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书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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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书四卷)-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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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说了!”我捂着耳朵,眼泪潸然而下,那声“王后”对我来说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要这王后有什么用?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程驭蔑然一笑:“无知!你可曾仔细想过为何诸将宁可选择萧王侄儿,也要反对郭氏母子?你不要这个太后之位没关系,可是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萧王创下的基业毁于内讧?”
  我倒抽一口冷气。
  刘秀的部将多数乃是南阳旧部,譬如邓禹、邓晨、吴汉等人,除此以外还有以冯异为首的颍川人氏,即便剩下的那些以耿弇、耿纯等为首的河北人氏,也与真定王刘扬无利益瓜葛。汉人十分讲究出身,妻妾尊卑,嫡庶有别,郭氏即便有刘扬十万兵马撑腰,那些曾经跟随刘秀出生入死的部将们也绝不会甘心奉刘彊为主,听从郭氏外戚。
  要说惟一能在名分、地位上能够与郭氏母子抗衡的,只怕唯有同样出身南阳郡的我——刘秀明媒正娶的嫡妻阴丽华!
  “他们……想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由你当王太后,出面主持大局!你虽无子,萧王之兄刘伯升却有三子。长子刘章继承长房一脉,次子刘兴已转房继承刘仲一脉,剩下幼子……恰可继于你做儿子。此举合情合理,你若有子,则承袭萧王,比庶出的刘彊强出百倍。”
  我凄然哀叹:“他都不在了,子侄们却还得由着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刘家三兄弟若是在天有灵,情何以堪哪!”
  “此乃命!”
  “命?”我冷笑,“我不信命……”
  程驭似乎不愿与我多聊这些宿命论,他从袖中取出一分折叠好的缣帛,飞快的塞到我手里:“这是尉迟峻托我带给你的。老夫不便在此久留,改日再寻机会来瞧你。”
  我刚想打开缣帛看内容,突然殿门被砰地推开,凌乱的脚步声急速逼近,程驭见状,急忙在我床头跪下,用身体遮挡住我,假意替我把脉。我心领神会,趁机将缣帛塞入袖中。
  才匆忙藏好,刘玄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我眼前:“果然醒过来了!”欣喜之色不掩于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真切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虚伪做作,不禁瞧得一呆。
  程驭默默退开,刘玄竟不避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握住我的双手,手掌阖拢,包住我的手:“觉得怎样,可好些了?”
  我尴尬得直想甩手,可惜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们都下去!”他沉下声摈退左右。
  “陛下,夫人病体虚弱,还需大加调养,不宜过度劳累。”程驭“好心”提点。
  我顿时被他搞得面红耳赤,程驭的确是好心想帮我解除刘玄对我的骚扰,可是从另一个侧面,可以听出他对我和刘玄的关系,显然是有些误会了。
  刘玄却是浑然未觉,且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程驭悄悄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小心,然后跟随一应随从退出寝室。
  等人全都清场了,刘玄反倒松开我的手,双手背负,沉吟不语的在室内踱起了步子。我瞧了他一会儿,精神不济的趴回床上,眼珠随着他的身影左右移动。
  他越踱越快,看得我眼花,最后不得不阖上眼闭目养神。
  “朕知他们仍欲像当初那般挟持朕,以令天下,朕尊帝两年有余,难道还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么?”刘玄说得咬牙切齿,极尽愤恨,我猝然睁目,只见他昂首站在床前,目光炯炯的俯瞰于我,“朕乃天子,若无护你周全之能,枉为帝!”
  伏于枕上,我将脸埋于臂弯间,须臾抬起脸,已是泪水涟涟:“陛下……”
  他蹲下身子,轻柔的替我拭去眼泪:“朕宁愿听你唤一声‘圣公’!”
  我垂下眼睑,假作无语凝噎。
  他抬起我的下巴,目光灼灼:“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明白你那一声‘圣公’确是发自肺腑,得你那句话,不枉朕待你的一片真心。”
  心神猝然一颤,我险些儿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真心?何为真心?像他这样的人,又何来真心?他可懂得真心到底是怎样的?
  不过是个昏淫无耻,阴险奸诈的小人而已!
   
                  反间
  怎么也想不到尉迟峻托程驭给我的密函,手笔竟是出自阴兴——这是封由阴识口述,阴兴代笔的家书。
  与他们兄弟一别将近两年,如今看着熟悉的字体,回首往事,不禁情难自抑。近来午夜梦回,常常泪湿枕巾,每每想起过去的种种经历,脑海里时常浮现刘秀的音容笑貌,便觉心痛如绞。我虽刻意回避,却也难以避开这种噬骨蚀肉般的痛楚。
  那封家书写得分外语重心长,阴识待我的怜惜之情,回护之意,字里行间处处可见。他让我安心等候,既已得知我所在,必寻机会救我出去云云。
  我了解他的为人,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到,可是现在我并不想离开长乐宫,我还有事没有做完,心愿未了之前我哪都不会去。
  程驭打着太医的身份,又与我碰了几次面,每次都暗示我尽快找机会脱身,尉迟峻会在宫外接应,然后快马送我去邯郸。
  我假装不知,刘秀已经不在,我心里剩下的除了满腔悲愤再无其他,我无意要当什么王太后,继承什么萧王遗愿。河北的数十万兵马谁要谁拿去,这些都已与我无关。我唯一想要做的只是……毁了这个可憎的宿命!毁去这个让刘秀消失的东汉王朝!
