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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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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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提快了脚步,往4路车站走去,那是到父亲报社的一路车。路边有门公共电话,他走过去,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因为刚才出来母亲不知他去哪,现在不说一声,母亲一定会等他吃饭的。可拿起电话,他又不高兴地放下了。他似乎在生母亲的气,气什么呢?他又不知道,只觉得一想到母亲的声音马上要在电话里出现,心头就不高兴,提不起劲。立在报社楼下,阿今浑身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这楼上的任何一扇窗户里的眼睛都已发现了他,并在注意他。由于父亲和自己工作的关系,这楼里的人阿今差不多都认识,即便不认识的,别人也认识他,因为他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和人们的言谈中。这些年,阿今部队的新闻报道工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这当然是阿今的功劳,但“军功章”的一半却属于这楼里人。这楼里随便站出来一人都可能直接或间接地帮阿今发过稿,因而使阿今对这地方反有了一份怯弱。他一般回避来这里,即便来了也总是避开人上人下的电梯,一个人幽幽地走楼梯上去。今天,他有意放慢了上楼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想父亲对他转业的事会持什么态度。态度无非是两种:1、反对。如果爸反对,他听自己很干脆地说,那就听爸的,转业的事情就不提了,爸毕竟站得高看得远,而且比妈和小颖都要理解我,对我的问题最有发言权。2、赞成。如果赞成……他犹豫地停下脚步,好像突然触到了个他毫无准备的问题,心里头有种莫名的害怕。这使他越加看清了自己愿望:其实他不希望别人赞同他转业,即使这念头(想转业)是正确的,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后获得的,任何人反对都无法改变它(这念头),他还是希望有人(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人了)出来反对他一下。这份心情很微妙,也很矛盾。但他就是这样想的,这样矛盾着的。这个矛盾使他上楼的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父亲的办公室在四楼左边尽头,阿今推开门,看见通联部主任老张正跟父亲在说什么,就想退出来。但来不及了,老张主任已看见他:“啊哟,稀客稀客,快进来进来。”老张热热地迎上来,“怎么,又送稿来了?”老张握着他手,迟迟不放。“没有,我在休假。”阿今窘迫得笑笑。
  “哦,难怪很久没见你稿了,是在休假。休假也可以给我们写稿啊,哈哈哈,”松了手,“张叔现在到副刊部了,今后你可以给我们写点文化娱乐方面的稿子。怎么样,是不是又提拔了?现在是一毛三还是二毛一?”所谓一毛三说的是一杠三星——上尉,二毛一是指二杠一星——少校,现在人都喜欢这样称道军衔。阿今笑笑,答:“二毛一。”
  “哦,不错不错,”张叔竖起大姆指,“这么年轻就当校官了。”“那也才二毛一,还不够张叔抽支烟呢。”“怎么,嫌弃了?要嫌弃就回来,到张叔这儿来干。像你这样人才我们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呢。”说着又拍打了下阿今的膀子,“怎么样,愿不愿跟张叔干?”“愿意啊,”阿今说,“等我转业了就跟张叔干。”“是跟你爸干,张叔也是跟你爸干,哈哈哈——”笑着取了桌子上的稿件告辞走了。阿今把张叔送出门外,回头跟父亲不禁莞尔一笑。“笑什么?”父亲说。
  阿今说:“你不也在笑嘛。”
  父亲“噗哧”一声,笑得更露骨了。
  看着父亲的笑容,阿今的心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某种美好之中,一下被滋润得舒舒服服的。尽管父亲没有母亲那样对儿子悉心呵护,关怀备至,但阿今对父亲却更是“情有独钟”。父亲是个既严厉又宽厚、严厉和宽厚掌握得非常有尺度甚至是无可挑剔的长辈,正是因为掌握得好——无可挑剔,严厉的一面常常被时间稀释掉,而宽厚的一面则被时间放大了又放大,成为了抹不掉的美好留在了心间。多少年来,阿今每每回忆起父亲给他的种种醮满了平等和宽厚的爱,心里常常充满感激|情。相比之下,母亲的爱远远要比父亲巨大、浓烈,但也许正因为太大,太浓了,常常使阿今感到沉重和累,而不像父亲的爱,干干爽爽的,除了爱的本意外,什么其他的成分都没有,干净得使你只想捧在怀里,而不思其他,也不需要你思。当然,阿今也知道,正因为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才可以有这样一位父亲,父亲的爱是站在母亲肩膀上的,是“剽窃”了母亲的爱之后才变得这样纯净、优美。所以,从理智上讲,他对母亲和父亲一样敬爱,只是在感情上父亲似乎更要让他亲密无忌一些,而且尤其是这两年来(结了婚),这感觉愈演愈烈,父子俩常常如兄弟一般没有拘束,只有亲情和爱。“爸,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什么意思?”父亲收起笑容。
  “没什么意思,就请你吃顿饭,不行吗?”阿今装得很认真地。“不行,爸中午有事。”一边说,一边翻开记事本记事。“什么事?”
