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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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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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总得想些法子!”
  和敬公主道:“我自然已经在想了。京里头能说得上话的,每每也都有主意,我看着是位公主,其实也不过没脚蟹罢了。不过,西边是班第主事,只要他不落井下石,罪责总有人分着担一担,只是色布腾那傲慢的性子,估摸着早就得罪了人,人家念着他是额驸,忍着不告他的状。我朝开国以来,还没有杀过元太祖的子孙,他们姓博尔济吉特的,算是有一块免死金牌。只不知……”
  只不知乾隆下手会狠到什么地步。冰儿经了慕容业的事情,这上面不大信得过他,脸色便有些沉。
  好在色布腾巴勒珠尔虽然革职,达尔汗亲王的爵位没有削掉,圈禁在府中也是圈禁中最轻的一类,只要不出去乱走,寻常见见客还不受拦阻。英祥休沐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走动,听色布腾把盏叹息,发几声牢骚,也不由有些同情他,以及罪魁祸首阿睦尔撒纳。
  “西边的情形,只叫一个‘乱’字!”色布腾饮了一口酒,摸了摸头顶长长的簇起的额发,憋在腔子里的那些负面情绪克制不住,忍不住要说话,“上头的意思,我今儿个才算明白了,厄鲁特以往都不是我们的地界,说是替准噶尔肃清内乱,一场仗打下来,就要驻军编佐了。怪道人家说,这是入关的事又演习了一遍……”
  入关的事情,众所周知,吴三桂请清兵帮着驱走在京称帝的李闯,军队入关“帮忙”之后,就不肯走了。吴三桂是个识时务的贰臣小人,见事已如此,只有默许的份儿,恭恭敬敬剃了头,得了清廷的封号和职位,赞同了改朝换代的事实。如今这个阿睦尔撒纳,岂不就是准噶尔的吴三桂么?
  不过阿睦尔撒纳却不甘心。准噶尔远在西陲,虽然多年征战,毕竟以往不属于朝廷控制的范畴,现在打下来了,驻军一时也难以到位,虽然班第手腕厉害,处处掣肘,但班第又需看色布腾的脸色,这就是给了阿睦尔撒纳可乘之机。
  色布腾两碗酒下去,嘴里的情形又变了味儿:“我们私下里说说:我倒是敬阿睦尔撒纳是个真英雄!你说那儿从来就是人家的地方,他虽然是个外孙,好歹身上也流着策妄阿拉布坦的血。有血性的男儿,看着班第屠戮准噶尔人,他心里不痛快是正常的,岂能让自己的族人任人宰割?就这点上,我特不赞同班第那家伙!”
  所以在准噶尔,色布腾处处与班第为难,两个人搞得势同水火,班第惹不起躲得起,忍着没和皇帝的女婿闹翻。色布腾呷了一大口酒,又说:“上头的心思我也知晓,不过阿睦尔撒纳做了那么多事,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不能因为他靠得是张嘴,没流血没挨刀,就合该滚回辉特部去当什么汗王!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英祥听这大不敬的言论,接话又不是,不接话又不是,张口结舌的不知怎么才好。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咳嗽,接着是和敬公主贴身的侍女笑吟吟的声音:“咱们家的额驸爷是喝多了,请五额驸到后面去,我们家公主有话要说呢。”
  虽是至亲,大家子的规矩还是很重,英祥到三公主府的中门里面,心里顿觉不便。进了里屋,小丫头打起帘子,英祥踌躇道:“和敬公主有什么吩咐,下臣在外面听便是。”
  里面传来和敬公主伉爽的声音:“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拘束,五妹夫进来吧。”
  英祥只好低了头进去,膝头点地打了个千儿,犹豫着要不要行跪叩的大礼,和敬公主已然道:“吴嬷嬷帮我扶着五额驸,家里人还这么多礼,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妹子呢,不是打我的脸么?”英祥见一边一个慈眉善目的嬷嬷真个要来扶掖,忙摆摆手,站直了身子。
  “坐。”
  英祥欲待辞谢,又怕在这些虚礼上耽误太多工夫,告了罪也就斜签着坐下了。
  和敬公主轻叹一声,两边的小丫鬟们退了出去,放下帘子、阖上窗户,只留吴嬷嬷和刚才贴身的侍女站在房间里。和敬公主说:“五额驸和色布腾说起来是连襟,其实我瞧着是高下立现。若是色布腾也有五额驸这般沉稳妥帖,我如今也不用日日犯愁了。”
  英祥急忙道:“公主言重了!达尔汗亲王的能耐风度,是下臣学习不够的呢!”