  赤眉军的队伍仍在不断壮大,到了五月里,突然有消息说樊崇等人为了使自己的草寇身份名正言顺,打算拥立一个十五岁的放牛娃刘盆子为帝。如果消息属实,那么那个拥兵已上百万,大军正逼近京都长安的赤眉军,对于更始汉朝的打击,无异是空前的巨大。
  与此同时,又有报称萧王的兵力正继续北上燕赵,孟津将军冯异竟暗中致信洛阳城中留守的李轶,以谢躬与马武的不同境遇作对比,试图诱降李轶。
  这个消息乃是程驭转告,因为冯异行事隐秘,想必刘玄尚不得知。洛阳算是更始政权的老巢,虽然京都迁移,但是洛阳仍然留有三十万兵力驻守,领兵之人正是老谋深算的朱鲔。
  我对朱鲔和李轶的恨意绝对不下于刘玄,只要忆起刘縯当年惨死的一幕,我便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两个罪魁祸首。
  “已经无碍了。”
  “嗯。”我早已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好与坏,只要剩下一口气让我完成所要做的事情即可,然而客气话却仍是不得不说,“多谢程先生。”
  程驭翻白眼:“老夫并非指你那点小小的烫伤,老夫所指乃是你的腿疾。”
  我懵然:“我的腿……”
  “已经痊愈,只是以后刮风下雨,天气变化膝关节会有所不适,其他的,已可活动自如,一切如常!”他见我并无惊喜,不禁奇道,“怎么,对老夫的医术没有信心?”
  “哪里。”我淡淡一笑,“我这是欢喜过头了……先生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
  “可你好像并不太在意。”他敏锐的眯起双眼,手指撸着稀疏的胡须,“换作以前,你怕早已开心得蹦跳而起了。”
  我笑道:“先生,我已二十有一,总不能仍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吧。况且这里乃是掖庭重地,即便再高兴,也得懂得收敛,不是么?”
  程驭若有所思,过得片刻,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大树将军……嗯哼。”他眼角余光扫动,确定方圆十丈内无人靠近后,快速塞了块缣帛给我。
  我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仍是阴兴写的隶书,记录说冯异率兵北攻天井关,得了上党两座城池,而后挥军南下,夺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军威大振。更始汉朝河南太守武勃率领万余人马与冯异战于士乡亭,冯异挥兵破之,阵前斩杀武勃,歼敌五千余人。
  我心中一动,疑惑道:“李轶打的什么主意?”
  “他与冯将军私下达成协议,所以留在洛阳城中按兵不动,闭门不救……”
  我冷哼一声:“他之前为了讨好刘玄与朱鲔,害死了待他亲如手足的刘伯升,这会儿大军压境,为了讨好冯异,他又打算出卖朱鲔。这样的反复小人,如何还能轻易信得?”我将缣帛凑近烛火,目色阴沉的盯着那橘红色的火苗噌地点燃,将白色的帛料一点点化作灰烬。“李轶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死不足惜!”
  程驭瞠目结舌,满脸不解。
  “像他这种人,一剑杀了都嫌污了我的手。既然他最擅背信弃义,不妨便让他自食其果。你让子山想个法子,把李轶与冯异私通之事稍稍透露给朱鲔。哼,朱鲔若是听到风声,必定起疑。届时洛阳城中两虎相斗,得益的反是城外的冯异大军。”
  说完,我转过脸面向程驭,却见他神情木讷的望着我,像是有些傻了。我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一脸咬牙切齿,就连口吻也是极其森冷恶毒。
  “程先生……”我心虚的低下头。
  “明白了。”程驭背起药箱,低叹,“我会如实替你转告。”
  “先生……我……”
  “夫人足智多谋,胆气过人,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心静气,切勿妄动杀念,此乃苍生之福。”说完,他竟对我深深一拜,拜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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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宫中耐心等待程驭的再次光临,可是自他出宫,接连三日不见人影。到得第四天,刘玄下朝后竟直奔长信宫。
  “舞阴王李轶死了!”他边摘冕冠边喘气,伸手的侍中慌慌张张的替他接住脱下的朝服,然后另由宫女替他换上常服。
  我的心怦怦乱跳,一阵紧张:“死了?怎么死的?”
  “啪啦!”一声,刘玄泄愤似的将冕冠砸在地上,吓得侍中膝盖一软,跪地膝行捡起冕冠,连连磕头。
  “他与冯异私下勾结,这厮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密函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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