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唐子仁依旧坐在石椅上摆弄着那木头娃娃。这边的世界他听不到,他处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其中。
“七公子一直都是这样么?”看着唐子仁,他那样子像个小孩子,但身材又是成年人,这傻傻的样子又让人不禁怜悯。
“嗯,七公子一直都这样。给他个玩具什么的,他会玩儿很长时间。”小厮点点头,其实伺候唐子仁也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毕竟他多数时间都很安静。
“大公子二公子死的当晚,你们都在这儿没离开过是么?”看向那房间,一个门,两侧窗户,想来主仆二人住在一个屋子里。
“嗯,在的,没离开过。因为夫人有规定,只要太阳落山了,七公子就不能出门了,不然小人会挨罚的。”所以昨天太阳落山后唐子仁跑出去,他也很慌张。幸好银烛不是告状的人,他才逃过挨罚。
“那半夜之时,你们俩都睡了么?可否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微微转头,在这院子里能清楚的看到假山顶,没有任何的阻碍。
小厮想了想,然后摇头,“小人都睡了。”毕竟他每天照顾唐子仁,不似其他公子的院儿里都有许多的丫鬟小厮,这里只有他一个,什么事情都是他做,所以每天都很累。
“那七公子呢?他也是一夜到天亮不会半夜醒来么?”唐子仁还在玩儿那木娃娃,完全沉浸其中。
小厮愣了愣,“有时半夜也会起来,在屋子里玩儿,或是站在窗口撒尿。”这些行为,都是小孩儿才会有的。
挑眉,卫渊看向阎以凉,没准儿这傻小子还真看到过什么。
阎以凉看了一眼卫渊,随后走向唐子仁。
站在他面前,但是唐子仁全无所觉,依旧沉浸在木娃娃中。
弯身,阎以凉将他手里的木娃娃夺走,唐子仁终于抬起了头。
他眼睛很清澈,并且因为娃娃被抢走而显出几分不满意。但是视线触及阎以凉的脸,他的眼里又立即浮起惧怕。
“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过那边假山上有什么东西?告诉我的话,就把这木娃娃还给你。”问话,阎以凉的语气比之寻常要柔和一些。
“嘿嘿。”似乎因为阎以凉的语气变好了,唐子仁眼里的惧怕消失了些,然后嘿嘿一笑。
“他不会说完整的话么?”看着唐子仁,阎以凉不眨眼,一边淡淡道。
小厮立即走过来,“七公子的脑袋有问题,完整的话,说不出来。但是有时他看见了什么或者对什么有兴趣也会说出来,比如花,蜜蜂,小鸟。但,也只有这些了。”要是让他完整的说一句话,概括看到了什么,想要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闻言,阎以凉缓缓眨眼,随后将手里的木娃娃还给一直盯着她的唐子仁,在他身上得不到什么。
“算了,在这儿纯粹浪费时间。”卫渊几分头疼,在这儿什么也得不到。
站直身体,阎以凉最后看了一眼又开心摆弄木娃娃的唐子仁,随后与卫渊离开。
走出小院儿,两人再次同时看向那假山顶,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但是住在这里的是傻子,什么也得不到。
“现下去何处调查?山庄的护院么?”毕竟扔尸体的人有武功,所以现在山庄有武功的人都需要调查。
“我想去见见那个琴师。”毕竟算是一个较为神秘的人物,只听到琴声,没见过本人。
“阎捕头,你会喜欢琴,很让我意外。”毕竟无论从她现在的性格还是儿时的性格来看,她都不是喜欢这种调调的人。
“卫渊,你越来越唠叨也让我很意外。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和他比起来,阎以凉一时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男人,在唠叨的功力上完全比不上他。
“我与你肯定不是同性,我若是女人,那你就是男人。”即便说自己,也要拖着阎以凉下水。
无言,扫了他一眼,这厮难缠,十五年前就知道了。
转过枯黄的花园,走上长廊,前方枫树间,依稀的能看到一个小院儿,那就是那个周琴师所住的地方。
“泰成公主的确有些钱,能养得起琴师。”所以,卫渊的猜想,或许是兄弟间因为争抢泰成公主的家底而杀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每年她都有一大笔的饷银,自然不会坐吃山空。不过几年前皇上便开始减少皇亲国戚的饷银,现在她手里也应该不多了。”若是她再活几年,或许就真的成穷光蛋了。
“杜门山庄这么多人,七个儿子都没有做正当的事情,都需要泰成公主来养着。等到她去世的那一天,剩下的家底分摊,每个人都得不到多少。你的猜测是可以成立的,起码现在值得从这个角度去调查。”阎以凉冷静的说着,毕竟现在没有调查的方向,而卫渊提出的这个的确可以试试。
“阎捕头,忽然被你认可,我都有些恍惚感,现在天亮了么?还是我在做梦。”薄唇微扬,卫渊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扫了他一眼,阎以凉实在懒得理会,她也觉得他确实越来越会做梦了。
走下长廊,顺着碎石子的小路走过去,不过百米,就走到了周琴师所住的小院儿。
院子四周都是枫树,不过现在叶子枯黄,而且落了满地,若是春夏,定然很茂盛。
周琴师人不在院子里,看来他那把琴已经擦完了。
在门口停下,卫渊淡淡的环顾院子四周,阎以凉则看着那开着窗子但是看不见人的房间。
“周琴师,请你出来,我有话要询问。”扬声,她的声音绝对穿过空气传进了房间里。
两人看着那房间,大概两分钟之后,才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出来。
和阎以凉想象中的差不多,一个接近不惑之年的男人走出来,他长发很松散的捆在脑后,一缕碎发散在额前,使得他看起来不像个琴师,更像个江湖剑客。
和他的琴声一样,他看起来经历过很多,眼眸沉静,毫无波澜,似乎什么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好奇。上下审视,阎以凉随后道:“周琴师,你来自哪里?在杜门山庄多长时间了?与大公子二公子交情如何?或者与哪位公子交好?近期有没有看到生人出入杜门山庄,或是有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一连串的问话,阎以凉的语气一如往时,审讯时的语气,让人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
然而,周琴师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看着阎以凉,缓缓开口道:“刑部的捕头,若是有人强行将我困在这里,不知你们可否为我做主?”
