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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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情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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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汝阴侯府,一面又似毫不介怀地陪阿茉在豆蔻堂居住,卿卿我我、很是融融泄泄。他多年的心愿,一朝得遂,真快意非常,爱宠阿茉唯恐不能淋漓尽致,恨不得朝夕与共、形影不离,连同皇帝不算好看的脸色他都不放在心上了。只是每常他出入时,隔壁空寂的平阳侯府就像扎在心间的一根刺,总欲除之而后快。
  这一日,他下朝之后兴冲冲地回府,方在府门下车,却见一个使者风尘仆仆地下马,听口音却不是京师人氏,夏侯颇便留了心,命自己的随从去问,那使者正是平阳侯的侍从阿章派来给公主送信的,但因派他送信的人身份低微,守门的侍卫不肯轻易通报,使者苦苦哀求,恰好被夏侯颇遇到。
  夏侯颇命将使者带进府中自己的西殿中盘问,才知平阳侯已经病入膏肓,夏侯颇手持书信沉吟良久,才对使者说道:“此事我会告知公主,你先回去吧。”使者不敢违拗,只得退下。又过了两日,夏侯颇趁便对阿茉说,想要离京去封地,处理事务,阿茉不疑有他,体贴地给他打点行装,夏侯颇倚着短榻,目视阿茉的婉丽的侧影,看得目不转睛。
  阿茉正在整理衣物,转眸之间,看到夏侯颇的眼光,倒有些不好意思,便抬起衣袖拭拭面颊,嗔道:“莫非我面上有灰,让你如此盯视,好教人不安呢。”夏侯颇自知失态,便一笑掩饰道:“我正观赏佳人姿容,庆幸自己何德何能,得与佳人成偶,又惋惜远行在即,所谓‘还未分别已相思’呢。”阿茉心里想:这人说起情话来倒比曹时要更为露骨呢,只是两相比较,还是含蓄些更让人心动。这个念头将将地冒出来,她连忙自己掐断了这联想,只嗔道:“你总好用这样的轻薄言辞来戏弄于我,不过是出门几天,很快不就回来了吗?”夏侯颇眼见阿茉脸色变了几变,自己的心思也跟着转了几转,却浑若无事地接着话音笑道:“正是呢,小别胜新婚,等回来时应该更有情趣。”阿茉红了脸,一甩衣袖出去了。
  她立在回廊里,观赏庭院中的秋色,远处枫叶如火,近处她手植的几十棵紫茉莉花期已过,枝叶凋零,好不凄凉。说来也奇怪,这些紫茉莉种了这些年,年年都开纯白的花朵,今年忽然花色改为红黄相间,众侍女都说好看,阿茉心中却感失落,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也问过府中的花匠,却说是花的颜色与水土有关系,并非是品种的改变。
  阿茉默默立了良久,才叫过卫少儿吩咐道:“明年关照府中的花匠,在这庭院中种些应时的花卉吧。”卫少儿奇道:“公主不是最喜欢这胭脂草吗?怎么一棵也不种了吗?”阿茉淡淡笑道:“自从陛下将这紫茉莉改名为胭脂草,我便不再喜爱了。”卫少儿不明就里地应声说是,阿茉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冷,正想回去,一件锦袍已经披到了肩上,夏侯颇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臂,温柔说道:“这豆蔻堂适宜度夏,秋冬却过于冷清,不若等我回来,我府里也修建好了,搬过去住两日可好?”阿茉柔柔笑道:“你总是明白我需要什么,总让我无法拒绝。”
  夏侯颇匆匆离京,又匆匆返京。在冬雪初降之前,阿茉移居汝阴侯府,也罢,且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换做了繁花着锦、歌舞升平。阿茉颇能随遇而安,从前与曹时在一起的日子,温润灵秀,坐看光阴在指尖流过,触手可及的都是只可意会的乐趣。如今与夏侯颇,则顺着他的性子,华丽张扬,夜夜笙歌,也是为了忘却。
  夏侯颇没有提自己出京去做了什么,阿茉也不问,直到有一个冬夜,从宫中赴宴归来的时候,当他们穿行过庭院中的绿萼梅时,夏侯颇突然在阿茉的身后说道:“方才平阳送来讣报,平阳侯曹时殁了。”阿茉原本轻盈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僵硬地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只颈上围着的貂皮风毛的毛尖在轻轻颤动。夏侯颇注视着她的后影,心中想:若是有一天我死去了,她会为我悲伤吗?
