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玉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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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玉生凉-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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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玉生凉》作者:花难

文案

    “我这十年于你的心思,便好似一个顶好笑的笑话,是不是?”




更新时间2016…6…18 15:56:29  字数:6046

 已是三月仲春天气,从大堂里往外头望去,隐隐地也能望见庭前两边的梨花枝上也渐渐冒出了白头。前几天还是倒春寒的日子,二月二的晚上甚至还落了些薄雪,北风卷得也紧得很。那天夜里霜浓马滑,他给手底下的贯子、珠子们赐过了热黄酒,就早早罢了会,吩咐那些孩子们都快些回家渥到被子里避寒。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往常大雪纷飞的日子多的是,也没见他耽误过集会,贯子、珠子们为他拼命也从来都是风雨无阻,倒说不上是忠心,左不过是为着怕他,太怕他了,存玉堂上下,有哪个见他不哆嗦?上上下下大玉璜子、贯子、珠子统共几百号人,也只有顾大玉璜能在他面前插上几句话。他杀人是真不眨眼,据说他还毒死了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存玉堂前任堂主,他的结拜大哥。先淳于堂主于九岁刚当上堂主之时就好心收留了快要被冻死的他,没承想却落得了东郭先生的下场,真是作孽!淳于堂主仙去第二天,他又掳走了淳于堂主的小女儿,淳于家的冷琊二小姐。谁都能瞧得出来他在盘算些什么,冷琊二小姐在他手上,还怕淳于家报仇?还怕淳于堂主旧部不听话?就连有勇有谋的顾大玉璜,淳于堂主的准东床,不也只能低头看他眼色看了四年。封老三还是狠,谁都狠不过他,在闹饥荒的日子里他带手下杀过了人还要割了肉去,给全堂的人打牙祭。他就是一匹恶狼,不过倒也是因着他狠,在外头谁都不敢不给存玉堂面子,中原人谁不知道他封老狼的绰号?
  他虽是恶狼,但也是老狼了,掰掰手指头算算,他也有五十好几了吧。马上就是三月十九了,存玉堂就要另选新主,可笑的是,新主倒像是他早已定好了的。顾大玉璜入赘淳于家就是几天后的事了,淳于家门衰祚薄,除去冷琊二小姐,淳于家现只剩了淳于温瑾大小姐和其幼弟。冷琊小姐在他手里,他还怕在新主接管存玉堂后他当不上“太上皇”?果然,任凭他人怎么算计,谁又能算计得过他封老狼去?怕他的人多,恨他的人更多,他身边的人,有谁不是敢怒不敢言?
  瞑目坐得久了,倒也觉着累了,封老三睁开眼睛,觉得唇上花白的胡子蹭得鼻子有些痒痒,他抬起满是老茧的右手,轻轻将胡子捋了捋,后又偏过头去将长满虬须的下巴对准了垂手立于一旁的顾羽,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只轻声说了句:“倒是甚少遇着不懂事的人耽误集会的时候。”谁都没敢说话,吴老六过了三刻还未来,也是个没成见的,巴巴地惹了老狼不高兴,只怕他一立眉发怒,别说老六狗头不保,全堂的人都办不了舒坦差事、过不了安稳日子了。这老六还是顾大玉璜手底下的玉贯子,前淳于堂主最看重的旧部之一,管着十几号存玉堂内本事还不算小的玉珠子。他这一来迟,顾玉璜管保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封老狼这话一出,大堂里便静得连声咳嗽都不闻了,所有人都低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只盼着那个该死的吴老六快些赶来。
  大堂里的一切都仿佛凝住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久立于一旁的顾大玉璜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似乎都要低到了地上,他拱起谢罪的双手高高抬在了齐眉的地方,话音里透着一丝惶恐:“堂主恕罪,昨晚属下偶邀老六于舍下小酌,老六本是贪杯的人,想是这不经事的多灌丧了几钟黄汤,大约今早就睡迷了。”顾羽的话一出,大堂内的贯子珠子们倒是松了一口气,顾玉璜一出头,他们终究不用担心封老狼的火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只见封老狼并未答言,而仅是伸出手去接了一旁楠木几上摆了已有好些时候的成窑斗彩红鲤茶钟,嘬起嘴饮了口已凉了大半的雨前龙井,随后又不紧不慢地放回了那茶盏,自顾自把拇指上那枚玉扳指转了又转,气定神闲地任凭顾羽在一旁低低的跪着,半晌也未开口发落。最后,顾大玉璜索性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向老狼讨罚。他这才冷笑了几声,一双眼却仍是直直盯着自己手上那和田玉扳指,瞧也不瞧跪在地上的顾玉璜一眼,冷笑过后才慢悠悠开了腔:“你倒是办得来好差事,知道今早有集会,昨晚便巴巴地请了老六小酌,倒有雅趣!”一语说完,老狼便又把手伸到了那楠木几上,将那斗彩绘双鲤戏水的茶盏往地下一拂,只听得“啪嗒”一声,那茶盏便被摔得粉身碎骨。一屋子的人随即应声跪了下来,头皆伏得低低的,低到了地上。老狼从那把梨木太师椅上站起了身,移步到了大堂中央,对跪在地上所有的珠子、贯子、玉璜们喝道:“若是一个时辰后老六还未到,你们就去把他绑了来见我!”话一喝出,全堂的人俱答了声“是”,可仍无一个人敢起身,而仅是跪在地上等着老六赶来。