☆、083、嫌疑人
此话一出,阎以凉和卫渊都一诧。对视了一眼,阎以凉眉峰微拧,“周琴师的意思是,你在这杜门山庄并非出自自己所愿,而是有人将你拘禁在此处?”
“没错。这杜门山庄的老夫人仗着自己是公主,便强行将我拘禁在这儿。给她弹琴听,不许出这个院子,每天都有人看守,即便我想逃也逃不出去。恰逢朝廷来人,听说还有卫郡王,不知在王爷与刑部的捕头来看,强行拘禁我一个无辜之人,泰成公主是否会受到惩罚?我能不能离开这个牢笼,得到相应的赔偿。”周琴师一字一句,他说话时所有的音调都在一条水平线上,即便从他的词语上听得出他很愤怒,但是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
卫渊脸色清冷,他曾说奉了卫天阔的旨意,将泰成公主等一家子赶出杜门山庄。现在,完全有理由了,并且证据齐全。
作为皇亲国戚,拘禁任何人,那都是犯罪的。
“因为泰成公主拘禁你,你恼羞成怒,所以,便下杀手杀了唐定仁和唐添仁。以此泄愤,并且还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得以逃离杜门山庄,这个计谋不错。”阎以凉手持宝剑,盯着周琴师,厉声道。
“阎捕头,现在我才是受害者,你没有证据便将这杀人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朝廷都是这么办事的?与泰成公主蛇鼠一窝。”平静的眼底浮起淡淡的愤怒之色,周琴师的音调依旧平静。
“调查命案,初起之时任何人都有嫌疑。我只是按照惯例的怀疑,周琴师无须发怒。如果凶手不是你,我会还你清白。但若你与此命案有任何关系,别想逃过。”阎以凉更平静,调查案子,本就如此。
“这么说,在找出凶手之前,我还得被拘禁在这里。”阎以凉的话头很清楚,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别想离开。
“不能离开杜门山庄,任何人都一样。不过你不会再受到拘禁,也无须再去给泰成公主弹琴。”不是自家的奴才,除了官府朝廷外任何人没有权利拘禁第三人。即便是皇亲国戚,那也是不准许的。
卫天阔看重刑部,刑部也向来严格执行大燕的律法,在皇都,任何皇亲国戚皆不敢明目张胆挑战律法。
泰成公主的行径,已经触犯了卫天阔所定的律法规矩。
“如此便好,希望今晚泰成公主再召我弹琴时,我用阎捕头做挡箭牌能够好用。”就怕他们也不敢违背泰成公主。
“我可以保证你现在自由了,但是在抓住凶手之前不能离开杜门山庄。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唐定仁与唐添仁死亡的当晚,你在做什么?”这个她可以保证,但是该审问的也仍旧会审问。
“在这里,我是不能出去的,随时会有人过来看我是否在。”周琴师开口,说起这些,他的神情和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你与唐定仁和唐添仁可否有过交集?”他被看守被拘禁,与外人来往过的次数应当少之又少。
“只见过一两次而已,在给泰成公主弹琴的时候,他们去讨钱。”讨钱,这两个字很是讽刺。
“他们很缺钱是么?那泰成公主会爽快的给钱么?”卫渊开口,据他所估计,泰成公主的钱应当不是很多了。
“看样子应当是很缺钱;泰成公主不会爽快的给,会谩骂他们,但是最后还是会给。”周琴师淡淡的说着,能看得出他很鄙视。
“除却唐定仁和唐添仁,你还见过谁去泰成公主那里讨要钱?”与卫渊对视一眼,两人的方向再次朝着兄弟争家底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