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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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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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帮忙,席上除了雷青成、杨敏言和我,还有一个叫陶治民的人,很斯文的样子。一开席,雷青成首先站起来,向我祝酒,其他三位也站起来祝酒。我答谢的时候说:“我陈玉屏是才从大牢里出来的人,承蒙诸位如此不弃,实在是感谢得很。”雷青成立即说:“屏姐,你不能这样说话,我们在座的除了敏言之外,都是清一色坐过军阀大牢的人。现在年轻人但凡有些头脑,想要往前走的,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这对我们算不得什么耻辱,反而觉得是一种激励。”
  接着坐下来吃饭。谈起我出狱的前前后后,雷青成很不了然,说:“刘湘毕竟还是四川的‘剿匪’总司令吧,上次杨森在他的军师刘神仙脚下还叩了头,未必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吗?我找刘湘给杨森打了五次电话,还是关了一年,末了总算放了出来,还这样搞明放暗吊线!”杨敏言忙说:“莫说那些了,出来了就好。屏姐你这次到重庆,多住些时候,我三姐那里乱糟糟的,你就到我这里来住,清静得很,好养病。”正说到这里,曾三姐来上菜了,在一旁说:“玉屏啊,这次回来了,莫说走不走的话,在敏言这里养好病,再让青成找个轻巧的事情做,好好照看你的两个娃娃,当妈的就要有当妈的样子,那些男人家的事情再莫去掺和,等他们自己去捣弄。”
  大家一阵喧笑,都说曾三姐话丑理端,说得在理。雷青成说:“今天我没请外人,却是一桌酒菜办两件事,一是为屏姐洗尘接风,二是为我们陶先生饯行,好在你们两个都是共产党,不会见外的。”
  陶治民听了这话,很斯文地笑笑。我也笑笑,心想这个雷青成,又跟共产党好,又跟军阀好,又是国民党的人,看样子有点名堂。这时,雷青成问陶治民:“你在四川干得好好的,怎么又调你回南京去?”陶治民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我劝刘湘不要投靠蒋介石,叫他们知道了,要查办我吧。”说罢看看我,又笑笑。我听见他们说到刘湘的事情,想起玉璧临行时叫我打听刘湘动静的话,想问又不知深浅,就只听着。第二天晚上,陶治民要上船,我们说要送他;他说不用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是以后再也没见到他。听说到南京以后,他就被蒋介石杀害了,他的夫人带着孩子,被逼得跳了江。
  我当真在雷青成家住了两个月。他家里平时没有来客,只有我和敏言在家,没事就请了隔壁王太太过来,搓几圈麻将。有时候,徐清浦的侄儿徐明生也过来搓麻将,他是刘湘手下的参谋,是雷青成的同学,又是我们的关系,见面说话都很随便。听他们在牌桌上的谈话,现在蒋介石派人来游说刘湘,说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在川南川北两面夹击,光靠川军可能抵挡不住,最好让中央军进川来。可是刘湘还是不想让蒋介石插足,只想把红军逼出四川,自己好继续一统天下,做他的四川王。不过看现在红军这个阵势,恐怕刘湘是抵不住的。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知道雷青成在国民党里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从前跟着共产党走过一程,后来在万县被军阀抓去坐了大牢,出来之后不知怎么就进了国民党,好像做了个挺管用的什么官儿。后来国民党进川了,他在大特务康泽的别动队里当了主任,再后又到泸州做专员,反正官儿越做越大。但他也一直实行了他的许诺,多次救过我,也救过不少共产党员。
  在雷青成家住了两个月,我的身体基本复原了,就改用了原来在梁山教书时的名字陈联诗,由他介绍到西南美专去教书,教古典文学。这期间金积成来过几次,叫我在学校里不要显山露水,尽量把自己隐蔽起来,接头的地方也改在千厮门陈文玉的船上。还说平时多在雷家出入,别让人家摸透了底细。
  这段时间,重庆的报纸上热闹得很。红军在万源城口打了大胜仗,又回过头来在通南巴地区痛击了杨森和罗泽洲的部队,据说伤亡敌军两三千人。至此,由四川军阀组织的大“围剿”,已被红军全线粉碎。刘湘的日子不好过咯,蒋介石来电责斥,各路军阀趁机发难,成都的地方头面人物聚会,要求刘湘的“神仙军师”自裁,以谢川人。刘湘被迫于八月二十三日通电下野,辞去四川“剿匪”总司令和川军军长的职务,由成都回到重庆,在内江柞木镇过渡船时,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霸主大业就这样毁了,几乎去跳了沱江。
  一时间人心大乱。成都、重庆的官绅大户,纷纷收缩资金,将大笔大笔的款项汇往上海,炒得申汇暴涨,在重庆寄出二百元,上海只能收到一百元。雷青成干脆连班也不去上了,天天在家里看武侠小说。
  快到中秋了。学校的老师都忙着买月饼,备礼过节,我也得找点时间上街去给曾三姐买点礼品,还要为两个孩子添置换季的衣服。这天刚走出教室,传达室的老张就来了,说外面有人找。我出大门一看,是谭老五,脸色很不好,见了我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心头一紧,忙问怎么了?他咽哽着说:“夏林遭了。”
  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问:“怎么遭的?”
