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军- 第141部分

好在韩中正主持江东，现在的侧翼又无宋铎干扰后，大军后勤保障相当的到位，尤其有冯适之这位在北方生活多年的能人在，早早就给江东军预备了棉甲裘衣，当时北渡长江时，霍二这厮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还曾建议沈庆之取部分棉衣做成火球，砸进襄阳，复制鞍山故事，沈庆之当然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然而，江东军毕竟是南军，就算有再好的保护，这一日来，也已经有了不少的非战斗减员。

所以，沈庆之很是担心，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战斗中，江东军的战力问题。

也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头的历中原，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你把我们叫来到底何事？”

不怪他疑惑，之前沈庆之叫他和霍二，然后陆续把将领们叫来，如搞聚会一样在帐内说说笑笑，就说在等高至阳的步兵，可说了没多久就只有霍二在表演了，然后，他就沉默了，历中原因此疑惑。

但他问，沈庆之却没回答，依旧在琢磨心思，此时他已经把目光投向了黄河以北的那处山麓处，当年战襄阳，曾经在盘口，那就是京兆重地盘口关，也是京兆南方唯一一处山麓险地，若预料不错的话，扶桑还是按捺不住要动了，那么这一生和扶桑的一战，会在哪里呢，当然是盘口！

但，这次该怎么打？

“好了。”最终下定主意的沈庆之抬起头来，吩咐陈再兴：“速再派人去催高至阳部，并令河东军，无论如何，要配合孙统领部尽力截住慕容艺，不惜一切斩其人头，当可封侯！”

“是。”

“回来，再秘派人去报孙统领处，渡河之后万万小心，尤其不要冒昧深入石碑谷。”

“是。”

吩咐完毕，沈庆之回头看向帐内的历中原，霍卫青，和郭子怀兄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诸位心中埋怨我为何突然命令部下聚集，以至灭燕最大的功劳可能为虎贲军甚至河东军所有，其中理由无他，为防扶桑。”

历中原虽早知道沈庆之对扶桑一直有担忧，更知道扶桑确实对中国虎视眈眈，但无论如何，经历决定了见识，还未曾参与过国战的历中原怎么也不能想象出扶桑会疯狂的大举入侵，所以他立即道：“大人是不是？”

“是不是太把二兔那货当回事了？”霍二接道。

也就这两人敢放肆些，郭子怀兄弟相视一眼，虽然心中赞同但不敢说，他们以下的各部偏将更是如此，沈庆之摇头道：“过去和你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事不临头你们还是无法体会，但，从我看到小野卫明的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所有推测都是对的。”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指着沙盘上的关隘前的石碑谷处，对帐下各将厉声道：“扶桑必定已藏军马于此，只待慕容艺退至京兆就会阻拦我军！假如我军以为北地无敌，放肆追逐，一旦扶桑杀出，此次北伐就将功败垂成，比起等若江东元气的羽林和虎贲两军子弟，区区慕容艺的人头就值得你们这样冒险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异常严肃的喝斥帐下诸将，且将自己的推测说的这般肯定，历中原和霍二两人，连忙欠身请罪，沈庆之摆摆手：“不是要你们请罪，只是告诉你们，统帅一军，要知孰轻孰重，贪功冒进导致功亏一篑的典故举不胜举，难道那些前辈败将当真不如你我？只因过于好名！何况如今局势的复杂程度更胜过往许多，如今中原无主，扶桑罗斯哪个肯罢休，你们好好想想，小野卫明他竟能深入中原直至江东，你们以为他所作所为是个人野心吗？”

郭子怀见他声色俱厉，忙替尴尬的历中原和霍卫青解围，起身道：“末将等当谨记大人教诲。”

他一开口，历中原和霍卫青才反应过来，沈庆之却懒得看他们这种口不对心的举动，心想一旦事情当真发生，对他们来说才会印象深刻，于是再一摆手，不再和他们废话，直接下令道：“等高至阳至，休整一夜后，明日晨时便拔营北上，步骑相连互为照应，并派游骑随时注意前方动向，此地距盘口仅两日路程，过河即到，若我所料不差，那时；孙统领部已和扶桑开战；至于胜负。”

想到自己的提醒，孙正川未必听的下去，沈庆之就有点担忧，他抬头看向北边，虽然厚实的毛毡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他仿佛已经能看到，猝不及防的孙正川部，在遭遇到早有准备的扶桑军时，失措的摸样。

孙正川为人忠厚，实诚，也很有将才，若不是沈庆之有一番奇特的“遭遇”，孙正川当为今世第一虎将，然而此刻的他毕竟还年轻，因为沈庆之的出现，心中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争雄之意。

整个天下现在都已经知道，在北伐以来，羽林部立功至伟，虎贲部却总是在打酱油。

便是孙正川能冷静对待那份似乎唾手可得的功劳，他的部下们会如他那样冷静吗？

若是当时，能透过重重燕军，一刀杀死慕容艺在当场也就好了…沈庆之想自己这只是妄想，当日慕容艺见事不可为，跑的比兔子还快，沈庆之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瞬间杀绝上万敌军啊。