  阿茉茫然地看着眼前簌簌的落雪,鼻尖还能嗅到绿萼梅的清香,她喃喃说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她静立片刻又一语不发地向正殿走去,夏侯颇目送她的身影进殿,抬手叫过卫子夫,吩咐道:“今夜你去陪伴公主,不要让旁人打扰。”
  此夜多少人夜不能寐。夏侯颇安歇在偏殿,心中牵挂着阿茉,着实无聊,便将从平阳带回来的一幅卷轴拿出来观赏。那是他从曹时的侍从阿章的手中哄骗来的,也许是曹时留在世间最后的手迹。长长的画卷,尾端已经烧焦,大部还算完好。可怪的是,图画的既不是人物,也不是故事,只有大片大片的桃花。
  那样汪洋恣肆的盛开的桃花,一瓣瓣、一朵朵、一丛丛、一树树,铺满了整个画面,似乎无穷无尽,漫溢出了画卷,一直蔓延到天边。夏侯颇难以想象曹时那样蕴藉温雅的人会拥有这样炽热澎湃的热情,那是怎样的回忆,让他的笔端流泻出如此的深情?夏侯颇即使是在自己的心里,也一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嫉恨曹时的,但是今夜当他孤灯独坐,看着眼前的这幅桃花长卷时,他无比明晰地感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丝丝缕缕冒溢出的妒意和恨意。
  天色微明时,艳冶绝伦的桃花图从夏侯颇的膝上滑入火盆之中,顷刻间,浮世的繁华化作了风流云散。也就在那个时刻,将将睡去的阿茉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片桃花林……
作者有话要说:  

☆、踏雪寻梅

  
  武帝建元二年,隆冬。
  平阳侯曹时殁后不久,朝廷颁布敕令,命平阳侯之子曹襄袭爵。
  与原先的预料不同的是,曹时的死并没有给阿茉带来太大的悲伤,仿佛是她早已经在等待这个结局,真的来了,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知道他已经解脱了,不必活得那么的艰难,而自己,也应该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活下去,并且努力寻找快活。
  阿茉让子夫去将襄儿唤来,八岁的襄儿尚在懵懂,也许是自小生长的环境单纯,他没有贵族家庭里的孩子常见的早熟与机心,只是一派的天真,喜怒都在脸上。阿茉是要亲口告知他父亲的死讯,这个艰难的任务完成之后,她拥住他,对他说:“襄儿,你现在已经成为平阳侯了。”
  襄儿睁大眼睛,惊惶地看着她,阿茉心中充满了悲伤和对他的无限爱意,紧紧抱着他说:“襄儿,你父亲殁了,你是他的嫡子,是他的继承人。”
  襄儿开始低泣,眼中溢出泪水,终究嚎啕大哭起来。阿茉很少见到孩子这样哭泣,她有些讶异地想:襄儿原来是那么爱他呢!也难怪,他何时不是个好父亲呢?
  襄儿哭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母亲:“我成了平阳侯以后,要做些什么吗?”阿茉爱怜地安慰他:“现在还不要,你年龄还小,学业有待完成,你只是获得他的爵位,日子大致是跟你父亲在时一样的。不要害怕,没有什么的。”
  “没有什么的!”这句话一直在阿茉耳边回响,仿佛是在嘲弄,也仿佛是在提醒,阿茉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不知是何缘故,襄儿完全忘记了儿时与夏侯颇的情意,而表现得对自己的继父非常的反感,并且常在言语举动中带出来。每当这时,夏侯颇只是宽容地笑笑,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似乎只看做是小孩子闹脾气。阿茉有些担心,她清楚地知道夏侯颇对待政敌的狠辣手段,虽然她知道他绝不会伤害她的儿子,可是襄儿这样孩子气的不理智的表现还是让她担忧。
  她曾试过劝服襄儿,在夏侯颇面前表现得乖顺些,像个继子的样子。可是襄儿泪汪汪地看着她,撅着小嘴委屈的样子又让她心软,这个孩子的模样像她,可是神情态度之间与曹时有神似之处,如今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注意得到。
  王太后和皇帝都非常喜爱襄儿,时常接他入宫中去居住,皇帝的后宫一直没有生养子女,皇后和宫中的众嫔妃也待他极为亲近,襄儿在宫中可谓是独占宠爱,他便自恃身份,很是瞧不起那些皇族中的表兄弟们。
  但是曹时的温厚典雅也遗传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尽管骄傲,却并不仗势欺人,更不惹人厌憎,只显得越发可爱,同辈中人缘极好,太学中的夫子也都对他称赞有加,以为是不世出的俊才。阿茉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他小小年纪就蒙受厚誉,并不是件好事。
  曹时性子随和,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亦很是坚持,襄儿显然也继承了这个秉性,自阿茉迁入汝阴侯府之后,襄儿就很不情愿。袭爵之后,他在太后那里软磨硬缠地撒了撒娇,得了太后的应允,把平阳侯府做为了自己的私宅,不与夏侯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只在傍晚去汝阴侯府向母亲问安,随后便回自己的府邸歇息。太后有些担心这样会疏离了他们母子的感情,尤其是会令继父夏侯颇不快,而皇帝不知为何,倒是很赞同襄儿的做法,他赐给襄儿车马仆从,将襄儿宫外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阿茉心中不快,但是她一向随性,不愿意勉强别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又见夏侯颇丝毫不介意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言。于是偌大的汝阴侯府中就只有两个主人,消受夏侯颇精心构建的舞榭歌台。因为阿茉坚持要回公主府度夏,以为临水的豆蔻堂极为凉爽,夏侯颇便在府中安排了三处主要的园林。
  一处是甘棠轩,小巧玲珑的五间抱厦,周围遍植春花,最宜春日赏花,园中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各种花木山石,移步换景,极为清新。一处是蓼萧阁,建筑在一个平缓的小丘之上,枕着一脉清流,小丘周围全是枫树,秋天红叶似火,蔚为壮观。还有一处就是阿茉现在居住的正殿白华堂,轩敞开阔,地下墙中遍修地龙,冬日里殿内温暖如春,各种绿意葱笼的小型盆栽错落有致地分布于殿中各个角落,而殿外的庭院方石铺地,隆冬大雪盈尺时,可以让侍女堆起各种形态逼真的雪人,还能坐小马拉的雪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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