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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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本岁月-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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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江来情不自禁的一拍手,眼里流露出一丝钦佩,“今天曹总的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啊,谢谢。”
“不用谢。这不是我说的。”曹宇笑道。
“谁说的?”江来好奇地问。
“严董。”曹宇回答,“我为啥子说榨菜厂加入盐业集团是比较合适的,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严董。”
“说实话,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眼高手低,佩服的人没得几个,但严董是其中一个。”曹宇说,“毛老人家说,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我觉得这句话不全面,应该说历史是由英雄人物领导劳动人民创造的。就像没有老毛,中国革命的胜利要推迟很多年一样,这是小平同志的话。”
江来一动不动,洗耳恭听。
“可以这么说,目前全国盐业营销系统企业还处于蒙昧的原始社会,而省盐业公司至少已经昂首步入了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这个极其良好的发展局面,全是严信的功劳,是他一手领导着盐业集团一帮人打下来的。”曹宇兴味盎然地说,“刚才课上,老郎批判了劳动法的精神胜利和本质的失败,质疑物权法和反垄断法,我认为还是有道理的。中国人含蓄、聪明、随意,用制度去框不太容易,甚至适得其反。人们的惯性思维和乐趣就是寻找制度的缝隙,而且文字又无法包罗万象。我曾经看到一则趣闻,说在美国某州的小河里钓鱼有一个规定,只能拿走一条鱼。当地人来钓鱼,钓起一条鱼就走了,而中国人来钓鱼往往要钓一整天,因为他们钓起一条鱼之后,会把较小的那一条放回河中,最后带走的一定是当天钓起的最大一条鱼,所以,再高明的制度也没有人高明。依法治国和依法治企一样,方向是对的,但要真正达到这个目标还尚有时日。我们中国的环境,大到地方,小到企业,目前起决定因素的还是人,起关键决定因素的是领导人。”
“我的体会,一个人,如果遇到一个能力超群而又懂得欣赏自己的上司,无疑幸莫大焉。这几年在严董手下干事,我觉得自己比较幸运,也习惯盐业集团这种工作的氛围。目前,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在盐业集团还不是问题。因为食盐专营政策,盐业集团积累了雄厚的资金实力。所以让很多企业苦恼的资金问题在集团并不突出,集团当前最稀缺的还是人才,特别是像江总你这种在完全竞争性行业摸爬滚打的年轻的实干家。”
“所以,江总不用担心你的职位问题,盐业集团的用人原则是真正的干部‘本土化’,不想本土都不行,因为集团大部分干部都是内部培养起来的,在行业内部比,他们的市场观念和经营管理能力强,但和你相比,还差了一大截。”
“听说食盐专营政策马上要放开。”江来插话道。
“对集团来说,不放开当然好,放开了也不怕。对于江总来说,放不放开都无所谓,放开了更能显示出你的才干,也更能体现出榨菜厂这些完全竞争性企业的重要性。”曹宇回答。
江来笑了,一种心悦诚服的笑。
这时候,几个服务员托着盘子进了餐厅。
“曹总,我们去吃饭。”江来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还有一个星期就春节了,要回澜江吧?”江来问。
“不一定。”曹宇站起来。
“再忙,春节总得和家人团聚团聚噻。”江来说,“等你回澜江,我请客,八仙居。”
曹宇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林晓还好吧?”
“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常胜倒是开会时经常碰到。”江来回答。
“哦,铁本的老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吧?”曹宇接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
“是啊,前不久,听说武四失踪了。”江来接着回答,“这家伙,赌瘾越来越大,欠了一屁股债,据说上千万。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唉。”
曹宇一愣,还想问什么,忽然一下又忘了想问什么了。




 正文 62

飞机在万米的高空平稳的飞翔,乘客大多昏昏欲睡,而曹宇的思维却如机窗外面的天空一样通透。
乘飞机是家常便饭,曹宇并不新鲜,在旅途中思考问题几乎成了他的一种职业习惯。像他这种企业高管,耗在出差旅途中的时间不在少数。严信就自诩自己是一个“飞行动物”,在飞机上的思维最活跃。这些年,盐业集团改革发展的点子,不少都是“飞”出来的,什么创新商业模式,拓展商贸流通,建立连锁服务网络,实行内部退养政策等等。每次严信出差回来之前,曹宇和他的同仁们总会把自己调整到一种最佳的待命状态,随时接受严信安排的新任务。
曹宇低着头,一只派克笔夹在他的手指之间,与膝盖上的小本子沙沙沙的窃窃耳语,说了满满三个内页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回到原来的皮包里。曹宇伸了伸腰,然后靠在椅背上看了看时间,飞机到省城机场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这时,旁边传来一点轻微的钢琴弹奏声,曹宇转过头,原来旁边一个小伙子在笔记本上看拷贝的电影,目光落下去,曹宇觉得那画面似曾相识,哦,《海上钢琴师》,记得这电影是去年元旦的时候,和一位老朋友去看的。
