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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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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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大声对外面道:“窦玉柱进来!”
  英祥道:“他年满十五的小厮,不进主子内院!”
  话音未落,冰儿抢过话头说:“他进你的内院还是一次两次么!叫他进来回话!当面说清楚!”
  小豆子连滚带爬进来,进来就是连连磕头请罪。英祥一端详,小豆子半爿脸被扇得青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冰儿道:“你瞧瞧你如今什么样子!小豆子又哪里得罪你了?他好歹还是我的人,你可以说打就打么?!”
  冰儿根本不理他,对小豆子道:“你自己说,把刚才的话都说一遍。”
  小豆子伸手在自己另一半脸上也扇了一记,带着哭腔道:“爷,奴才没眼色!以前爷说蓝姨娘要什么,若是府里人拦阻,奴才就当帮蓝姨娘办到。前几日,蓝姨娘叫奴才买花线,又偷偷说院子里闹耗子,可服侍的人都不信,结果把爷的古字画都要咬坏了。请奴才顺带再买些砒霜来药耗子。买了一次,说效果不错,药死了三五只,只是没有药完,于是奴才又买了第二次。原想着跟爷说的,结果这两天家里娘老子有些私事托奴才办,奴才就忘了,这就是奴才的罪过!”
  英祥只盯着小豆子脸上的伤,压根不信他的话,冷笑着对冰儿道:“重刑之下,何供不可得!你要诬陷蓝秋水,这招也未免太好笑了!——消停消停吧!喏,这是秋水熬的汤,香得很,你有胃口,也喝一碗,然后早点回去吧。你有孕在身,凡事不宜多想,更不宜想偏颇,也是养胎育儿的法则。”端起汤碗就要往嘴边送,冰儿眼尖,瞥见蓝秋水盯着汤碗的神色里有些许不忍,她劈手夺过英祥手里的汤碗,喝了一口,那浓浓的药味熏得她又起反应,但其间夹杂的异样的淡淡苦酸味(1)亦被她敏感地察觉。冰儿忍着胸口作呕的难受,把口里的汤全数喷在地上,手一掼,那碗热汤整个泼在蓝秋水脸上、身上。
  “你干什么?!又发疯了!?”英祥大怒,起身护住秋水,对冰儿道,“你给我出去!这里是我们家的郡王府,不是你的公主府!”
  冰儿像没听见英祥的话一般,逼近蓝秋水道:“你手脚真快!这是砒霜的味道,你当瞒得过我吗?!”
  蓝秋水木着脸,掏出手绢擦拭脸和衣服。英祥冷笑道:“公主,您是用毒的行家,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有一点你不懂吧,同一个锅里盛出的汤,秋水是喝的第一碗!若她真要毒害我,为什么自己要大口地喝?!”蓝秋水脸一白,又马上恢复了,她平静地说:“爷,我再为你盛一碗,我喝第一口。”
  冰儿愣了一愣,砒霜下肚则无解,这汤里的浓度,一碗足够致命,蓝秋水到底想做什么?此时不及细想,眼睛下死地盯着蓝秋水的手,只要她敢把汤递给英祥,自己就当出手,立即解决了这个祸害。
  英祥见她鹰隼盯视猎物般的神色,大为厌恶,对蓝秋水道:“秋水,你别怕!我在这儿!我定当护你周全!”
  冰儿听得这声,回眸看着他冷冷笑道:“你护她周全?!你不想想能不能护自己周全?!”
  英祥回击道:“你想怎么报复我们,随便吧!今日我与她在一起,你施任何伎俩,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蓝秋水气定神闲又盛了一碗汤,她冰冷的眸子里带着些胜利者的得意,唇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当着英祥的面啜饮了一大口汤,用帕子把碗边擦了擦,柔情万种地递过去,轻声道:“爷,喝汤吧。”英祥被她紧紧偎着,眼睛看着冰儿,说不上是对她病态般的无理取闹生怜,还是对她心存打击报复的恶意,扭头故意在蓝秋水额角亲吻了一下,接过汤来。
  眼前这男人横眉冷对,对自己说话行事这般无情无义,冰儿想撇开手离去,随他们要生要死去吧!可想到草原上他们的美好过往,想到肚子里的两人的结晶,这脚步无论如何迈不开。冤家已经做了,干脆做到底吧!她慢慢转过身,身后门口是已经看傻了的众人,她冷冷笑道:“今天一幕幕,大家都看到了。”话音未落,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话锋上,她猛然回转身子,一柄解手刀带着破风声,从她袖口挥出,饶是英祥眼疾手快用力一拉蓝秋水,那么近的距离,哪里能赶得及!原本应扎在心口的刀锋,偏颇了一些,扎在左胸侧,蓝秋水只听见耳边汤碗打碎时的清脆瓷响,又觉得身子透骨一凉,旋即胸口湿漉漉的,英祥惊呼一声,把她揽在怀里。
  “可惜了。偏了一寸!不过也一样——”冰儿看着面前两个人,尤其是蓝秋水的眼睛和嘴唇,脸上亦是狞然的笑容,英祥把蓝秋水扶坐在椅子上,对门口的人发了疯一样大喊:“愣着做什么!出去找外伤的郎中!”