  “有事就是有事。”父亲继续记录着。
  “不,中午你必须跟我一块吃饭,我有要事跟你商量。”阿今冲到父亲跟前蛮横地说。
  “有什么事现在说,”父亲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爸12点钟准时走。”阿今叹声气,退到沙发边,重重地跌落在沙发里。过一会,父亲记完事,合上本子,跟阿今点点头:“说啊,什么事?”阿今气恼地:“不说了。”
  父亲立起身:“这说明不是什么要紧事嘛。”说着向阿今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掏出烟,给阿今一支,“说,有事快说。”阿今接过烟,并没有抽,只是玩弄着。
  父亲先自点上,末了又将火机递给阿今。阿今接过火机,在手里捏了许久,才点上,沉沉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这才将目光移至父亲眼中,说:“爸,我想转业。”父亲不惊不奇,好像料到他会说这事一般,浅浅一笑,问:“走得了吗?”阿今惊愣了一下,感觉像踩空了一脚,心里一下乱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木木地看着父亲。父亲也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不知道。”过了一会,阿今才答,“也许差不多。”不知道是真的,说差不多阿今是想试探一下父亲对这事的真实。阿今注视着父亲。父亲将目光从阿今脸上闪开,沉吟一会,说:“能走得了,你又想走,那就走,问不问我是无所谓的。”停顿一会,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说着又将目光扫回来,贴在阿今脸上。阿今盯着父亲:“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
  “对,是我的事,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超过我相信自己。”父亲说着灿然一笑。阿今泄气地摇摇头,只是吸烟,没有言语。
  父亲接着说:“你今天要请我吃饭就是为这事?幸亏我没答应你,要不我不成了无功受禄?哈哈哈——”爽朗的笑音撞出窗外,消失在空调机的风扇声中。阿今埋怨地瞪父亲一眼:“爸,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这样?!”父亲故作认真:“我能怎样?你要我怎样?”“这么说吧,爸,”阿今眼睛倏地一亮,“你暂且不管我这边情况,能走还是不能走,只说说你的看法,是走好还是不走的好?”“那我没有看法。”父亲脸色一沉,像指责他似的,“话怎么能这么说,是你的事又叫我不管你那边情况,我能说什么?即便说了也都是不着边际的,你要这干吗?还不如自己好好想想。”
  沉思片刻,父亲换了口气说,“阿今,像这种事,这么大的事,说实在的你要自己拿主意,不要指望我们来帮你怎么的。今天你要缺心少眼的,那我们作父母的自然有这份责任,你今天不呆不傻,我们的意见能管什么用?我们身不在其中,思的想的都难免有失偏颇,跟你说只能妨碍你作正确判断。所以,我是不会发表意见的,这不是对你不负责任,而是对你负责。”侧头看了眼阿今,见他没要说话的意思,又接着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能说的也就是,一、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转业,为什么想转业;二、确实想转业,那么能不能转得了,难不难,难到什么程度?就我了解而言,现在转业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在你们基层部队,听说想转业比立功还难。你去看看我抽屉里,想转业的,想调动的,纸条十几张,都是想叫我帮忙,就因为我和你们军区参谋长有几个月的同学关系。是的,我们关系不错,但正因为关系不错,这种事更不能去碰。这是非常恶心的事,他不办好像有亏于我,办了我又欠他一大鼻子情,最好的关系也经不起这样捣弄。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能不能走,我关心的是这个,不是你该不该走,该不该走的问题应该要由能不能走来决定,能走,你又想走,那就走,这是很自然的,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想走却又走不了,那就说明不该走,不该走就不要去想,想也是白搭,你说是不是?”阿今不置可否地眨眨眼,没吭声。
  父亲摁灭烟头,继续说:“我想你那么年轻,表现也不错,去年单位还给你立了功,要走恐怕会有困难。当然有没有困难你自己最明白,我是猜想的,如果有困难,阿今,我今天跟你说清楚,你不要找我,我不会去给你做工作的,一是我没这么大能耐,二我也不赞成这种做法。爸这人你知道,是最不愿求人的,也最怕求人,你今天有难,活不下去了,那我们做父母的就是拚命也要想办法帮你。实际不是这样嘛,虽然转业到地方也许比在部队要多些优势,但仅仅为这个跟人去打破脑袋争,费尽心思去求,这就不值了。一句话,你想走,也走得了,就回来,我不反对。”看看表,“行了,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说着站起来,走到衣架前取了衣服,一边又跟阿今说,“回去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你妈。”阿今也起身,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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