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老鬼寻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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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老鬼寻亲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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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老鬼不这么想,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的世宗宪皇帝陛下怎么能被一瓶水折腾趴下呢?他靠在弟弟肩膀上,有气无力地斥责周弘办事不牢靠,连瓶水都买不好,听见儿子诚惶诚恐连声请罪,面上就好了些,扭头看看窗外的尘土漫天,转而批评本朝天子教化无方,养了这么些刁民出来,做买卖的竟连诚信都做不到。
  
  袁满提醒他,“四哥,这可是您山陵所在,人都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您这万年福地钟灵毓秀的,哪会有刁民?”
  
  “那也是你选的,”老鬼哼了一句,忽然觉得这话味不太对,连忙又往回找补,“我那宅子当年千挑万选,怎会有错?我看这还没到易州吧?”他探头看看窗外,敲敲窗玻璃,“天申——”
  
  车子其实已经进了易县县界,周弘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该给皇父留个面子,只好点头附和,“阿玛圣明,确实没进陵区。”
  
  老鬼没注意他偷换概念,得意洋洋转头看袁满,“看吧,还在保定府。”他得胜似的笑了下,忽又换了脸色,“天子辇下第一省,历代直督驻守二百年,居然还是如此民风,无能到何等境地,无怪你当年看他们一个个都不合心。”
  
  他本就是个愤青祖宗,又掌执九州万方多年,习惯了臧否人物指点江山,于是这一喷薄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把雍正间直督连获罪的带署理的统统品评一遍,捎带着还评价了一通曾国藩、李鸿章、荣禄、袁世凯之流,由此又扯到了晚清民生凋敝风雨飘摇,开始分析弊政到底起自何处,分析来分析去免不了又分析回小四,就又是一通刻薄发泄。
  
  老鬼天生的敏思善辩,平日最好点评世人行止人心,这一番酣畅讲演下来,不知不觉间胃部不适消于无形,连带着胸中都畅快无比,便更加眉飞色舞兴致高昂。
  
  而他的三个听众:袁满一声不吭只当是在听历史讲座,周弘开着车也不敢怎么多说话,小乾则是根本听不懂,于是这一车人,就在老鬼滔滔不绝的点评里沉默着奔向清西陵。
  
  炎炎夏日,陵区里游人却也不少,朵朵伞花开在庄严肃穆的帝陵腹地,五颜六色的,伞面防晒涂层折出片片银光,鱼鳞一样的,闪耀在这青山翠柏的朱墙红瓦之间,别是一番风致。
  
  大约是因为到了自己家,老鬼一下车就表现的兴致勃勃,扯着袁满一路热心导游,给他普及国朝建筑艺术、丧葬习俗,每每讲到山脉水法、陵寝气象,少不了再顺口夸奖下他无所不能百德齐备的全人弟弟,言辞之夸张恳切,连周弘这当年听惯了的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袁满却不怎么答话,也许是因为这天太阳太毒、空气太闷,他从踏上泰陵五华里的神道就开始感到胸闷气短四肢乏力,心口堵得恨不得掏开通通风。只不过是看着老鬼难得那么神采飞扬打心里高兴,也就强忍不适勉力支撑而已。
  
  但勉强的事情通常不怎么长久,当老鬼又一次招呼他去看前方门楼繁复庄严的庑殿顶时,那迎映骄阳的琉璃瓦一下子闪花了他的眼,下意识的一低头,就觉眼前地砖忽远忽近的在面前晃悠,要不是老鬼见机的快抢过来扶了他一把,袁满免不了已经热烈亲吻大地母亲了。
  
  “是不是太晒了?”识相带着小乾落后几步的周弘赶过来,掏出一包湿纸巾往前递一递,半路又很有眼色地交给了老鬼。
  
  袁满勉强摇头,抬手去接纸巾,被老鬼沉着脸甩一句“好生待着”,也就不动了,老老实实由着老鬼给他细细擦了脸,又换了一张让他在脸上蒙了半分钟,这才指着前面高大的圣德神功碑亭问他,“实在受不住,咱们到那碑亭里歇歇脚?”
  
  碑亭里人不少,大多都是躲阴凉来的,周弘带着小乾几步窜进去,七钻八钻的寻到一块空地,忙着把后面俩祖宗迎过来。这地方靠近门口,穿堂风多少有一点,却又不怎么晒,老鬼挺满意,唯独对着正前方几个衣着过分清凉的姑娘大皱眉头。
  
  他整日宅在家里,并没怎么见过此间姑娘的夏日装束,这次出门,周弘还特意亲自为小乾选衣服,好歹哄着她找了条素色保守长裤套身上,于是老鬼这冷不丁见到传说中的吊带小衫低腰热裤,视觉冲击有点大,一时竟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里才能免了“非礼”之嫌,左晃右晃了一圈,只好念叨着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之类,把目光固定在自家弟弟身上,见袁满明明有气无力,居然还有心情瞅着他乐,心里一囧又无可奈何,只好恶狠狠剜他一眼,抚着他腕间数珠要他闭目养神。
  
  可是姑娘清脆笑语源源不断,执拗地去撞击众人耳膜,“渣乾虽说不孝,这碑文倒是写的挺像那么回事啊!”
  
