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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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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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只闻一声叹,“养着,哪有什么好法子。”心里却要狐疑,哪里来的狠戾之人,做下这等虎狼事,真不怕遭了报应不成。
  韩功予自始至终离得三步远,听罢这话反是提着一颗心,从容不失镇定地上前一步,问道,“没了?”
  桂兰觥点头,极老实,“没了。”打着呵欠又要走,经过韩功予身侧,倒是极难得停下步子,多管一回闲事,“瞧着这许多年交情份上,我同你说一句话……”
  韩功予挑眉,本不欲听,却还是沉住气,“你说。”
  “……这个人……你呀……别陷太深……”说完丢下一个呆若木鸡石头雕像,自己走出去寻济阳,飘飘洒洒丢下一张方子便回房。
  夜深了,晚睡的人还未睡,风吹过厅堂,带来院子里残花的香。
  廊下候着的婆子得了吩咐,捧来清粥小菜却无人用,只好原样又撤下去。不敢有怨言,谁叫当家做主的人不是自己,只有个唯命是从的份儿。
  床榻上落魄的姑娘也洗净了,可瞧起来仍旧落魄,一张脸青青白白,血红的痕自眼皮子上斜斜飞过,盖过原有的疤,纵横交错活似商量好的。
  朝下又是红红肿肿的脸颊,小山一样藏了个馒头在里面,血水积压得多了,灯火一晃便透亮,连耳垂也不得幸免,齿痕深深险些要撕下一块肉来。
  那是命不好撞上一条野狗,发了狠乱咬人,不管不顾好似活不过明天,要趁着最后一口气搏一个痛快。
  可还能怎么办呢,为人奴仆始终是蝼蚁一般贱命,更何况是天家。
  榻上临光昏昏沉沉,然而她清晰可觉一侧脸上似有火在烧,又有人恶趣味,拿着刀子切她耳垂,划开皮肉破开软骨,“刺溜”一声切下一片软软嫩肉。
  她受不住,想伸手去摸,又迷糊觉得想哭。所有的眼泪都积蓄在心底,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黄河要决堤,天上要下雨,还有苦苦涩涩的眼泪,这些事挡也挡不住。
  初时还只是呜咽,可她哭了半晌没人理,心里只念叨为何母亲还不来哄自己,难道入了一个京母亲便不再欢喜自己?又或是自己没留意惹了韩国公府上公子,母亲生了自己的恼?想想就悲伤,眼泪也止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朝下掉,没多时就沾湿了锦被。
  这时候她还是十三岁,人世不知,清纯如同一张纸。
  而榻下韩功予早慌了手脚,女孩子要怎么哄来着,娇娇软软香香甜甜的女孩子要怎么哄来着。愈想却愈发心乱,突地想起来幼时母亲根本未曾教过,不由得自己也要跟着她一起哭。
  他很想死活由她,可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乍然逢春,他能离得她近一些,近到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的脸,这想法要如何放得下去,他说服不了自己。
  愁肠百结,至此只有一声叹。
  好在天要帮他,连一缕清风都瞧不下去,偷偷*摸摸迈步溜进内室,要拐走在这当旁观者的灯火影。
  “吡啵——”
  案上残烛灭,榻上人未醒,这内室清清冷冷只余下一屋子不大亮的光,自外头投进来,可有可无孤芳自赏。
  火光寂灭的那一瞬,她的耳侧有人低声喃喃,“临光,别皱眉。”
  这话真是戳人心肝。
  

  ☆、是孽是善

  
  一只手干燥而温暖,带着清甜的香,软软覆在她皱着的眉间,要拂去她千百忧愁,再抚平那微微皱着的眉。
  他觉得自己定然是中了她的毒,要不为何这时被人惑了心神,往日再多矜持都不济用,没过脑子便伸出手来同她肌肤相贴。
  她是蛊是毒,他甘之如饴。
  直到一声闷雷乍然响彻于这天地间,哗啦啦下起好大的雨时,他才回过神。再看榻上,临光正睁着眼看他。细细的眉拧起,漆黑的眼便在他指下,竟丝毫没叫人察觉。
  她收声,看他做贼心虚。
  可少不得还是强撑脸面,他兀自歪头看一眼窗外,道,“下雨了。”口是心非,这人真是个中翘楚。
  “哦。”她极淡地应一声,一出声却发现嗓子是哑的,连脸颊都是火辣辣的疼,没忍住,她左顾右盼要寻镜子,可周身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一摸帐子都是旧的,哪里能给她找到镜子。
  只好作罢,同他大眼瞪小眼,两人枯对。
  雨声一阵紧过一阵,夹杂着间或传来的闷雷声,全都叫窗外一缕清风送进来,幸得这内室无光,要不烛火叫风一吹,张牙舞爪乱舞不是显得她更加像妖。
  临光什么都没问,她也不必问,自己能分辨,再看身上身*下,除却一张脸一副耳,还有内里的骨头要造反,旁的倒是无恙。
  确幸那人面兽心的禽兽未能得逞,也确幸自己余下一条残破不堪的命。
  她长吁一口气,似是要把肺里郁积的不快全都吐出来,“大人这是在……看我笑话吗?”赖赖巴巴别别扭扭,死鸭子仍旧嘴硬,犟头鳖果真还是犟头鳖。
