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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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情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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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有回京的打算。他的来信,阿茉读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能够一字一句地背诵了,那些清雅温存的句子后面有些阿茉不能理解的隐忧。阿茉不气他有心事瞒着自己,只恨自己不能与他分担。她想:这份心意,自己如何才能向他剖白呢?
  回到饮宴之处,阿茉百无聊赖地闲坐应酬。她正心不在焉地想向主人告辞,这时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桃花簌簌落下,像下了一阵花雨,花瓣纷纷洒落在人们的衣衫上、桌案上,甚至酒杯和菜肴里。不过如此洁净的花瓣是没有人厌弃的,相反大家还都很是兴致盎然,就有几位意兴不浅的,特意将花瓣放进酒杯,美其名曰桃花酒。
  阿茉随手拈起衣袖上的几片落英,突然心里一动,她有了一个好主意,不禁眉眼弯弯,嘴角翘了起来。旁边侍立的卫娘一直担心她这几日都眉头不展,此时见她开怀,也松了一口气。
  回宫的马车里,阿茉问卫娘:“宫里可有姐姐家这样的桃树?”卫娘想了想,回道:“没有这么多,但是零星的几棵也很是常见——在咱们清露殿的偏殿后院里就有两棵呢。”
  第二日午后,阿茉在很少涉足的偏殿休憩,阶下庭中的桃花树下铺开了几丈素帛,微风过处,那粉色的花瓣纷纷飘落,雪白的素帛上渐渐积起了一层落英,红白映衬,煞是好看。阿茉漫步庭中,不时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积成一堆的花瓣,在午后明丽的阳光下,不到一个时辰,花瓣便晒干了。
  阿茉拈起一片,色泽依旧,却轻薄了不少,生命已失,红颜永存。阿茉心中忽有莫名的伤感。曹时走后,她第一次流下了泪水,怕侍女们看见,又匆匆用衣袖拭了拭。卫娘小心地在她身后问道:“公主,这就收起来吧?”阿茉轻轻点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面容,侧身回殿。
  萱萱一边将花瓣捧进竹篮里,一边向卫娘轻声嘀咕:“公主这些日子好生奇怪,收这些晒干的花瓣做什么用呢?莫非是沐浴的时候用?这时节新鲜花朵多的是呢。”卫娘瞪她一眼道:“主人的心思是你能揣度的?好生收拾着,再多嘴多舌的,仔细我喊宫监来教你规矩。”萱萱吐吐舌头,不再吭声。可是卫娘走开之后,她又与另一个小宫女碧叶咬起了耳朵:“卫娘昨儿个跟她前头的那个男人吵架了,非要接已经出嫁的二女儿回来呢——今天却来拿我撒气!”碧叶胆小,瞅着卫娘还没有走远,连忙捧起自己的竹篮,说道:“我的已经满了,给卫娘送进去吧。”剩下萱萱一个人,负气地将花瓣一片片拾起,丢进竹篮里,那竹篮才只铺了浅浅的一层。
  以后的几日,阿茉除了每日去明光殿和长春宫向父皇母后请安,便足不出户地呆在内殿里,专心地绣制一个枕套,萱萱几次进来探头探脑,想撺掇她出宫去玩耍,都被她嘘出殿去。这一日,终于完成:雪青的锦缎上,右上角一只白鹭孤飞,翅下有一抹流云;右下角一片疏林,林梢栖息一只蜷身孤寝的鹭鸟。
  不消说,枕中填充的便是桃花瓣了。都说桃花无香,可是阿茉将脸颊轻轻贴在丝滑的枕面上,却能嗅到丝丝缕缕的香气,若有若无,恰似那年并肩赏鹭时的气息。阿茉爱惜地轻抚着枕角的鹭鸟,喃喃低语:“我都这样想你了,你可思念着我吗?”