那位老朋友是曹宇以前在铁本的同事,十多年前便离开铁本到了省城,如今已是省城很有名气的羞花美容院的院长,有次,曹宇在铁本醉酒后还曾接受过她的帮助和指教,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梁姐。
梁姐姓梁名洁,以前曹宇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十多年后,在远离澜江的省城,曹宇终于知道了她叫梁洁。和梁洁的偶遇是一年前,曹宇下班后开着自己的比亚迪往住处赶,行至半路,前面一辆红色的奔驰“嘎吱”一个急刹,跟得太近的曹宇来不及刹车,“哐当”一下,自己的车头对着前面的车尾亲了个结结实实。曹宇连忙下车,对方也打开车门下来,两个满脸不悦的人抬起头来一照面,不由同时愣住了。后来两个人都庆幸这次小小的事故,从此常在一起小聚,宛若一对密友。
或许是忙于事业,梁洁一直单身。这些年来,曹宇在省城也是一个人,虽然和夏枫还保持着名义上的夫妻,但曹宇极少回澜江,即便回去也是看看父母和孩子,似乎两人还未把当初的罅隙完全缝补起来。去年回家,曹宇连夏枫的面都没见,那些天,已是澜江财政局财务处处长的夏枫在单位上忙得昏天黑地,两天都没回家。
尽管曹宇和梁洁是一对孤男寡女,尽管两个人的坐骑刚见面就重重的亲热了一下,但两人始终维系着一种朋友的友谊,未越雷池一步,交往也仅限于吃饭、喝茶和聊天,看过的唯一一场电影,就是这部《海上钢琴师》。
那是一个周末的中午,曹宇在办公室接到梁洁打来的电话,说她的一个朋友买了两张电影票,因为有事看不了便送给了她,问曹宇愿不愿同去,曹宇答应了。观后觉得这是一部难得的文艺好片,出来送梁洁的时候,两人还边走边讨论。
曹宇觉得,《海上钢琴师》是一部悲剧。按照鲁迅的说法,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剧中的钢琴师是有价值的,他的琴技、他的善良、他富有哲理的语言,他的不谙世事却又能洞穿人心的思想,这一切都美好得十分价值,近乎完美。然而,这些美好最终却不得不在一声巨响中化为灰烬,那腾起的冲天火焰瞬间便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无情的吞没,令人痛惜和悲哀。在影院里,梁洁和不少观众一样黯然动情。惋惜说钢琴师明知这船要被炸毁,为什么就不愿下船呢?岸上的生活不是一样吗?何况还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曹宇却执不同意见,说电影是艺术表现的方式之一,它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如果将这部电影的艺术高度稍稍降低一点,钢琴师就可能下船了,但正是由于钢琴师的毁灭,才成就了这部片子的价值。梁洁说曹宇这话有些残忍。曹宇说,残忍的是导演,认同这部片子的观众也是残忍的,因为我们坐在影院里观看这部悲剧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在上演一出悲剧。
梁洁笑了笑。曹宇接着说,我们梁院长当然不是残忍的,所以钢琴师并不完全代表一个具体的人,他更像一种具有完美主义和悲情Se彩的情绪的综合体。这种情绪是难以言说的,因其完美,这种情绪所依附的某种载体就难以存在,或者难以被我们掌控,犹如钢琴师奏出的虚幻的琴声。这种情绪被钢琴师那双美妙的手撩拨起来,让我们欢乐,更让我们忧伤。所以我们喜欢钢琴师。潜意识里,我们愿意他不属于陆地,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他的船员伙伴,甚至不属于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接受他只在海上存在过,只为一艘船存在过。在他毁灭的那一刻,这种共鸣在观众的心目中达到了高潮。
听曹宇说到这里,梁洁讶然地看了看他,说不愧是搞文字起家的人,这些观点,比海报上那些点评精辟多了。曹宇说好啊,以后失业了可以写影评糊口。梁洁笑,你失业了,那些写影评的人可就遭了殃。
那次电影给曹宇的印象深刻,使他体验到了一种许久没有的轻松和舒适的感觉。也许是电影本身的精彩,也许是和梁洁在一起。在工作的压力和驱动下,他就是一个匆匆的赶路人,忽略了很多美好的风景便不足为奇,难得驻足的时候,一些蛰伏着的,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奇思怪想便不知从何处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旁边的《海上钢琴师》在推向深入,曹宇渐渐又脱离了自己。他转头向机窗外望去,眼里是一片无垠的蓝,这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何其相似。据说生命起源于大海。人类从海里爬到了陆地,改造了地球这颗星球,创造了文明的新世界。曹宇想,若干万年前,那一只率先上岸的鱼,在生物进化史上应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为什么要上岸呢?是水里太无聊?是岸上的景色更美好?还是要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寻找新鲜的情侣?没人知道。但是,它上岸了,很勇敢,很成功。不像钢琴师那样缩手缩脚,瞻前顾后。人类要感谢那条鱼。因为它的成功和勇敢,才会有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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