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乐说:“这个似乎太大胆了,这可是弑父弑君啊。”
赵高变了脸色:“你要是不肯干,可以去告发。”
阎乐没想到赵高这么直截了当,他知道不干不行,否则马上会变成一具尸体,于是也只好响亮地说:“岳父误会了,小婿的意思是,该弑父弑君的时候,还是要弑父弑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
赵高转怒为喜:“就是,我们马上行动,干掉那白痴先。”
于是赵成回到望夷宫,派人四处放风说:“不好了,有盗贼潜入皇宫了。”于是宫中一阵喧哗,赵高趁机以丞相的名义下令:“让咸阳令发吏卒入宫追捕盗贼。”其实读到这里我觉得挺奇怪的,皇宫中发生盗贼,为什么让咸阳令带人进去抓?没道理啊。皇宫里面警卫森严,宫殿外墙内驻扎着卫尉的军队,殿内外则是郎中令的禁卫军,如果有盗贼,派他们追捕就行了。就像中南海内有盗贼,我想一定用不着调北京市公安局的干警。
因为对女婿不放心,赵高派人先把阎乐的老妈,也就是自己的亲家母劫持到家里,告诉阎乐:“你出去办公务,亲家母没人照顾,我替你照顾一阵。”看来阎乐还是个孝子,求忠臣于孝子之家,阎乐先生弑君,完全是被逼的啊。
阎乐没办法,率领一千多士卒就进了望夷宫,掌管宫门的卫令和仆射不让他进去,他当即指挥:“给我绑了。”这点也很奇怪,卫令属卫尉管辖;按理说卫尉的军队属于正规军,是保卫宫殿最强大的力量,人数不比阎乐的少,干嘛由阎乐绑他?估计那时朝臣无不畏惧赵高到了极点,卫尉的下属忌惮阎乐是赵高的女婿,不敢不让阎乐绑。阎乐煞有介事地拷问他们:“你们这个官怎么当的?看见贼人跑进宫,竟然不阻止?”
卫令莫名其妙,争辩道:“哪有什么贼人?我们的卫戍部队沿着四面墙驻扎,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阎乐心想,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是夸张了些,但要说一个贼进不去,那是肯定的,不过没办法啊,我们要弑君,总得找借口,于是指着天空道:“还狡辩,你看,那不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了。当面撒谎,给我拉出去斩了。”
按照官秩来说,卫令起码也是六百石,咸阳令哪有资格斩他?可是阎乐就敢。卫令还有点不服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法律书放在胸前,嚎叫道:“我要求得到宪法赋予我的权利申诉,这么随便就斩人,太没天理了。我好歹是国家命官,斩我也要皇帝首肯啊。”阎乐冷笑着将他的法律书抢过,摔在地上踩了两脚,说:“你当这是美利坚合众国,还宪法。什么屁宪法,在咱们祖国,谁的拳头大,谁就是法。给我杀。”
卫令人头落地。阎乐率领一千吏卒大摇大摆闯进宫殿,吏卒都持满了弓弩,看见太监和郎官就射。这些吏卒都是农民,平生也没进过宫,平常见了太监和郎官只怕要点头哈腰,谄媚不已,现在能有机会屠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别提有多快活了。在嗖嗖的乱箭下,太监和郎官们吓得四散奔逃,也有一些鼓起勇气上前格斗,但架不住吏卒多,死了十多个。按说殿内各种持戟护卫的郎中也有数百人,不至于顷刻间一败涂地,但他们的上司郎中令赵成本身就是内线,大家也心知肚明,谁愿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所以阎乐一伙很快就推进到了殿内,吏卒们一阵嗖嗖乱射,二世的龙椅和椅子后面的华丽帷幔登时钉满了箭矢。还好二世躲得快,他大怒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弑君?左右,还不上前给朕顶住。”
但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这家伙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是一个孤家寡人。
第37章 赵高的灭亡
二世一看,乱箭嗖嗖射来,吃不消,只好躲进房间,除了一个贴身太监跟着他,周围空荡荡的,煞是凄凉。二世很感动,说:“你怎么这么好?”太监说:“有什么用,只能陪你死,不能救你活。”二世难过地说:“是啊,赵高这家伙,怎么能这样对我?”太监说:“他要是不这么对你,就不是赵高了。”二世说:“不对啊,他原本是个大好人,是我亲爱的恩师啊,以前不是这样的。”太监说:“什么狗屁大好人,他一直便这么坏。”二世说:“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有所防备。”太监说:“早告诉你的那些人,你忘了,都被你杀了啊。”二世说:“不会罢,我有这么坏?”太监说:“你坏倒也不算太坏,就是有些蠢。”二世想发怒,但一看已经没本钱发怒了,只好忍气吞声问:“我怎么蠢了?”太监说:“连指鹿为马都信,还不蠢?”二世道:“原来那真的是鹿?我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后来被赵高说昏了头,也不能算太蠢。”太监说:“嗯,我说的是有点蠢。”二世说:“不是全蠢,就有机会挽救,你为啥不挽救我?”太监说:“连前丞相李斯都被你杀了,要我怎么挽救你?我要是那时挽救你,今天连陪你死的人都没了。”
他们絮絮叨叨悲叹着,阎乐已经斩开门进来了,上前骂二世:“躲什么躲?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二世心中气苦:“你这奸贼,竟敢弑君,真是既无情又残酷又无理取闹。”
阎乐说:“你杀姊屠兄,诛戮贤良,你就不无情又残酷又无理取闹?”
