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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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本岁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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厍涧的手微微挪动了一下,他望着冯满嗫嚅着,冯满轻轻握住他的手,厍涧从嘴里艰难地发出两个轻微而模糊的字——“铁。。。。。。安。。。。。。”冯满俯身在他耳畔说,“安总刚在市里开会,这会儿正赶来医院的路上,你病得很重,要好好配合治疗,大家都盼你早点回来。”
两行清泪从厍涧的眼中夺眶而出,闪过一道晶莹的光亮。忽然,病房里原本响着的嘟嘟的声音不见了,伫立一旁的护士小姐摇了摇头,大家的心猛的一沉,只见床前的心电图已然停止了跳动,游离在厍涧身上的那一丝生命的波浪已经戛然而止,消失在冰冷的荧屏中,飘散在悲伤的空气里,变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屋内大雨滂沱。
透过天窗的玻璃,曹宇泪眼婆娑地望着窗外,儿时听老人们摆龙门阵,人走如灯灭,魂魄被无常勾走的时候,他会苦苦哀求在遗体旁停驻片刻,对人间烟火和悲哀的亲人们作最后的道别。厍涧这么好的一个人,无常一定会通融方便吧,况且,鬼城丰都离此并不算远,不会耽搁多长的时间。曹宇睁大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天边黯淡如灰,只有一节树枝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那枝头已微微绽出了一点新绿。
追悼会很隆重。省盐业公司、澜江四大班子、社会各界人士都送来了花圈,甚至中盐总公司也发来了唁电。但凡了解厍涧的人,无不为之扼腕叹息。在火化前的告别仪式上,安捷一直伫立在厍涧的遗体旁,他面色凝重,如石雕一般沉寂无语,他昔日的爱将容貌安详、西装革履,永远沉睡在了鲜花丛中,离开了他钟爱并为之奋斗的事业,和深爱他的亲人和朋友们阴阳相隔。旁边还有厍涧年轻的妻子,她形容憔悴,两眼红肿,早已哭干了眼泪。厍涧年迈的父母则傻傻地坐在一边,目光呆滞,嘴里不时念念有词。曹宇缓缓移动着步子从厍涧的身边走过,他忽然想,如果厍涧没到通过那次体检,如果厍涧没搞销售。。。。。。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吗?但是,永远没有如果。拜伦说过,无人能使时钟敲打已经逝去的钟点。
厍涧年幼的儿子怎么也不愿和母亲守在那里,他一个人四处转悠着找人和他玩。第二天,曹宇代表部门到厍涧住所楼下的灵堂处送花圈,厍涧的儿子正嘻笑着拉住一个同龄的小孩神秘的说,我给你说嘛,我爸爸死了,就躺在那边一个盒子里头。




 正文 25

送走了厍涧,安捷提议,铁本经营班子成员每年清明节集体到厍涧墓前扫墓。而且,从即日起,铁本领导层半年到医院体检一次,中层干部一年一次,普通员工两年一次,并将此形成一条制度,作为一项福利。是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像一个站立着的“1”字,身体倒下了,后面有再多的“0”也失去了意义。没过多久,厍涧的妻子便嫁作新妇,带着她的美貌,还带着厍涧留下的大笔财产。
继任销售公司总经理的,是厍涧举荐的武四,但盛达总部并未批准他为铁本副总经理,销售公司总经理相当于铁本总经理助理,和曹宇一个级别,盛达其意是以观后效,依功行赏,这也正是安捷的意思。
为了安定人心,鼓舞士气,安捷亲往成都销售公司总部慰问销售人员。在原来属于厍涧的办公室,曹宇看见里面已重新装修一新,那幅令厍涧颇为珍爱的四川某国画大家的山水画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悬于墙上的铮亮的开山斧。武四行事雷厉风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原本就是厍涧手下的一员悍将,他的口头禅是,杀猪杀屁眼儿,各有各的刀法,只要结果,不看过程。新官上任,武四自然也是跃跃欲试,他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今年大刀阔斧,为总部砍出一条血路,拿下80万吨的销售目标。武四比厍涧年长几岁,40出头。
提出了铁本总部的希望和要求之后,安捷语重心长地说,搞企业微观经济管理的确重在务实和效果,但也要善于从理论上总结,仅凭经验和感觉是走不远的,销售公司可以考虑在成都物色一名业务过硬的法律顾问作为助手,有效规避经营过程中的法律风险。他还建议武四看看央视正在重播的电视剧连续剧《大染坊》,学一学陈寿亭。武四懵懵懂懂地答应一声。晚饭的时候,他悄悄问曹宇,那个《大染坊》是个什么坊?曹宇开玩笑,说就是妓院。武四恍然大悟,说还真被自己给猜中了,开窑子也能开出学问,那个姓陈的确实厉害。饭后,一行人爬上销售公司租赁的顶楼休闲小区鸟瞰风景,安捷躺在沙滩椅上伸伸懒腰说,今天武四做东,陪大家出去洗洗头,搓搓脚。大家纷纷拍手应和。安捷接着说,我上了年纪,没有了兴致,就不去了,你们去。武四嘿嘿一笑说,好好好,老大给了政策,我们就去逛逛成都的大染坊,逛了大染坊回来,打麻将的打麻将,扯金花的扯金花。安捷一愣,曹宇包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忍住。