  和敬公主苦笑两声:“如今谦辞也不必去说了。刚才他灌了这些酒,满口的胡吣,若是有一星半点传到皇上那里,他这条命就是不想要了。”
  英祥这才明白自己被带到这里的缘故,自己身在御前,又为皇帝倚重,但色布腾的话,若是有一星半点传到乾隆那里,自己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此时要紧剖白:“公主放心,我这里绝对是口紧的。”
  和敬公主点点头,拭了拭眼角,才说:“说出来真真是我不好意思。皇上看管着他也是对的,这样的愚蠢,将来总要害了我和孩子……我妹子那里,素来是莽撞的,有些事,五额驸烂在肚子里就好,冰儿知道的事情一多,就会惹祸。”站起身来对英祥叉手行了浅浅一礼:“我这里替色布腾和我妹子,谢过妹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回旗一路欢歌

  转眼过了端阳,按着传统,萨楚日勒郡王要回蒙古的扎萨克,乾隆便命冰儿随着一起回去。
  在冰儿,这自然是值得雀跃的一件事,进宫谢恩的时候,乾隆挥退周围的太监宫女,含笑道:“高兴得这样?那里的条件可没有京里好。”
  “我不在乎。”冰儿道,“尚阳堡条件好吧?我不是也过过来了?天天糜子粥粗窝头,也没吃出病来。”
  乾隆剜了她一眼道:“就知道吃,说句话先想一想再说成不?”
  冰儿笑道:“知道了。”
  乾隆叹口气道:“这次去,你得帮朕留心个事儿。”
  “阿玛只管吩咐!”
  乾隆想了想才说:“科尔沁那里,你公爹算是辈分高的一位,虽然人不是很出色,但说句话大家伙儿还算服气。你婆婆为人很有魄力,扎萨克里事务原本都是她在做主,她做事也算有正气、有担当。你去扎萨克里,首要是和你婆婆学着怎么管理旗里的事务,其次……”他犹豫了,抬眼望望冰儿,见她很认真在听,想了想道:“朕这里得到的线报,阿睦尔撒纳贼心不死,四处派遣亲信在蒙古各部游说,妄图纠结着舆论与朝廷作对。朕虽然不担心蒙古各部会为他所动,但是保不齐下面有些眼孔浅、见识短的,会和他沆瀣一气,做出有负朝廷的事情来。”
  冰儿不由抽了一口气,期期艾艾道:“这样的事……我怕自己没这个能耐……”
  “你怕么?”似笑不笑的神情问。
  冰儿不太能受激将的性子,不由胸一挺道:“倒不是怕。只是我不大看得出来,万一耽误了阿玛的事……”
  乾隆笑道:“论心思深沉、戒急用忍,你是不如你姐姐;但论到行事的果敢和勇气,她不如你。朕以前这么栽培你,你也没学着点什么么?遇到事情,怎么杀伐果决,傅恒、海兰察那里你总看会了不少吧?”
  冰儿寻思往事,似乎朦朦胧胧有点想法,又听乾隆说:“不过你是个‘猴顶灯’的性子,这点要改。遇事先三思,不要性急,实在拿不定主意,和你婆婆可以商量。其余的,放开手去做,朕断不会罪你。”
  “阿玛不怕我得罪人?”
  乾隆自信地笑了笑:“萨王福晋是宗室的格格;英祥熟读圣贤书,知道忠君。若是他们俩你都拿捏不住,要开罪完了,那这回你还是别去科尔沁草原了。”
  冰儿嚼一嚼父亲的话,似乎暗指着矛头都在自己公爹身上。不过事情还要看一步做一步,心里有了谱,也不觉得有多烦难了,因而应了声“是”。
  乾隆似是松了一口气,斜倚着身后的靠背放松了一下肩颈,带着些慵慵的意味道:“你放心去做吧,朕信及你的。遇到拿不定的事情,先想一想你和海兰察去鄜州的时候,他做事很灵,什么时候该藏,什么时候该露,什么时候该动如脱兔,什么时候又该静若处子;要演戏的时候会演,要端身份的时候敢端。——你是大清国的公主,只要不是过分有悖道理的事,谁敢说你一个‘不’字?只是做大事情当如下棋,要把后步先想好;不光从自己这面想,也要从别人那面想,想通了,道理就出来了,做事的法子也就有了。明白?”
  其他话尤可,对海兰察的夸赞让冰儿有些受不了。自慕容业事出,海兰察在冰儿心里就是个奸邪负恩的小人形象。冰儿撇了撇嘴:“海兰察那些行事的歪门邪道我也要学?”
  乾隆忍了忍没让嘴边责难的话立刻出口,好一会儿才说:“海兰察似邪实正,你莫要以私心去揣度他。听从君命,顾及大事,不避小过,才是正理。那些私心不能抛开的,只敢栽花不敢种刺的,尽想着怎么讨好所有人的,是成大事的料子么?其他不说,就看看你,你是个滑不留手的圆熟人么?”他见冰儿嘴角一动,还好熬着没有顶嘴,叹息一口又道:“也快两年过去了,还放不下那个人么?你现在好歹是别人家当家的冢妇,日子过得又没有不顺心的地方,真正该忘掉那些往事!你仔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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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里不大愉快,不过现在的冰儿到底不同以往,心里不痛快,但能忍着,转念站在乾隆的角度想问题,觉得父亲对自己还是挺包容、挺客气的,心里一软,气性就减了。回到府里,果然大家也在忙着收拾去科尔沁的东西,想到可以离开闷死人的府邸,到辽阔的草原上尽情地玩一玩,胸襟又开阔了。
  五月中旬起旱往科尔沁走,确实是件很辛苦的事。马车里热,且颠簸得厉害,虽然避开了最热的中午,尽量都在一早一晚赶路,在动辄淌一身大汗的时候,还是很受罪。
  福晋每日必派三五波人过来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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