二世道:“那些都是你岳父蛊惑我干的,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们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
阎乐说:“我岳父他是法学院高材生,知识分子,怎么会比你这暴君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你才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无理取闹的人!”
二世说:“哼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无理取闹!”
阎乐说:“好既然你说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无理取闹给你看!今天你必须自杀,还得快,慢了我不高兴。”
二世赶忙服软:“别价,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您又善良又仁义又很讲道理,您放我一马行不行?”
阎乐说:“不行,我岳父说了,一定要带你的头回去。”
二世说:“事情别做得太绝,我想和你岳父当面谈谈,签订一个《师生谅解备忘录》。”
阎乐说:“不必了,你马上就要死,什么都得忘掉,还备个屁忘。”
二世说:“那我退一步,能不能降格给一个郡让我当王?”
阎乐说:“想得美。”
二世说:“当个万户侯行不行?”
阎乐说:“做梦。”
二世说:“混同于一个普通老百姓行不行?哪怕是农村户口都可以。”
阎乐笑道:“你这回步子倒是让得够大。”
二世充满希望:“那你就是答应了?马上签约,不能反悔。”
阎乐头摇得像拨浪鼓:“谁跟你签约,别他妈一厢情愿。”
二世道:“哈,你骂脏话,好歹你是咸阳市委书记,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阎乐道:“别他妈装逼了,咸阳百姓都说咱们就一流氓政权,你还当自己是贵族呢。”
二世道:“可我十八代祖宗确实是贵族。”
阎乐道:“或许不假,但咱们做的这些事,比流氓还流氓。”
二世道:“流氓也有人权,也可以活,我要求走法律程序,备足十二个陪审团成员,公开审判,我不想被自杀。”
阎乐鄙夷道:“冯去疾、状绾他们可都是被自杀的,你喊什么冤。”
二世垂下了脑袋,嘟囔道:“可我真的不想死。”
阎乐道:“晚了,我受岳父的命令,为天下除害,你再罗嗦也没用,不被自杀,就得被杀,你选一样。”
二世无奈,勾了第一个选项。
阎乐回去报告赵高,赵高把大臣公子都召集起来,宣布已经将二世给弑了。可以想象当时大臣和公子的惊愕,但在赵高的积威之下,估计也不敢说什么。然后赵高开始分析国际形势,慷慨地说:“秦国原本是王国,领土只有关中,后来始皇帝统一天下,才称为皇帝。如今六国都已纷纷自立为王,我们还称皇帝,就有些名不副实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恢复称王比较方便。”
他终于承认关东不是群盗作乱,而是合法复国了。可是他们想不到,现在想闭关守住关中称王已经不可能,关东泥腿子们早就约定,谁能首先拿下关中,谁就当秦王。暴君在自己覆灭之前,总是不肯改弦易辙,而是变本加厉地屠杀以维持统治。当他们的贪心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像气球一样炸裂,那时就算想当个普通老百姓都不可能。当然,从中国的传统来看,大多数时候暴君也没有妥协的机会,因为推翻他的已经是一个潜在的暴君,前者知道自己即使投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于是只能孤注一掷,非将财富和文明毁灭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可,这就是中国历史的常态。
于是赵高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把二世的尸体随便用草席一裹,扔进一具简陋的棺材,埋到宜春苑里。又宣布立公子婴为王,让子婴先斋戒,然后到太庙受秦王印。子婴斋戒了五天,和他的儿子们商量:“赵高早想篡位,只是怕大臣们不听,毕竟他不是秦国王室。我听说赵高已经和楚国的刘邦商量好了,想里应外合,灭掉秦国宗室,然后自立为王。现在他要我斋戒庙见,大概是想趁机在庙中杀我。我如果称病不去,他一定亲自请我去,我就可以趁机杀了他。”
也不知道司马迁怎么知道子婴跟儿子说了这些话,估计是口耳相传的故事,但经不起推敲。赵高大概不会有和刘邦勾结的计划,秦国已经到了末路了,刘邦凭什么要和他签约?让赵高当秦王,刘邦自己往哪搁?赵高也不会在宗庙杀子婴,如果要杀,以他的能力,不必这么费事,从后面赵高肯亲自去请子婴入宗庙来看,他对子婴完全没有防备,如果他要杀子婴,这些错误不可能犯。
很快到了入宗庙的时间,赵高派了几拨人去请子婴,子婴都说病了,去不了。赵高果然亲自来请,说:“大王,这么大的事,就算强撑病体,也得去啊。”子婴突然拔出匕首,在赵高身上猛刺,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