次日上午,武四毕恭毕敬,亲自将安捷和曹宇送至机场,等他们进了检票口才打道回府。
“主任,你看看这个。”回到澜江的曹宇正在修改安捷在销售公司讲话的会议材料,尚弦拿着一封信过来轻声说道。曹宇看看信封,写着“铁本集团负责人收”的字样。见曹宇不解,尚弦指着要他看信封里面的内容。
曹宇抽出来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封匿名信,而且是一封匿名检举信,信中指名道姓地举报铁本一领导在项目工程建设中收受某建筑施工老板的贿赂,贿赂的金额、收受的时间、地点,施工方在铁本再建项目的工程中标的细节内幕一应俱全,活脱脱一部小说里的情节。而信中举报之人,正是铁本分管项目建设的副总经理常胜。
一直以来,但凡公司的信件,只要写明负责人具体姓名的,办公室都送达本人,只写着负责人或单位名称的,由办公室拆阅后视情而处。这项工作一直由小凌在干,尚弦来之后,有时也帮着处理一下。虽然这些信件大多是些广告之类的狗皮膏药,基本形同废纸,但偶尔也有例外,就像尚弦转来的这封,它拿在曹宇的手中,如同一枚烫手的山芋。
“这封信还有其他人看过吗?”曹宇问。
尚弦望着他,摇摇头。曹宇连忙叮嘱,千万不可对其他人提起此事。尚弦又点点头。
曹宇站起来拿着信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住了。
“该不该交给安总呢?”他有些踌躇。“如果交给安总,他是调查上报?还是纵容不管?”
曹宇在心头飞快地权衡着,虽然这些不是他应该思考的问题,但工作的习惯使他不得不站在安捷的角度来考虑。是的,面对下属亲自送来的这份已经拆开的信件,安捷看后会不会表态呢?会如何表态呢?而无论安捷作出怎样的抉择,似乎都不是曹宇愿意看到的。凭直觉,曹宇认为安捷不想看到这样的东西,至少不想其他人知道里面的东西。但是,不交给安捷也不妥,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这信是谁写的呢?为什么不直接寄给安总呢?”曹宇心生烦闷,犹豫不决,踌躇再三,还是转身慢吞吞地将信塞进抽屉里,这一切,被在一旁一边做事一边留意着他的尚弦看在了眼里。
临近午时,曹宇来到铁本职工餐厅,他胡乱要了一份饭菜,准备端到自己习惯的临窗的餐桌前,却见安捷和常胜坐在那里就餐,正谈笑风生。曹宇环顾左右,垂头在就近的一张桌椅上坐了下来。
“主任,喝汤。”尚弦不知何时笑吟吟地坐在了面前,给他端来了一碗用小碗盛着的海带汤。曹宇微微一笑,算是答应。这时,薛莎也端着一个饭盒走过来,在准备就座的地方,她发现椅子上有一小块污渍,不禁皱起了眉头,而周围已经人满为患。
“薛姐,我这儿有餐巾纸,给。”薛莎正要离开,尚弦主动过去递给薛莎一叠纸巾。薛莎矜持地说了一声谢谢。
曹宇匆匆扒完了饭,疾步出了餐厅的门。
“曹主任,等等我。”尚弦追上曹宇,气喘吁吁地说。
“啥子事?”曹宇放慢脚步。
“哦,没啥,就想和你一起回办公室。”尚弦小声说。
见曹宇没说话,她继续说,“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曾给我们讲过关于物理学家费曼的故事,给你讲讲吧?”尚弦说。
曹宇点点头。
“费曼是个很有趣的人。生前,他思念已故的妻子,便提笔给妻子写信,倾诉衷肠,他在信的结尾说,亲爱的,原谅我没有寄出这封信,因为我无法获知你的地址。。。。。。”尚弦边走边说。
曹宇笑了笑,说这个费曼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这个故事说明这样一个道理,如果寄信,收信人的地址最为重要,而收信人的姓名却在其次。”尚弦笑眯眯的说。
曹宇敛住了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比如上午的那封信,虽然连收信人的姓名都没有,但还是寄到了公司。”尚弦眼里闪着一丝狡黠。
“呵,你想说啥就直说吧。”拐弯抹角的,原来她在这里等着他。
“主任,你要是觉得这信真的重要,其实可以拿到邮局重新寄到公司来,为了方便,就直接寄给你认为应该寄送的人。”尚弦看看周围没人,小声对曹宇说道。
曹宇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么多的鬼点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见曹宇没作声,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尚弦有点紧张,她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曹宇问。
尚弦怯怯地点点头。
“那封信就在我抽屉里,下班后你拿去,就这样办。”曹宇对她笑了笑。
“嗯”,尚弦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露出珍珠般光洁的牙齿。“主任,我到那边苗圃看看,办公室有盆花有点蔫了。”说完,尚弦一闪身钻进了旁边的苗圃。
看着尚弦隐没在红花绿草中的妙曼身影,曹宇会心地笑了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个小姑娘了。虽然只来了短短几个月,尚弦的表现却让曹宇刮目相看。她不仅青春漂亮,而且伶牙俐齿,机灵乖巧,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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