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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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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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生又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人,说是严定礼要见我。
  我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洗了脸,梳过头发,又换了件干净衣服,就说走吧。走出监狱,李仲生说:“大嫂,这两位弟兄你恐怕不认识。这是周辉同,这是黄锡成,都是严县长的内弟。”
  我瞟了两个人一眼,只见那周辉同团团的脸,矮个子,很年轻,很结实。黄锡成三十岁左右,像农民,也不开腔,只是盯着我。我横了李仲生一眼,心想:你这话问得奇怪,严县长的内弟我怎么认识,又哪里犯得着去认识。这两个人也是,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怎么别人的内弟不做,偏去给那个万事莫抓拿的严煤炭作了内弟!
  我只顾往前走,周辉同赶上两步说:“不要怕,他们要恐吓你。”李仲生说:“今天县长要在三堂上审问你,还有些师长、旅长,要你交廖大哥。他们现在恐慌得很,杨森要把队伍开去打徐司令,廖大哥又在山上拖住了他们后腿,杨森急得双脚跳。夏炯派队伍去清剿,可是小队伍去,总是有去无回;大队伍去,又找不到影子,他们最怕廖大哥的麻雀战术。夏炯天天找严县长商量,谈来谈去,就在你身上想办法。今天摆的是鸿门宴,装好装坏都有,你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
  走进三堂,空空荡荡的。李仲生端了一把椅子来给我坐着;周辉同给我倒了一杯茶,就同黄锡成一道进去了。屋内一个人也没有,透过窗花格子,西厢房里传来一阵阵搓麻将和大声武气说话的声音。李仲生想进去报告,我摇摇头,暗示他等一下,听听他们说什么。
  “嘿嘿,自古英雄爱美人儿,陈玉屏年轻漂亮,能说会画,我就不相信廖玉璧这样心狠。我们这叫做愿者鱼儿上钩来!”李仲生说:“这是杨森的侄儿杨汉忠的声音,是个师长。”“看牌,二筒!早就听说廖玉璧和陈玉屏感情很好,上钩倒是一定会来上钩的,只是上面催得太急,光是等不行。今天要说动陈玉屏,硬是要她开口动手,把字签了。”李仲生说:“这是张旅长张俊昌,对这个人要小心,一贯笑里藏刀。”
  “唉,你们莫把陈玉屏看简单了。我跟她打过交道了,这女人,嘴巴狡得很,搞不好,恐怕还得放长线钓大鱼。”这无可奈何的声气,一听就知道是严定礼。
  “严老兄,你这人就是窝囊!一个女人都斗不过,还当什么县太爷。叫他们把刑具都给我搬上来,嘴狡就打板子!”李仲生悄悄说:“这就是向廷瑞向屠户。”
  我听了,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已在格格作响。
  我给李仲生使了个眼色,他放重脚步,走进西厢房,大声报告说人已经带来了。
  里面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穿呢子衣服的人首先走了出来,眼睛一瞅一瞅的,看那样子就知道是杨汉忠。他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的脸看了又看:“你就是陈玉屏?”我一转身,不理他。
  他又跟着转过来,死盯着我的脸说:“你老实说,廖玉璧在什么地方?”
  我又转过身,还是不理他。李仲生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没趣地走开了。这时,几个士兵走进来,把老虎凳、羊桷凳、绳子、杠子稀哩哗啦摆了一屋,然后站在一旁。严定礼咳了一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拖着声问我:“陈玉屏,那个铁窗风味——好不好受啊?”我不开腔。
  “你——受够了没有啊?”
  我还是不开腔。
  他连续问了三四遍,我把头转过来,用背对着他。他叫李仲生端把椅子,坐在我的对面说:“你——怎么不开腔?”“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的这个问题,军长的意思是要你交人,要你把廖玉璧交出来。不然,就对你不客气!”
  我说:“你们把大队人马开去都抓不到,我关在牢房里,有脚无路,到哪里去找人?”
  “我把你放出去找。”
  “我有病走不动。”
  “抬你去找。”
  “抬去也找不到,天地这么大,脚长在他身上。”杨汉忠又叼着纸烟走过来说:“陈玉屏,莫装疯,廖玉璧就在华蓥山的毛桠口一带嘛。”
  “你既知道,何必来问我。你自己去找就是。”“这个这个……”瞅瞅眼一愣,把大半截纸烟用力往地上一丢,又走开了。
  严定礼又过来说:“那你写封信去好不好?”
  “我不会写。”
  “哼!大学生,教员,还不会写信,真是滑稽。”“滑稽的事还多呢。无凭无据,我犯了什么罪,要弄来关起?”
  “算了吧,不谈这些大道理。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廖玉璧好、大家好!张旅长你说是不是?”
