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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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野人谷-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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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顿住,野人终于伸长手臂,将我的肩膀紧紧环住,他靠近吻了吻我的头发,我感到他在安慰我,淡淡而温和的气息,令我渐渐平静。
  
  然而话题并不总是如此伤感。
  
  我有时向他侃侃最近的国际大事,像是哪边分裂哪边打仗,有时跟他描述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哈利波特、阿凡达、狮子王……有时候说单口相声,逗得他目瞪口呆……
  
  睡觉之前,我靠在他身边问:“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在我手上写:疯疯癫癫的人。
  




反穿归来

  就当我以为与野人的野外生活还会持续更加长久的时间,有一天,我走到自己初进野人谷的地方,那里在峭壁边,平时野人不让我靠近,怕有石块落下来伤到我。但我还是好奇心旺盛,走上前去,一脚踩进一个坑里,昏了过去。
  
  醒来,我听到手机令人想开扁的闹铃。
  
  我半眯着眼开机,看到上面的日子,吓了一跳坐起来。
  
  是Boxing Day,我又回到了这年尚未完结的冬天。
  
  ……
  
  迷迷糊糊地看着各地大大的折扣,同学不解地问我:“你怎么不出手?”
  
  “出手?”我愣愣地,“出什么手?”
  
  同学瞪我,“我看你今天就不正常,是不是你那位最近没来找你?”
  
  “我那位……?”我都忘了我还有那位。
  
  一天下来,同学惊诧地盯着我的收获:男士润肤霜、男士洗发水、男士沐浴|乳、男士洁面皂、男款T恤、男款跑鞋、男款外套、男款剃须刀、须后水、古龙水、衬衫纽扣……
  
  同学说:“我错了,你那位现在肯定在你家等你吧!”
  
  我抱着大包小包回家,开门开灯,仍旧是一个人。
  
  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我坐在电脑前思考:我怎么又回来了呢?
  
  后来我想通了,可能真是做梦,不过既然能做第一次,那保不准就有第二次,于是我拿了个大大的旅行背包,把新买来的男士用品、自己的日常用品、瑞士刀、指甲刀之类的生活用品……打了个包放在床头,准备每晚睡觉时抱着它,要是下回再穿回去,就把这一大包东西一起抱过去。
  
  就连多年睡觉的习惯也完全改变,本来睡衣都很少穿,这次却连牛仔裤都穿得好好的。
  
  然而一晃十多天过去,我如此迫切,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再次回到野人谷的梦。
  
  期间男友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说分手,第二次说还是不分了吧。
  
  我没力气,只答:“随便你。”
  
  这个男友本来就是我将就着对付日子的,其实两人之间除了刚认识那会儿的热烈,之后还真没什么太真挚的感情,平时我们也不住在一个城市,我过我的日子,他找他的相好。
  
  有一次他来找我探讨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向,我一个不小心问了句:“什么关系?”
  
  从此,他恨我欲死,原本平淡又规律的一星期一聚首,也最终慢慢冷却下来。
  
  难怪连我妈都不解: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何必吊着人家?
  
  那时我的理由很充分:先骑上一头驴,再接着找下一头,才不会让自己太过急躁。
  
  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些急躁了,我常常能在梦中见到野人,我梦见他又变成我们初见时那种拉里邋遢的模样,梦见他梦游症发作将自己的手指摧残得血肉模糊,梦见他惊惶失措地到处找我,梦见他渐渐安静、变得绝望……竟然又看到他绝望的表情了,真想跳到他面前狠扇他两巴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绝望!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假期终将结束,我也慢慢把野人谷、野人泉、野人坡、野人树、野人果、以及野人……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却总是有个词叫做天意难测,这一天我打定主意最后一次穿跑鞋上床,下次就算一夜火警响三次我也不这么穿了,但偏偏是这次——
  
  我闻到山间晨雾的气息,我抖了抖身子,用力抱着比儿子还重的大大旅行包,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很久之后,我的耳边没有声响,我感觉凉凉的山风变得真实,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张眼来看。
  
  天呢——我重重撂下旅行包,回来了,我又回到这里了!我仰天长啸,尖叫声响彻云霄。
  
  环顾四周,这里竟然就是我第一次来、第二次摔下坑回去、第三次又回到这里的地方,难道这里有什么时间通道,我转身四处打量,余光却忽然扫过一个物体,猛地停了下来。
  
  我慢慢地把视线再转回去——
  
  “野人!”我向歪斜着跪在不远处的野人狂奔,“野人——!”
  
