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一路劳顿，可在永安多盘桓几日。”庞羲跟在刘备身边，满脸是笑，“也好熟悉一下本地风俗……等再往西走，就没太多适应的地方了。”
连庞羲也强调风俗不同，这终于引起了刘备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风俗，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预习？”
庞羲笑道：“正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皇叔还有几位将军和家眷，要不要挑战一下？”
刘备回头问其他人：“有兴趣现在就挑战么？”
关羽冷笑：“说得如此严重，不要是故弄玄虚就好……关某身经百战，还从未怕过什么挑战，庞羲大人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孙尚香跟着起哄：“连赤壁都过来了还怕什么？一起去！”
半个时辰后。
孙尚香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大门，终于是坚持不住摔倒在地，两只大眼睛里噙满泪水，用嘶哑的声音哭道：“救命……”
糜馨早就双眼红肿泪流满面地坐在门外，同情地看着孙尚香：“孙姐姐，早告诉你不要逞强……”
庞羲面带讨好之色：“关将军可要继续？”
关羽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只是嘴角略略抽搐：“不，到此为止就好。”
“那其他几位将军？”
赵云面色涨红，魏延瞪大双眼，黄忠胡须颤动，周仓则是一声不吭，大口喝水。
愣是没一个人敢点头说再来。
许攸已经跑得没影子了，庞青压根没有出席。
刘备抓起一个水罐，将最后几口水喝光，觉得自己总算从地狱回来了，虽然现在的位置也就是地狱边缘，依然听得到地狱里的鬼哭狼嚎。
“娘的，这真的是四川火锅？！这辣得简直是玄幻了啊！”刘备觉得自己的嗓子里有什么在燃烧，“佐料里真的没有加烧碱吗？！我吃过的四川火锅不是这么丧心病狂的啊！”
“这就是益州中心，如成都等地盛行的火锅。”庞羲介绍道，“除了火锅之外，那边的饮食也大多都是这种级别的味道，若不在永安先适应一下，再往西走就不要想吃东西了。”
“这种辣度没法适应吧？！”刘备含糊不清地反驳。
“不必担心，永安城内专门有锻炼味觉的地方，我回头就替皇叔把厨师叫来。”庞羲胸有成竹地道，“大凡从永安到成都的客人，都要过这一关的……皇叔勿虑，火锅也分为微辣，中辣和特辣，我们可以先从微辣练起。”
“那这一锅是什么等级？”刘备指着面前的大铁锅，锅里翻腾着红色的液体，放眼望去一片鲜红，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就连蒸发出来的水蒸气好像也是红色的。不用说吃，光是空气中充斥的味道就已经让人泪流满面，鼻涕横流，刘备觉得这就是在受刑。
“嗯，特辣……按永安的标准是特辣，不过永安毕竟在益州边境，口味要轻一些，这味道放在成都也就是中辣吧。”
“你完全可以先按永安标准的微辣来！”
“皇叔见谅，只是想让皇叔比较直观的了解这道菜……”
“我已经很了解了！”刘备又喝光一罐水，“请先从永安的微辣开始！”
“好好好。”庞羲赶紧点头，拍拍手道，“来人，换汤！”
“先别急……”席上传来一个声音，“等我先把这个大腰子捞起来……”
“宪和，求你放过我们好么！”
由于这一晚的恐怖经验以及预示着未来西进之路的艰辛，刘备等人在永安滞留了七天之久，唯一的目的就是尽快熟悉这有如炼狱般的饮食，期间推掉了庞羲提出的好几次公费旅游邀请，尤其是有一次庞羲提议去附近的白帝城，刘备想都不想就摇头：作为一个名字叫刘备的人，不喜欢白帝城实在太正常了。
另一方面，饮食特训的成果可谓立竿见影，众人七天里倒有五天在不停地拉肚子——几乎每个人都不例外，从关羽到小兵——排除在“几乎”之外的人是简雍和庞青，前者乃天吃星下凡，后者每天无视红油汤锅，自己做些稀粥喝。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要来益州。”孙尚香脸色苍白，“我要让人给我哥送几份汤料回去，让那些世家老头子尝尝厉害……”
“兴复汉室，统一天下的大志，最后是输在食物上面，这是宪和的风格啊。”刘备苦笑。
简雍正在旁边吃裹满了辣椒面的鸭脖，闻言大为不满：“刚好说反了吧，玄德，我可能输在任何一项上面，唯独不可能输给食物！”
“……言之有理，误解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在第八天头上，一个名叫吴懿的官员带着刘璋亲笔书信从成都赶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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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互相致礼后，刘备装模作样地打开这封写在绢帛上的信——听说蜀中多织锦，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之前见过的大部分文书都是写在竹简上的，只有少部分是用很粗陋的纸，看来刘邦没有闲到发明高级造纸术。
本来按照许攸事前指点，刘备看信之后还要面露激动之色，对刘璋的同族情谊表示深深的感激（反正信上无非就是听闻皇叔来访不胜欢喜，小侄在成都翘首以待之类的客套话），但是这封信一打开，刘备就沉默了。
