子。朕寻思着,圣祖下面这一支,不合就这样断了宗嗣,恰好永珹大了,现在永璋未曾封爵,他也不宜独封,不如让永珹出嗣履亲王一支,兼祧朕子,递降袭为郡王。”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弄清了其间的关系:若论其间的“喜”,永珹越过哥哥,得以封王,承袭的又是较为富有的履亲王一支,自然是乾隆给他的好处;但若论其间的“悲”,则永珹出继,虽说是兼祧,但只要乾隆不绝嗣,永珹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对于自己厌恶的永璋和纯妃,自然是打击他们的一件事,但对于永珹本身,自己原本暗暗对他的栽培,也全部落了空。
  皇后不知乾隆只是无意而为,还是早就准备着一石三鸟,半晌才陪笑道:“皇上想的,自然是好的。”
  乾隆道:“也算不上十足的好,永珹像他亲娘,心思重,希望他不要胡思乱想才好。”皇后以为乾隆不过故意摆好话说,然而偷眼看过去,他脸上确有四五分的怅然之色。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皇后怕他拔脚离开,找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闲聊,乾隆只是微笑着倾听,间或点一点头,直到皇后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乾隆才道:“宫中事情繁冗,累了你了。冰儿这阵有没有犯什么大过?”
  皇后心道:说了你宝贝女儿,你心里又不痛快!陪笑道:“这阵天天正常去读书,回来虽算不上贞静,也还算安分。臣妾都是分内的事,谈不上累。”
  “令妃倒是个不怕麻烦的,说自己自册封以来,也有了好几个年头,然而一直没有怀娠,想养育冰儿,不定能沾沾福气。”乾隆漫不经心说道。
  皇后差点脱口而出:“福气?晦气罢了!”话到嘴边拐了弯咽了下去,只是笑着说:“冰儿自有可爱之处,不过性子别样,令妃怕是弄不住她呢。”
  乾隆道:“朕也弄不住她呢!何况令妃能比冰儿大上几岁?不过冰儿是讲江湖义气的人,谁对她好,她肯两肋插刀的。”皇后听着这些话,连起来一琢磨就觉出不是味儿来了,勉强笑了笑道:“臣妾也是想着严是爱,松是害。”
  乾隆不咸不淡道:“你想得对的。”“呵呵”两声干笑,弄得皇后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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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中秋,京里淅淅沥沥下起阴冷小雨来。晚上,乾隆还在养心殿暖阁里挑灯批阅奏折,里外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拿捏着步子,生怕吵到他。
  窗外传来了“邦邦邦——托”的更声,枯燥单调的木器敲击声震得人心凄凄。乾隆搁下朱笔,用手指捏捏鼻梁两侧的睛明|穴,疲劳在松弛下来之后潮水般涌来,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瞟了瞟墙角的大自鸣钟,都是亥正时分了。屋里明亮,所以外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玻璃窗上是雨水打湿的条路,近处的芭蕉竹子模模糊糊摇曳着,偶尔一两点灯影在树影间恍惚闪烁。远处是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雨声,还有间或传来的秋虫的鸣叫,更显得宫苑岑寂宁静。
  乾隆回到案前,细细地看完最后一本折子,走笔写了朱批,又皱起眉头看看,突然眉头一松,掷笔放松地伸展了一下身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大声到:“来人!”
  小太监如意哈腰疾步走进来听候,乾隆道:“到承乾宫把五格格叫来。”
  “这会儿?”如意看看乾隆。
  乾隆有些不乐地横了他一眼:“这会儿怎么了?不能叫了?你管得倒宽!还不快去!”
  如意虽是个机灵的,到御前时候还不长,自知失言,再也不敢多说,忙下去了。只一盏茶工夫,冰儿穿戴整齐来到殿里,睡眼尚未全睁开,但神色安详平静,并不见不快之色。乾隆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冰儿,和声道:“不要行礼了,找地方自己坐吧。”
  冰儿“哦”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紫檀木椅子上,打个呵欠道:“这么晚了,皇阿玛还没忙完?”
  “知道为君之难了吧!你以为当皇上就像戏里唱的:‘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乾隆调侃一句,脸上带了笑。冰儿也就势笑道:“我以前听别人说皇帝,才叫有趣呢!”她清清嗓子,拿捏着腔调老声老气道:“当皇帝呀,那叫享福!天天都有白米饭吃,三五天就能吃顿肉,没事做了就骑头披红挂彩的毛驴出去兜风,驴屁股后面的口袋里装的全是白面馒头,还有肉包子呢!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拿出来吃。……”
  乾隆被逗得笑了:“呵呵,真是好享福!有白米饭、肉包子吃倒还罢了,难得的是居然有可以骑驴出去兜风的痛快!朕也真想啊!”冰儿笑道:“那皇阿玛再去哪里巡幸好不好?”
  乾隆道:“是你又想出去玩了吧?你以为朕出巡就是出去散心去的?”他突然脸色凝重了一些:“大晚上叫你来,因为突然想起海兰察过两天就要赴陕西上任了。朕突然又有些放心不下。”
  冰儿道:“他聪明的,又那么耐烦与人搭伙计,我瞧着也出不了大岔子。”
  “吃了他一顿饭,嘴短了是么?净说他好话。”
  冰儿笑道:“我是欠一顿饭是怎么的?他去哪里,又不关我的事,倒是他们小夫妻好容易在京里团聚了,这会子又要分开。”乾隆欲打趣她一句,想到女儿毕竟大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正色道:“他这次去哪里,关你的事。你愿不愿意为朕办件差事?”
  冰儿立时精神了,原本那点慵慵的睡意也一扫而空:“怎么,是让我和海兰察搭伙计去陕西么?”见乾隆点点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我们俩?做什么?难不难做?回来有赏吗?”乾隆笑道:“哟呵,你这问题是一叠连串啊,朕可答不过来。”
  冰儿正在兴奋头上,从椅子上跳起来腻到乾隆身边:“皇阿玛,你最好了!怪道大家都说你是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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