  他叹了口气,说:“回李子坝再说吧,陈伯斋有信,缝在我衣领里。”我叫了两辆黄包车,手往前面一指:“快点,出城。”
  车子飞一样往前跑,我心里重得像堆满了石头。夏林跟我们一起都十年了,一向机敏,不晓得打过好多仗,连脚拇指都没破过皮,这次是怎么遭的呢?还有徐大妹,他们结婚没有呢?夏林遭了,他手下还有那么多人,散了,变了,还是在我们手里?我越想越多,冷不防车夫停下来,大声问我:“你到底要到啥子地方,都拉到化龙桥了。”
  我一看,忙说我到李子坝,怎么拉到化龙桥来了?车夫很不高兴,转身又拉起往回走,嘟哝着:“你又不早说,冤枉多跑了三四里路。”
  到了家,谭老五已在门口等我。曾三姐一看我的脸色,就问出了什么事情,我说是母亲生病了,说着就进了屋,关上门,用剪刀把谭老五的衣领剪开,取出一张二指宽的白连纸,上面密密地写着两行字:老夏不幸于八月十日病故,一切后事由我二人负责,请放心。余无他事,详情由谭老五面告。
  陈唐八月十三日我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谭老五好一阵才揩干了眼泪,说起夏林牺牲的经过。
  “我们的队伍撤离之后,夏林带着郑起和的人,仍然驻在代市场一带,唐俊清调去协助他的工作,陈伯斋也带着队伍驻在他附近。这时营山前线正吃紧,敌人死守广安,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对付我们;加上我们和老百姓关系好,消息灵通,在代市场和新街一带很活跃;前一阵夏林和陈伯斋他们,还带着我们的人在新街帮助农民打谷子,连河对面广安城里的守兵,都看得清清楚楚。
  “离新街不过十一二里,有个夏家院子,立着夏家的祠堂,说起来也算是夏林家的老屋。夏林十多岁的时候因为生活无着,在这里帮他的一个寡妇婶娘夏周氏家里跑腿;夏周氏没有儿子,见夏林精灵,想收他来继承家业。可是夏家的族长夏三公,一心想霸占夏周氏的财产,几次想谋害夏林,时值王尧又威逼夏林的二姐做小,夏林只得离开婶娘家,把二姐送到合川,自己到重庆下苦力。”
  我听着,点点头,说:“这些事,我都知道。”谭老五又说:“我们的队伍驻在新街之后,夏三公心里害怕,几次来请夏林吃饭,夏林都不理他。这次听说夏林订了婚,他三公又找来,说你成年在外面漂泊,结了亲总要有个落脚处嘛,我给你把房子都收拾了,你带着大妹过来住。夏林还是不理他,说现在忙得很,不想结婚。夏三公就去找徐家两老,又找来夏林的姐姐,都去劝夏林,我们的一些同志也觉得现在时局不安定,不晓得什么时候大部队都要撤,不结婚徐大妹怎么好跟你一起走。特别是夏林手下一个叫李仲凯的小队长,跑上跑下地热心得不得了,说是新房收拾好了,席桌也订好了,就只等花轿抬人。
  夏林想想大家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勉强同意了,只是提出不准声张,一切从简,免得出意外。当天,陈伯斋和唐俊清都有事不能去,就叫夏林多带点人去,夏林大咧咧地说没事,都是自家的亲戚,最多明天就回来。可是我还是跟着去了。
  “下午,夏家用一乘小轿,把徐大妹抬到夏林家院子,只办了五六桌,许多人我都不认识,李仲凯说是夏家徐家的亲戚。拜了堂,又入洞房,就有许多人往屋里挤,先还以为是闹洞房的,可再一看怎么都是眼生的壮汉,我们几个人就急了,又挤不进去。就在这时候外面啪啪啪响了三枪,埋伏在四面的敌人一听枪声,全都扑进来,把夏林的房子包围起来。我这才看清楚,夏林的洞房原来是个口袋屋,没退路的,这才知道上了他三公和李仲凯这个叛徒的当。
  “敌人的枪声很密,我们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子弹也没带够,三下两下就打完了,哪想到会出事!就赶快叫两个人回去给唐俊清报信,我在这里守着。这时候,夏林房间的墙上到处都是子弹孔,敌人使劲在喊捉活的捉活的,夏林偶尔打出几枪,一定就有人挨枪,他的枪法你是知道的。可是我晓得,他身上毕竟只有两夹子弹,而敌人却有这么多,二三十个!突然,我听见轰地一声,后面的一堵墙垮了,我看见夏林拖着大妹就要跳出去,可是哪里晓得外面也有人。他一点枪,子弹没有了,就被敌人捉住了。
  “满院子吃喜酒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堂屋里那对大红蜡烛还烧着。夏林和徐大妹被敌人推推搡搡地往外走,我突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喊声。原来是八儿,八儿哭着喊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抱着夏林的腿不放。一个家伙上去,扒开他的手,一脚把他踢了丈多远;八儿飞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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