  冰儿笑道:“没用了。”英祥见众人木木然不动,似乎没有听见自己的命令,气急攻心,不顾一切扯住挡着自己的冰儿用力往旁边一搡:“你疯了!”又对其他人吼道:“去啊!出了人命,我不管是王府的人还是公主府的人,一概为蓝姨娘抵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见公主亦没有明着反对,个个连滚带爬地往外头奔。
  冰儿被他推得脚底虚浮,后退了好几步,后腰撞在花梨木的桌角才停住,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牵得半身酸楚坠胀。英祥回身用手绢压着蓝秋水的伤口,见血流得止不住,心里气恨万分,别过头对着冰儿的方向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要讨厌她,你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离得远远的好不好?何苦必要置她于死地?!”他话没说完,突然听见蓝秋水虚弱而挣扎的声音:“爷!”
  英祥要紧回头看蓝秋水,却见她脸色惨白发青,嘴角又缓缓地爬出一道血痕,他也未及细看细想,掏出帕子心疼地为蓝秋水擦拭。蓝秋水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目中莹莹有泪,却是极轻地长叹一口,脸上竟露出一丝淡笑,笑容之下,又是凄楚,又是不舍,英祥只觉得心口紧揪揪的,恨恨地回头瞥了冰儿一眼,似乎瞧见冰儿神色间绝望到极处,也未及多想,回头轻柔地对蓝秋水道:“不要怕,没有伤到心脏,血止住了就好,不会有碍的。”
  “英祥!你看她……”
  冰儿话才说了一半,被英祥粗暴地打断:“闭上你的嘴!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冰儿只觉得心如同沉在厚厚泥潭中,连碎裂的痛楚都感受不到,只是闷,闷得透不过气。她想到当年自己在小树林里那样幼稚地拒绝慕容业的要求,不肯跟他私奔天涯,当时不知自己也是如此地把他的一颗心堕到泥犁地狱的最深处,把他最后一点微薄的希望亲手掩埋。那时,他的彻心彻肺的绝望感,大概也与自己此时一样吧?
  果然是报应不爽!
  在英祥听来,冰儿的声音似从极远处飘来:“随你吧!我为你仁至义尽了!”然后便听见她踽踽而去的声音,帘子被轻轻撩起,又狠狠放下,脚步渐行渐远,隐微传来“咕咚”一声,便只剩下京城春风刮在窗棱间细碎的呜咽。
  蓝秋水紧紧攥着英祥的手:“你听我说!”“以后再说!现在不要多说话,不要伤元气。”
  “你听我说!!”
  见蓝秋水急了,英祥才点头道:“你说你说!还有什么比你的身子骨要紧?”
  蓝秋水松开手,用袖子轻轻揩去嘴角的血,深深看了英祥一眼,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英祥听她的声音已经虚到了极处,大骇,却见蓝秋水目光从来未有的温暖:“英祥,我们生不能日日同衾,死不能日日同|穴……可你……不要怪我。”
  英祥眼中坠泪:“傻丫头!我怪你什么?”
  蓝秋水伸手去抹他的眼泪,抬手看看指尖那一痕晶莹,脸上是极满足的笑意:“我对不起你,只是,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只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别瞎说,你不会有事……”
  蓝秋水喘息声变大了,一只手紧紧捂着肚腹,眉头将皱不皱,说话声也越发低微:“你不要怪我……今世我们无缘……来世……在一起……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蓝秋水嘴角的血又流了下来,英祥哪里顾得上听她这些似疯似癫的念叨,只是心疼地安慰她说:“好了,我知道了!别再生生死死的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按理没伤到心肺啊,怎么现在还在呕血?——”他蓦地停住,惊骇地发现蓝秋水嘴角渐渐流出的是紫黑色的浊血,再细看蓝秋水,手用力按着胃部,嘴唇苍紫,面颊煞白,额上青筋跳动,眼底还有微微的血点,形容竟极为可怖。他虽不懂医道,也明白这是中毒的症状,他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寒气从脊梁上阵阵往上冒,一时把持不住,猛地跳开:“你——你这是——”
  蓝秋水的嘴唇青紫,一张一翕地说着什么,英祥听她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英祥……不要怪我……我喜欢……喜欢……”她似乎强把“你”字咽了下去,闭了眼狠狠喘了几口气,睁开眼又道,“不要怪我……这世间……我只有……只有你了……”蓝秋水竭力把手伸向她,圆睁着眼睛,脸色那般急切,仿佛握不住他的手,在路上就无法走安生一样。
  英祥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手脚冰凉,似乎魂魄都被抽走了。蓝秋水可怕的样子让他战栗,他的脚不知不觉地后退,却碰在桌角,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她的手依然执着地伸着,终是不忍,轻轻伸手握住了那暗紫色的冰凉的指尖,指尖猛颤了一下,她的胸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声,布着血点的眼睛才终于闭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隐隐响起了嘈杂的声音,英祥恍惚地抬起头,却见小豆子跌跌撞撞奔来:“爷!爷!不好了!”
  “可是这里……”英祥如在噩梦中没有醒来,浑身冰凉,头里发胀,泪水盈盈望着眼前的小豆子。他看不清小豆子的脸,只能听见一副哭腔:“是那里——外头——不好了!”
  “外头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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