  “不懂别乱说啊,这人家方老头原创,就执笔的都是十七和徐老师,渣乾神马都没做就占了个署名权。”
  
  “就是就是,看着这碑文挺真挚,对四爷功绩总结的也挺到位,渣乾哪儿写得出来?他明明对他爹的作为各种看不上。”
  
  “可不是?你看他对鄂相对秘书长,那叫一个渣,那可都是他爹的未亡人!对小妈都这样,对别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噗——”袁满实在忍不住,憋笑憋到险些胃痉挛,一时更觉难受,被老鬼锅底似的黑脸一晃,更乐的连手都在抖。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姑娘的出位言辞很快就有人反驳,“口胡,他们那叫什么未亡人啊,鄂相撑死还算个继室,张大秘最多就是个office里的小三,四爷这辈子有且只有一个正房元配,夫妻俩那一辈子森森的爱啊,夫人死了他积极立遗嘱时刻准备开着爱妻号去殉情,又怎么会容忍别人抢了这位置。”
  
  周弘听得眼角直抽,他被炮灰多日早已进化出超敏雷达,眼看着这情况走势就不太对,连忙扯了小乾一转身,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老鬼也挺不自在,但看见袁满那一脸精彩立刻又觉得扬眉吐气,一时倒好象在听别人的事似的,心境也轻松了不少。 
  
  就听见那边几个姑娘还在聊,“你们说四爷病病歪歪拖了一年多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好他会不会挺失望?”她清清嗓子换了一副腔调,捂着胸口表情夸张,“噢十三弟,十三弟你为毛不带哥哥走?噢——”
  
  “囧死了你。”旁边姑娘笑作一团又忍不住去拍她,“严肃点啊,四爷可就在前边躺着呢,敢编排他和十三,你当心他祥瑞你!”
  
  “他凭毛祥瑞我啊,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可刚给他上了供,十三坟头琉璃残瓦两片,沉死我了都,千辛万苦从涞水背过来的呢!”
  
  “噗,我的轻巧,我给他放了一袋子棒棒糖,荔枝味儿的哦,保证他没吃过。”
  
  “咦?要送东西吗?我没准备肿么办?要不我去门口买副扑克?让他和敬敬、年MM一起斗地主?”
  
  “口胡,那十三会醋死的,敢惹他十三弟不高兴,你等着被四哥祥瑞吧!”
  
  “哎哎哎,人家软妹子一只,你吓人家干什么?——honey放心啦放心啦,四哥忙着追十三呢哪儿顾的上你,十三比他早走了五年,也不知道追上没有?”
  
  “必然追上了啊,十三腿脚不好,走两步歇三歇的,四爷追妻无压力啊!”
  
  一群女孩子鼓掌大笑,青春的朝气伴着骄阳肆意挥洒,快语芳音脆生生浮动在耳边,执拗撩拨着他们身后某两人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湖,激起微波一澜澜。
  
  这下子饶是老鬼修炼了三百年的厚脸皮都看不下去了,拉起袁满落荒而逃。
  

33、番外:日照泰宁(中) 。。。 
 
  这么一闹腾,再加上天上太阳实在是晒,俩人便谁也没了轻松看风景的心情,只机械地沿着神道往前走,各怀心思似的,直到登上宝城才找个背阴处停下来。
  
  这里已是陵寝深处,游客不过站站脚就下去,正北背阴处更是无人。老鬼凝神细看看袁满脸色,展手托出一盏茶递给他。
  
  再往北就是易水青山,视野还算开阔。袁满灌下一碗凉茶,靠着石砌围墙微微闭上眼,去听远方山风奏出松涛阵阵。
  
  老鬼站他身边,默默看了一阵陵后青松翠柏,问他,“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明天端午,今天五月初四。”袁满闭着眼答,“雍正八年五月初四——”他睁开眼,专注去看老鬼表情,“……四哥,您还难过吗?过了这么久,每年这一天都还会难过?”
  
  老鬼看着天边浮云没说话,只是垂下手去,慢慢握住了他的手,手掌相触,袁满听着腕上菩提数珠哗啦啦一阵轻响,随即反手紧紧回握,“四哥,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半晌,老鬼幽幽开口,语调平稳不悲不喜,三百年的等待,他终于能够心情平静地去面对这一天,何况今天弟弟就站在身边,只是当年那份委屈,也仿佛瞬间找到了正主,急不可耐地想要抖给人知道,“我前日读书瞧见这么一句话,立时觉得真是恰当,只不知走了的,会不会想到这个?”
  
  袁满皱皱眉不说话,他的胸口又开始疼了,疼得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一只巨手在里面规律挤压,激出澎澎鲜血翻涌在四肢经脉,裹挟着利刃似的要将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生生剥离。
  
  “祥弟——”老鬼却没发现他这异样,伸臂揽上他肩膀,视线却执拗地放在远方虚空一点,语气轻飘飘的,却又带了些重的托不住的情感,“你的那些想头四哥都知道,也都能理解,只我不知道,都到那地步了,你为什么还在骗我,为什么不愿我去瞧你,你……你怎么狠得下心?”
  
  “……”
  
  “还挑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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