  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死死抱住,像第一次他用尽全力抱住我那样。
  
  “野人,野人——”我死搂着他的脖子“见到你太好了!!我好想你啊!!!”
  
  野人的身体,在我死不放松的两手间传来轻颤,我等了好久,却等不到他的反应。
  
  慢慢松开手,我闻到鼻尖处飘来一股太难叫人忘怀的腥臭。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我看到衣衫残破的野人,他垂头看着地上,他的手搁在身前,指尖残缺破损,全身的树叶装早就不复,裸~露在外的皮肤,处处是新添狰狞的伤痕,有的粘着脓血干涸的碎屑,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渗出稠腻黄|色的液体。
  
  我跪到他面前,试图要扳起他的脸,他长长的头发虽然枯燥,却还是因为太久没洗而纠结缠绕,他被我慢慢抬起头,我看到面前脏污惨淡的脸上,他的眼睛,茫然、迷乱……
  
  “你……”哽咽一声,手指用力扣进他的皮肉。
  
  他却似乎毫无感觉,看着我,被乱发与胡须掩去一半的脸,神情呆滞。
  
  “野人……”我叫他,声音像在哀求,我竟从不知道自己还会哀求什么人,这时我抓住他的手,“野人,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我是孙青山——不是,我是笙桓,你怎么了,醒醒啊,求你了!”
  
  他被我强迫着移过视线,那因为摇晃而慢慢聚焦的视线,曾经有喜悦、生气、疯狂、担忧……各种神情,此刻看,却似乎空洞无物,不用戴美瞳而浑圆的眼睛,这时没有一分生气。我伸出手,手指划过他的眼角,觉得有些时刻注定漫长无比,漫长到几乎要将我活活憋死,我担心,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担心他这个样子让我心疼,更害怕,害怕他即使看见了我,却说不认得我……
  
  他的嘴唇翕合,邋遢的胡子上抖着白露,他微微发抖,每一下,抖得我的心跟着轻颤。
  
  我抓紧他的头,令他只能直视我。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
  
  终于,到空谷回荡起无数声交叠的“孙青山”,野人于我摇晃间,慢慢地、再迟缓不过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并不停顿,更用力去摇他的头,又去晃他的肩膀……才发现,当初野人看我受伤、见我溺水,心急时,心里会有多害怕……
  
  “野人,我是孙青山啊!”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到第二次,他合目再睁开,忽然有些挣扎,开始想要摆脱我的手。
  
  “野人,我是孙青山,你听到没有?!”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
  
  直到……
  
  他似乎听得耳朵有些痛了,慢慢闭起眼,朝我、略略点了一下头。
  
  这代表……
  
  “野人,我是孙青山……”
  
  再一次,幅度变大,他点了点头。
  
  “野人…………”
  
  我激动得鼻子发酸,他记得我,他认得我,他没有忘记我——我想笑,却偏偏眼睛涩得厉害,我向他伸出手,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在意他满身的污秽,他身上的味道仍是让我倒胃呕心,但他已经不是那个陌生得令人却步的野人了,他被我死死搂在怀里,他的肉太少,我拼命抱紧,想将两人之间的缝隙填满。
  
  所以,我太兴奋,也就根本搞不清,自己在此刻,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这里。
  
  “野人,”我不敢转头看他的眼睛,却拼命想理由为自己解释,“我掉进坑里了,我不知道怎么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我没有故意要回去,我很想……”
  
  他拍拍我的背,示意他听进了我的解释。
  
  “野人……”
  
  他安静地被我拥着。
  
  “你……找我了吗?”我问。
  
  他没有反应。
  
  “那你想我了吗?”
  
  他仍没有反应。
  
  “野人……野人?”
  
  我觉得不太对劲,松开他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眼睛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长相辨析

  我背着野人回山洞,三步一歇,两步一停,长这么大不知道自己潜能无穷无尽,竟然愣是把个大活人扛出了三里地。
  
  生好火,安置好野人,再返回到峭壁边背儿子。
  
  不是背儿子,是背野外生存必须的双肩包,这包重量快赶上野人了,我却早已忘了自己在里面填了什么东西。
  
  一番折腾下来,山洞里,我为野人裹好一条薄薄的被子,他有些发烧,这种折腾法,不发烧都难为生病这个词。
  
  喂他吃下退烧药,我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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