  桃花枕被送去平阳之后,阿茉又常常出席宫内外的宴会了,只是在衣香鬓影、笑语喧哗中,她常常走神,想着曹时见到那桃花枕时的表情,兴许枕着桃花做个鹭鸟归巢梦,就会归心似箭了,她便会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王皇后几次笑责她心不在焉,但是见曹时不在家,她过得也快话,倒是放下了不少心事。
  在这样的宴会上,偶尔也会遇到安宁公主。比起婚前,安宁愈发沉郁,对待阿茉也不如从前的亲密。阿茉忖度原因,虽自己并无过错,也觉得些莫名的愧疚,于是不计较安宁的生分,倒是对她越加亲厚,时常景帝有所赐,都会分赠些珍品给安宁。
  桃花不几日便落尽了,这日阿茉又临偏殿,后庭中的桃树花尽叶鲜、亭亭如盖,倒也可观。此时安宁公主府送来一份端午节的节礼,离端午尚有二十几日,此时送礼为时尚早,阿茉很是意外,但是想到近来越加疏离的姐姐主动送礼物给自己,又有些惊喜。
  等卫娘呈上礼物看时,原来是一个玉镶珠嵌的锦枕,玉色锦缎上,俯仰生姿地绣着几朵青莲,有半开的,有打着骨朵的。尤为难得的是以乱针技法绣出了一池的清水,连精于刺绣的卫娘也不禁连连赞叹。阿茉觉得那池莲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旁边的萱萱将锦枕捧到一边时,惊喜地叫道:“咦?有花香呢,原来这枕里絮的也是花瓣呢。”阿茉的心没来由的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鼠蛐饼

  景帝中元三年,端午。
  曹时在端午节前几天回到京城,他本是带病上路,途中又疏于调养,劳累奔波,全凭意志力支持着才没有倒下,一进府门,整个人松懈下来,竟病如山倒一般地把个一向强健的曹时给击垮了。整夜的高烧昏迷,极少清醒的时候,然而每当他有一丝的清明,必然是用目光到处搜寻,直到看到阿茉、拉住阿茉的手,才能安下心来,曹时的病状把阿茉吓坏,于是她衣不解带地陪护着他,生怕一旦走开歇息,曹时醒来会找不见自己。
  在昏迷中,曹时仿佛又回到了平阳,跪在母亲的房门外,自朝至暮。母亲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吾儿为何回来?”曹时捧着母亲的信,留下泪来,他哀求母亲放下执念,放下过往,放过他和她……母亲的脸阴沉下来,说了第二句话:“你在为你的仇人求情吗?”随后进入斋堂,再不肯与曹时见面。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曹时天天跪在斋堂外面,直到体力不支,昏厥过去,被侍从抬回书房,甫一醒来,便又去跪下。母亲再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没有跟他再说一句话。侍从们全都怕得要死,生恐这对母子就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曹时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然而一想到阿茉存着那么单纯良善的念头,想要一家人和和美美,想要与他一起承欢于母亲膝下,他便痛恨自己的虚伪。他不敢也不能告诉阿茉实情,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面对,直到母亲的信让他退无可退。他想那样纯净而明媚的人儿,值得拥有这世间最真实的幸福,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她不被伤害的——无论是来自谁的伤害,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妄。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他跪在母亲的房门外,因为除了哀求,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 
  直到那一天,曹时跪在寒风中四个时辰,摇摇欲倒的时候,信使送来了阿茉的桃花枕。曹时抚着枕上的刺绣,冰冷的心底透出丝丝暖意。他把脸贴在枕头上,似乎嗅到了阿茉的气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奢侈的挥霍着时间,挥霍着有限的能与阿茉相守的时间。他本该知道母亲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又何必在这里哀求,妄想着天长地久呢?
  这样想着,他颤抖着向紧闭的房门郑重地行大礼,起身正要决绝离开时,母亲却突然在房里开口说了第三句话:“我不会再指望你了,你也别妄想阻止我。”曹时一顿,他觉得自己的心被钝击得生疼,他痛恨自己的无奈无能,只能离开,日夜兼程地赶回了京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儿回到她的身边,快点儿与她在一起。
  曹时就这样一直的昏迷着,后来不再高烧了,神智清醒的时候反而越来越少。太医对阿茉说:“君侯的病很是奇怪,外感已经痊愈,只是内里忧思过深,伤及肺腑,君侯竟像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阿茉唯有陪伴在榻边,轻抚着曹时清瘦苍白的脸,轻轻在他耳边呢喃:“阿寿,你为何不愿意醒来呢?有什么为难的事,不能让我与你一起分担呢?”她轻轻拉着曹时的手,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缓缓抚摸着,说道:“我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阿寿呢,你感到了吗?”曹时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眉间有微不可察的耸动。卫娘过来劝说阿茉休息,阿茉只得叹息着退到寝台旁边的短榻上合衣睡下。
  那夜之后,曹时竟奇迹般地迅速康复了,连太医也找不到原因。阿茉欣喜之余,也不去探察追究了,只是厚赏了太医等人。
  转眼就到了端午,阿茉因为曹时病后体虚,便推辞了宫中的宴会和贵戚间的邀约,只一心让曹时将养身体。昨夜曹时难得睡得沉,直到清晨的鸟儿们齐声欢唱出晨曲,他才朦胧睁开双目,手臂习惯地一收,却搂了一个空,他猛得惊醒了。“呼”的坐起,内殿里一片静谧,阿茉不知去了哪里,连侍女们都不见了踪影。
  曹时下意识地呼唤道:“阿茉!”帘栊响处,阿茉已经端着个朱漆托盘进来了。她没有挽发,一头的青丝披覆在肩上,没有一点装饰,随意不拘地穿着玉色的短襦,下系着青色棉裙,分明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小主妇的打扮,然已足够让曹时痴迷。
  见曹时也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盯着自己,阿茉不由得有些脸红:“你醒了?”她眉眼弯弯地抿嘴笑道:“正好我跟卫娘学了点儿手艺,只是不知道可合君侯的口味?”曹时一愣,怔怔地问:“你称呼我什么呢?”阿茉知他病后极度敏感,有时便会钻牛角尖,连忙放下托盘,偎到曹时身边,撒娇道:“人家开玩笑的,夫君!”曹时还是恍惚,直到阿茉连声唤他的|乳名“阿寿”,才有了笑意。
  阿茉心中暗自伤感,面上却言笑晏晏地将托盘上的粥碗捧给曹时,曹时就着阿茉的手轻啜了一口,慢慢品味:“嗯,有五谷的香气,还有木樨的清甜,滋味很是醇厚。”旁边的卫娘接口笑道:“公主天不亮就起来熬粥了,每一粒米都是精心拣选的,君侯看在公主辛劳的份上,也得多吃些。”
  阿茉嗔着卫娘多嘴,打发她出去端药,自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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