他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各种文书看了不少，知道大汉的通用字体是隶和行楷（主要是刘邦当年的规定），有个别装逼犯会用篆体，但是都还能勉强看得懂，直到手头这封信打破了他所有的认知。
信上所有的字符仿佛都是诡异的外星文字，特征类似于象形文字，又带有一丝涂鸦的风韵，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写的“汉字”，那么这个人一定用的是左手，而且是只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着笔的末端，旁边还有一只猫一直在试图控制笔杆。
说了半天，刘备的心情就是一句话：这张绸子上到底写的神马玩意儿？！
“我从第一个字起就认不出了。”刘备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把它拿给许攸看，“子远你替我看看？”
许攸朝这封信瞪了半天眼睛，也沮丧地败下阵来：“认不出。”
“皇叔见谅，可是辨认有点困难？”在旁边等了半天的吴懿终于说话了。
刘备惭愧地点头：“见识太少了……”
“主公平时不写字的，这次是为了表示诚意……”吴懿一脸“我懂的”表情，“这样好了，可否由在下代为读一下？”
“你能认出他的字那就太好了。”刘备马上把信递了过去。
吴懿郑重其事地展开绢帛，清清嗓子——他本来就是个身材魁梧的人，摆出这个姿势倒是有点好笑。
一开始的内容果然如许攸所料，使用的是公式化的客套语气，洋溢着很明显的象征性的喜悦之情，听得许攸脸上不时露出“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表情，因为吴懿念得很慢（刘备估计他也要连猜带读），许攸这得意之情保持了好一阵子，直到吴懿突然停下。
“怎么？”刘备好奇地探出身子，很明显这封信还没念完。
吴懿满脸疑惑之色，迟疑地继续念：“因小侄身体欠佳，无法接待叔父，故而有请叔父暂时在江州居住，待小侄恢复后再迎叔父，小侄已通知江州官员百姓好生接待，望叔父千万不要客气。”
“江州？”众人一起诧异地喊出声来。
“刘璋居然不想让你去成都？”许攸压低声音对刘备说，“看信上意思，他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你，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刘备的问题是：“江州在哪儿？”
“江州是益州的大城市之一，只比成都略小，但……这不是大小的问题！”
本来应该在一国之都受到总统接见，结果却被直接送到另一个城市闲置，如果总统不是脑袋进水就是存心要给来宾一个下马威，但是现在还无法断定刘璋的情况属于哪一种。
吴懿显然对这封信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奇怪，主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许攸和刘备互望一眼，许攸先开口了：“不知道益州牧到底是哪里欠佳？”
吴懿苦恼道：“在下实在不知。”
“是因为病情不明？”
“不，是看不出哪里欠佳。”吴懿实话实说，“我走的时候，主公每天晚睡晚起，生活规律，每顿四碗饭从不减量，与侍女们游玩也很有精神……实在看不出身体欠佳来。”
这形容的是刘璋还是刘禅啊？好像这两人定位都差不多？
刘备苦笑一声：“看来成都暂时是去不了了？”
“硬闯的话倒是可以去的。”许攸道，“不过现在走不到那一步。”
吴懿吓了一跳：“那当然，皇叔与主公乃是血脉至亲，怎会做出这种事？”
“这血脉至亲就是这么对待来访长辈的？”借着刘备的辈分优势，许攸开始穷追猛打，“这安排实在太失礼了吧？”
吴懿无法还击，只能赔笑：“是是，确实欠妥，要不等我回成都再与主公商议……”
“你能说服你家主公？”
“这个可能……”
刘备有点看不下去：“算了，子远。”
许攸和吴懿一起看他：“主公/皇叔怎么说？”
刘备呆了一呆，这才想起面前两个人的字都是子远：“许攸，我们反正现在已经到了益州，不必太着急……益州牧那边，病总会好的吧。”
许攸想了想，总算是心有不甘的点头：“益州牧的病如果一直不好，我们倒也有理由去探望了。”
“这种事就不必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了吧，给人以很想刘璋出事的感觉啊……”
“反正先失礼的是他！”
既然已经接受现实，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第二天刘备就集合了手下人马，准备随吴懿前往“真正的益州”。看着吴懿远远走过来，刘备突然有一丝紧张：“子远……嗯，这次是叫你没错。益州天险，到底是什么样的？”
许攸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益州就比较封闭，大部分时候进入益州是从北线经汉中南下，东线的话往往到达永安就算结束，至于从永安怎么继续西进，这就真的不知道了。”
吴懿走到刘备面前施了一礼：“有劳皇叔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要怎么走？”刘备好奇地问道，“子远你的意思好像不是坐翔空船啊？”
“我没说过坐翔空船。”许攸道。
“我没说你！”
吴懿露出神秘的笑容，伸手往前一指：“皇叔，你马上就能看到。”
他手指的方向，居然是永安西面有如云墙一般的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