  跪在地上的珠子、贯子、玉璜们心里都暗数着时辰,头垂得低低的,谁都不敢抬起头偷觑老狼的神色。过了不多时,就渐闻得大门外抄手游廊上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约是老六带着手底下的珠子们匆匆赶来了,听着响动倒像是有不少珠子跟着。大堂内的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身子却仍是跪得僵直不敢松动分毫。
  老六带着珠子们一跨进大门,猛可里瞧见大堂里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便知道不好,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老狼身前,之后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头重重磕到地上,因为不敢清嗓子,所以声音都沙哑颤抖得古怪,道:“属下来迟,请堂主责罚!”
  老狼微微低眉,冰冷的目光扫过吴老六及他身后十几号一个挨一个都已跪到了大门前的珠子们,他并不急着问老六来迟的缘由,而是只管端详着老六身后的那些珠子们,别人可能瞧不出来,可却瞒不过他去,每个贯子手底下都带着十二号珠子,可老六身后,分明是多了一个珠子。
  最后,他半晌不答言,而是死死盯着珠子中为首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生,存玉堂杀人从来都是在暗处,故而珠子们在外办差都要脸蒙黑纱,这样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们是存玉堂的人,便能为存玉堂省去好些麻烦。不过也倒是因着脸蒙黑纱,老狼也没法瞧见那小生的真容,他只好冷笑了笑,偏过头去望着跪了已有些时的吴老六,眼色寒得像那刀刃上的白光,他故作好奇地问道:“这个小生是谁?看着倒面生的很。可是你手底下的珠子?”
  老六听见问,心不免又揪得紧紧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竟悄悄抬起头来偷觑了老狼的神色。只见老狼微勾着嘴角,笑意浅浅倒像是和善模样,老六一看清,不觉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到底是糊弄不过他去。这老狼发怒他看惯了倒不觉得什么,可是这样和善的模样倒是少见,他恍惚间想起了一句文话,似乎是叫什么“笑里藏刀”,反正这老狼一笑,他定是凶多吉少。看来自己今日真成了砧板鱼肉,只好任他宰割。如此一想,老六心里不免阵阵悲凉,倒也什么都不怕了。
  下属答话,都不便先清嗓子,不然会显得不尊重。老六只得沙哑着喉咙开了腔,声音依旧颤抖得不像自己的:“回堂主,昨夜我在顾大玉璜府上喝酒,没想到顾玉璜府上后院里竟招了贼,我与顾玉璜听见响动,便忙跑进后院擒住了那小贼,我看他身手伶俐,也耍得来漂亮招式,细细盘问后才知他学过武,只因那年发洪水,他家破人亡,行窃实为生计所迫。我听说后,便收了他到麾下,今日就带了他来给堂主瞧瞧。”
  封老三听后并没有对他再细细询问,而仅是扭过头去,打量着跪在他身后的顾羽,冷笑道:“顾羽,你说,可有此事?”
  虽然老六的话任谁听着都觉得漏洞百出,顾羽微抬起头,看见那小生跪在那里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他心底不觉已凉了大半,也只得硬着头皮罔顾一切地答了一句:“回堂主,老六句句属实,确有此事。”
  封老狼又回过了头去,复又抬起手挠挠自己嘴边花白的胡子,他莫名地叹了口气,手又上移了些去摩挲自己额上那一道比一道深的沟沟壑壑。最后,他又放下了自己那满是老茧死皮的手,缓缓挪步向前,走到了老六身旁后,又蹲下身去,抽出了老六腰间的那把长剑。
  “存玉堂,自七十年前创立始,向来是规矩分明,赏罚有度,故而才能称霸江南,繁盛不衰。我封宗宁,有幸能从先淳于堂主手里接管存玉堂,成为存玉堂第三任堂主。成日里思量前两任淳于堂主功绩得来实属不易,我万万不能让他们二人的心血毁在我的手里!故而,我封老三行事,向来都是循着先二位堂主的遗风,也跟着大家一起谨遵着二位堂主立下的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我封老三在这存玉堂的时日尚短,大约资历尚还比不上堂内的几位贯子玉璜,在此,我封宗宁便要请教各位,贯子要收新珠子,是该在收过之后禀报,还是该在收之前?!”
  老狼把剑指向跪在地上颤抖不止的吴老六,在大堂之内一喝,所有人都把头磕得咚咚响,老六早已面如死灰,伏在老狼脚边只管哆嗦着讨饶,称自己只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
  老狼低了眉满脸嫌恶地盯了老六一眼,抬起抽出他长剑的右手,迅速一挥,老六凄厉的惨叫便刹那间响彻了整个院子。大堂内所有的人都一阵哆嗦,浑身冰冷;也有胆大不怕死的人偷偷抬起头意欲瞧个分明,只见老六脸上已没有了半分血色,左手叉过去覆上了血如泉涌的右肩,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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