  他一愣,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万幸这内室半明半灭,只有外头照进来的一点光,将他一双意味深长的眼藏进阴影里,“这不是玩笑,”突觉这样不大妥当,斟酌又道,“也不是游戏……”
  愈朝下说反是愈乱,连自己要说什么都不大清楚。
  临光歪着头,她自榻上坐起来,右耳的疼一阵一阵,缠过头发又蹭过枕头,半点不叫人安生。可她面色如常,若不是肿着一双眼并脸颊,气魄还是半分不输人的,“那不然……是一桩天大的丑事……”说到最后自己也险些没了气魄,只将声音压得低下来。
  韩功予真是受够了她这样自暴自弃,时时日日都要将自己逼进牛角尖里才罢休,偏生身上还带刺,旁人想要拉上她一把都不能。他沉吟许久,终是轻声道,“旁人怎样说怎样看,终究还是旁人的眼和心,于我而言,我并未这样想过你,你只要知晓这个就够了……”
  似她是天上一朵云,生恐声音稍稍大了些便能将她惊走。
  他都不知晓自己为何变得这样好说话,分明平素同他相交的都说他是个笑面虎。
  ——笑吟吟待人,可心是黑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捅上一刀。
  临光头低着,连声音也沉沉闷闷,“谁……知道……”隐约可见哭腔,当是梦中还未清醒。
  不得了,犟头鳖即便再倔强别扭,说到底也还是个姑娘家,要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疼宠的姑娘家,打不得,骂不得,愈加恼恨不得。韩功予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可他从来没同姑娘家打过交道,便是少年时家里姊姊妹妹丫头一大帮,也鲜少同他说话的,这一时就只剩下慌张。
  他抬手想去触触她鬓角,学着曾见过的家中老仆哄稚儿时的样子,好好宽慰她几句,可手伸到一半仍是收回来,按捺住,怕惊吓了她,“你不要怕,谁都不说,外头哪个人知晓……”
  何其窘迫,十足是个少年郎,不曾谈过情说过爱,初初遇上自己欢心的姑娘,连话都要不会说。
  可这时候情境显见不同,要比谈情说爱艰难上十倍百倍。
  临光沉默地听,只将他这话当做耳旁风,连抬头瞧他一眼都不想瞧,“远……远王呢……”说到这动了气,没忍住抓紧了衣袖下的手,带累得骨头生出疼,要引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他断断未想到她开口第一句竟是那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可愣了片刻,旋即又想明白,只好如实相告,“他没事,到时自有底下人去寻……”他那时穿堂破户只是给了他一掌,又不是什么绝顶武林高手,哪里来的那本事将人拍出个好歹,最济用还是将人敲晕过去了事。
  榻上临光一嗤,紧绷着的肩线颓下来,嘶嘶吐气,“总归是……表兄弟,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他摇摇头,少不得反驳一回,“那只是明面上,我何曾愿意同这人连着筋……若不是上一辈生出这许多牵扯,早断了个干净……”
  临光才不会信,眉头皱得愈发狠,“话说得倒是好听……”
  他叹一口气,突然觉得憋屈,“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信你?”她自己也要迷惑,小小的脑仁思索不过来,不等他声音落话已出口,“你叫我如何……信你?”
  他以沉默示人,自知在临光这实则是什么信誉都没有的,可还是没忍住叹一口气,只剩一个哑口无言的结局。
  临光全身都疼,这时候耳聪目明到可怕,自然没漏听这一句叹,她不由得着了恼,想也不想刺人的话便脱口而出,“远王府上时……韩大爷袖手旁观……这事我却不好插手……忍就忍了……”
  她压回心内翻滚的恼与恨,忍了很久才有力气重新说话,“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一味看我笑话……”吸一吸鼻子,她瞧着他没话说,自己愈发笃定,开始语无伦次,“从来都只会袖手旁观,告我的状,瞧我吃瘪受委屈……”
  他是恶人是坏蛋,坏得连内里都是漆黑,从来都只会将她希望打破,不给她留一点期冀,这样子的人,叫她如何去信,怎能去信。
  韩功予从来不知自己在她眼里是这样一个人,可她话都说出口,意态决绝又坚定,真是伤人心。他犹疑,望着她缩在榻上蜷成小小一团的影,“无论你怎样想,我只有一句话,自始至终都不曾害过你……”心里却要想起来很久远的一桩事,还是添道,“除却初初见过那回……”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他最明白不过,谁成想竟用到了自己身上。
  临光不死不活,这时候好似个空壳子,蜷着身子赖在榻上,她全身都力颓,恨不能晕了死了,也好过在这人眼皮子底下狼狈。
  可天不遂人愿,济阳的声音不高不低,要透过帘子传进来,“大爷,二爷又犯病了,正寻您,底下人全都压不住……”当是急迫到失了主见,没了法子这才来寻的人。
  榻前韩功予一顿,半句话便卡在喉口。
  可再去看临光,她已然瞥过眼,理都不想理他。
  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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