“唉。”沈庆之忧心忡忡的看着帐下的诸将，神色凝重的点名道：“霍卫青。”

“末将在。”

“我很担心孙统领处，所以，我且令你，带五千骑先行，我给你调一人双马，你来。”

霍卫青立即走到沈庆之身边，沈庆之指给他看，道：“孙统领的部队现在正拼命绕向黄河南渡，要将慕容艺拦截在附近，但这场雪一下后，我看难，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们走的不算太远，所以，我令你从这里直线行军，偃旗息鼓抵达此处后，为孙统领部护翼，你需答应我，除非慕容艺躺在你面前，不然就算他只离你一里，你也不得争这一功！你部的使命就是，在扶桑军出动时，为孙统领部争取到准备的时间，你可能答应我？”

“末将遵命，就算慕容艺在末将面前，末将也绝不贪功。”

“当真？”沈庆之问，霍卫青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沈庆之这般的…不信任自己？不是，大人这是相当的担忧吧，莫非他从哪儿得到了扶桑必定出击的消息了吗？霍卫青心中的想法如电闪过，迎着自己主帅的注视，这位过往以不着调闻名全军，但又每每被安重任还很好完成的年轻将军，大声的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已知大人心思和此任之重，此去定不辱命，扶桑不来也罢，若来，末将定当牢牢护定虎贲侧翼，以为江东保住一份元气。”

“你能懂，就好，这五千骑，你放手去选，历中原。”

“末将在。”

“你亲自陪他去挑选好兵好马，并配上全部连弩硬弓，选最好的。”

“是。”

“郭子怀，郭子忠。”

“在。”

“你们今天什么事情也不要干，就去催促后路辎重营，加速将投石车等，能运送多少，运送多少至前线，设于黄河南岸此处高坡后，待我退敌进时，便砸开黄河断绝贼军后路。”

在帐内还未走的历中原和霍卫青闻言一愣，这才知道，沈庆之原来不仅仅防备扶桑，似乎还要吃掉扶桑？那么大人心中，到底有多少韬略？两将默默的看着只言片语间又将一战定调，并隐隐再次掌握主动的沈庆之，敬佩的想着。

这时，外边忽然报说高至阳带领的羽林步军抵达了，这雪地行军，步兵比骑兵慢不上多少，因此来的快，沈庆之一听大喜，连忙亲自去营外，迎接高至阳，询问部队损耗，恰见高至阳的部居然把后面的投石车等一起运至，沈庆之更是狂喜，重重的拍打高至阳的肩膀，大声道：“你为我江东立一大功了。”

可怜高至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站在那里傻笑。

他当然不知道。

从打败燕军后，一心要杀慕容艺追之不及时，沈庆之心中的担忧就越来越重，这场战斗，对于他人来说，只是一场剿灭追逐，但对于沈庆之来说，却如倒计时一样的惊心动魄。

败燕后，压着部队不给追敌，这说不过去。

放开骑兵肆意向北，又不行，因为万一遭遇扶桑怎么办？

好在天有大雪，使得敌我都不方便，步骑也因此脱离不大，这也才给了沈庆之更为完善的准备计划时间，其实，谁能知道，沈庆之最希望出现的是，自己的一切担忧是空，扶桑依旧会如他经历的那样，在六年后才会入侵中原。

然而，小野卫明都已在慕容艺身边的，那么野心从未改变的扶桑，会错过这种好机会吗？

当然，沈庆之能确定，此刻的扶桑还没可能有真正的信心，以为自己能一口吃下中原，他们的首要目标该是保住慕容艺这个傀儡，从而能在北地有份名义行事，但，这并不代表，扶桑假如有机会能击败江东，却不战！

好在，现在已不是“当年”。

现在，这位少年将军的梦想，成败，和这个初见雏形的南朝，已密不可分的绑在了一起，这一刻，罗斯，和扶桑，乃至还未曾向江东表示顺从之意的河西李耀武处，以及罗斯的傀儡梁子任部，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因为，他们都知道，燕的覆灭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一切才刚刚开始！

身在雪停的江南的韩中正公，正在自己的女儿的陪同下，站在金陵城头，默默的看着北方，他提拔的那个少年，如今已成为了名震天下的英雄统帅，克双城灭一国之赫赫武功足以耀眼千秋，但，他的担忧会成真吗？

被繁重的事务压的疲倦至极的韩中正，在这一刻，已经累的情愿沈庆之是错的，可预感告诉他，沈庆之的担忧绝非无的放矢，这江山如画啊，不仅让英雄折腰，更有鼠辈窥视…

在遥远的西北。

“出兵灭燕！”罗斯傀儡梁子任趾高气昂的道。

哦，现在他已自命为西秦总督了。

他身后，是在罗斯人帮助下武装到了牙齿的数万黑旗大军，说起来真遗憾，他本来准备让自己的军队装备红旗的，青天白日之下红旗飞扬看去该是多么的快意，可是，据说江东军用的是红旗，梁子任想到这一点就不爽。

第九卷　第三回　野心勃勃

但他若能看到此刻的黄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