  这个张旅长,显然就是张俊昌了。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笑吟吟地说:“陈玉屏,陈老师,你莫误会嘛,今天我们大家都是来跟你商量,想在夏师长面前给你和廖玉璧作保的。只要廖玉璧肯下山,我们保他作旅长。杨师长,夏师长,叶旅长,还有向司令,你们都可以具结是不是?再不信,可以找地方上的士绅和团总出来担保。我们已经把廖玉璧围在华蓥山,打不死,也要饿死冻死。我们不为廖玉璧着想,也要为你着想,年纪轻轻的活守寡,那时候呀,我看你才受不了……”
  我站起来,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呸!无耻,下流。”“你好大的胆子,敢骂人?拿板子来,打嘴!”向廷瑞捋着袖子,朝着我大喊大叫。
  张俊昌连忙上来,一边把向廷瑞往厢房里拉,一边说:“廷瑞兄,息怒,息怒,不要与女流一般见识。”“不行,拿抬盒来,我杀死那么多的共匪都不手软,不信制服不了你陈玉屏!”
  “哼,莫说你拿抬盒、杠子,就是杀我的头也就那么回事。你们只有强权,不讲公理,杀死我这样一个无辜的女人,算不了你们有本事。”
  “一个无辜的女人?说得好轻巧。哪个女人有你这样泼,有你这样硬?你就是共产党。”
  “你们都是当大官的人物,抓不到廖玉璧,就拿我一个女人来出气。我也不可能帮你们去哄他来投你们的圈套。你们要杀就杀,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算了吧,陈玉屏,”向屠户挣脱张俊昌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着我的脸,声音发抖地一字一顿地说:“啥子瓦全不瓦全,我要一刀一刀地剥你的皮,割你的肉,叫野狗扯得你五马分尸!”
  向廷瑞暴跳如雷,几个人连忙把他拉进厢房,在里面叽叽咕咕商量什么。李仲生看了我一眼,长长出了口气。一会儿,向廷瑞出来了,狠狠瞪了我一眼,冲出门走了。张俊昌捏着佛珠,踱到我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陈玉屏,听说你也吃斋信佛?好,好,我们志同道合。佛经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唉,你看你们两口子,鼓动那么多老老实实的老百姓,闹什么革命,讲什么共产主义,死了这么多的人,徒使老百姓遭受劫难之苦……”
  我转过身来,看着张俊昌,也不紧不慢地说:“张旅长,张善人,我是女流之辈,不懂什么革命、主义,也听不得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劝世文。我只想问一句,今天这么多师长旅长济济一堂,来审问我,无非说我是共产党,是廖玉璧的同伙。只是不晓得,有没有人出来作证?”严定礼过来,摊开两手说:“嘿嘿,真是奇谈,这还要人作证么?廖玉璧是共产党的头子,这是没话说的了。你呢,是他的女人。他把岳池县都赤化了大半边,未必就没有赤化你?你不是他的同伙是什么?”
  我说:“严县长,你老人家好健忘啊。廖玉璧作三防司令,是你出面作的保人,这才几天,我们还在一张桌子上劝酒吃饭,你还同我一起到广安,在夏师长面前帮我说好话,放了我的婆母。难道你就忘了我在外面教书,就那两天才赶回来的吗?我跟廖玉璧早就断了关系,哪件事情给他做过同伙?”我这一说,那些师长旅长都不开腔了,只顾看着严定礼。严定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急败坏地指着我:“陈玉屏,你莫在这里混淆视听,这些都是屈元亮、徐清浦和你勾结起来哄骗本官的,他们都是共产党……”
  我站起来,盯着他慢慢地说:“是啊,我听说了。你的三防司令是共产党,副司令也是共产党;老团练局长是共产党,新局长也是共产党,还有底下的脚脚爪爪都是的!那么你呢?你就是好人了?你们合起做了些脱不了手的事情,到头来却在我这个几年没回岳池的女人身上打主意,到底是要哄骗哪个,只有你心头明白……”
  严定礼两只眼乱瞟,揣摸周围那些人的脸色,黑黑的一张脸成了猪肝,口里叫着:“押下去,快给我押下去!这个该死的共产婆……”
  李仲生押着我往监里走,很高兴的样子。我问他:“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坐在一旁没开腔,那是谁?”李仲生回想了一下,忙说:“那是叶济,叶旅长。”
  晚上放风的时候,我悄悄找到刘铁,汇报了今天的事情,特别问到李仲生的情况。刘铁说:“李仲生,他确实是我们的人,是通过徐清浦介绍给严定礼背枪,打入敌人的内部探听敌情的。周辉同、黄锡成是严定礼的舅子,通过李仲生做工作,也是我们的人了。为了不出岔子,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看来他们这次出力不小。”
  我说:“这个李仲生也是,也不通过组织上接个线,莽莽撞撞的就跑来找我,我还以为是敌人玩的花招呢。”刘铁说:“我现在是扯红了的,太打眼,他哪里敢通过我。不过你这样谨慎,是对的。”
  后来杨森听说了这次审讯的经过,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陈玉屏会说,我杨森会关,看我们谁犟得过谁!”于是我就不审不问地被关了起来。
  长歌当哭
  日子过得很快,论季节已是早春,只是牢房里潮湿,仍旧像冬天。当初为了摆脱罗润德的纠缠,说自己吃斋吃长素,没想到袁大娘当了真,每到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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