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命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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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命纵横-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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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惠王眯起了一双老眼,思忖沉默片刻,悠然笑道:“先生所言,也有道理。无忌向我说起过此事,当初也没想到,燕国这个老蔫儿竟出了一回彩。先生若能第一个来大梁,由我大魏动议合纵,那是何等力道?如今么,既然燕赵韩三国都合力了,我也乐观其成吧。我大魏不惧秦国,然毕竟做过山东盟主,不能撇下盟邦啊。”他说得一派真诚,赵胜却只是想笑不敢笑地使劲儿努着嘴巴。魏惠王突然一拍竹榻:“本王决断,依赵国例:拜先生为上卿,派公子无忌做魏国特使,随同先生促成合纵!”“谢过我王——”苏秦心中大石落地,立即以臣子身份行了大礼。
  “无忌谨遵父王之命!”魏无忌显然也很兴奋。
  “赵胜代主父谢过魏王!”这位公子终于笑出了声。
  魏惠王摆摆手,慢悠悠道:“且慢。此等大事毋得急躁。若办不下来,本王出面收拾,毕竟,我这老盟主比你等有数儿。上卿以为然否?”苏秦憋住笑意拱手正色道:“我王洞察深远,臣自当遵命!”
  魏惠王高兴地呵呵笑了:“苏卿果然干练。来人,赏赐上卿府邸一座、全套出行仪仗、三百名铁骑护卫,恩加一辆镶珠王车,以壮苏卿行色!”
  苏秦虽然久闻魏惠王出手豪阔不吝赏赐,但还是为这瞬间重赏惊讶了!燕文公、赵肃侯、韩宣惠王都是常规处置——未曾实建功效,君封至于仪仗。而据苏秦观察,在他的“捧辞”之前,魏惠王是绝然没有想到如此赏赐于他的。一言之喜,便宠爱有加。若一言有失呢?苏秦骤然想起魏国官员们流传的魏王口碑,不禁心中一抖。然则,这种赏赐是绝然不能推辞的,苏秦立即深深一躬:“臣谢过我王——!我王万岁——!”“好!”魏惠王指着小儿子:“无忌啊,还有你这个赵胜,要听命于上卿,啊!”“儿臣遵命。”魏无忌恭敬回答。
  “遵命。” 赵胜却笑着做礼。
  从望湖台下来,魏无忌在行营官署办理了王命诏书并调兵虎符,主张立即回大梁。苏秦欣然赞同,四人便策马加鞭,一夜疾行,次日清晨便回到了国宾驿馆。
  苏秦在驿馆设了小宴,四人聚酒,商议下一步行程。苏秦慨然举爵:“若无公子襄助,合纵几乎半途而废。为公子大义高风,我敬此一爵!”说罢竟破例的大饮了一爵赵酒。赵胜与荆燕也是同声相应,大干一爵。魏无忌却慨然一叹:“今日一行,先生当知我大魏国振兴之难了。”说罢竟是泪光莹然,举爵猛然饮尽。苏秦心知魏无忌所指者何,却只是无法附和,轻轻一叹:“魏有公子,国之福也。”赵胜却哈哈笑道:“说那些何用?还是你们魏人不利落,放在赵国,打翻便是了。”魏无忌瞪了赵胜一眼,破颜为笑:“还是大事要紧,先生指派吧,无忌听命便是。”苏秦心中舒展,便说了下一个目标去楚国,并大体叙说了快马使者在楚国的联络情势,末了笑道:“如今这合纵特使已经是四国了,千余人马,加上车骑、辎重、仪仗,行止便要统一号令,否则无法合同做事。我意:无忌公子任行军主将,统一调遣;公子胜与荆燕辅之,如何?”赵胜拍掌笑道:“先生慧眼!我这姐丈熟谙兵法,人称兵痴,做行军主将最妙不过!”“胜弟又在胡说了。”魏无忌对苏秦拱手笑道:“无忌只是比他俩长得两岁,自当为先生分忧。若有不当,先生说破便是,无忌最忌客套虚礼。”
  荆燕笑道:“我老燕武士一搭眼,便知公子有能耐,荆燕唯公子马首是瞻!”苏秦慨然笑道:“不想公子果然知兵,此乃合纵大幸也!天赐公子于我,合纵如何不成?”又与三人举爵同饮良久,方才分头去做上路准备。
  二、南国才俊多猛志
  中原结盟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楚国,郢都被震动了!
  楚威王夜不能寐,便在园林中悠悠漫步。秋风吹来,已经是夜凉如水,他却觉得浑身燥热。自他继承王位十年来,楚国经历了一个奇特的转折:扩张与收缩并存,声威与屈辱俱来。四年前一战灭越,楚国完全占据了淮水江水以南的广袤土地,楚国历代君主的第一梦想,便是吞吴灭越,一统华夏大半!这个梦想,在他手里终于变成了事实,使他得到了“威加江南,振兴大楚”的朝野赞颂。但接踵而来的却是丢失房陵、丧师汉水、被迫迁都!使楚国蒙受了立国以来的最大屈辱。至今,楚威王都说不清楚国在自己这十年当中,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可每每扪心自问,他都觉得愧对列祖列宗。芈氏部族立国四百多年,大半时间受到中原诸侯的强烈蔑视。北上中原争霸,显示问鼎中原的实力,便成为楚国的第一国策。能否与中原诸侯一争高下,是楚国历代君主的成败标尺,与内政失误、吴越骚扰相比,中原争霸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楚庄王数年不鸣,一鸣惊人,就是内政失败却争霸成功从而成为一代英主的。如今,他虽然灭了越国,但却在中原争霸大业上一败涂地,认真说起来,还是耻辱大于功劳。更何况,灭越之战本来就不是楚国君臣的谋划,而是张仪与田忌的功劳。想起这两个人,楚威王就痛悔不已:一谋之失,一战之败,何至于怒而问罪,将两个天下大才逼得逃出楚国?当时若能善待张仪、田忌,请两个人留在楚国效力,弥补他们对楚国的损失,以两人的名士本色,必能全力谋划以报楚国。有此二人,楚国何至于狼狈若此?可自己当时血气方刚,就是觉得这两人误了他的第二次变法的时机,竟听任昭雎加害于他们,当真是悔之晚矣!一阵秋风掠过,楚威王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雪白的汗巾上竟有喀出的一片血迹!“禀报我王,左司马屈原求见。”
  “屈原……”楚威王粗重的喘息着坐到草地石墩上:“宣进来吧。”
  内侍去了,楚威王却疑惑起来。一个掌管军中政务的司马,在楚国只是个与下大夫相当的官员,若论官职,是没有资格晋见国王的。可这个屈原不一样,他是楚国世族屈氏的贵胄子弟,职官在他身上便成了并不主要的东西。楚国的世族制一直没有根除,昭、屈、景、黄、项五大部族始终是支撑楚国的主要力量,如果再算上王族芈氏,楚国的权力和财富便几乎被这六大部族全部分割。世族子弟在加冠前后的青年时期,在楚国的实际地位并不取决于官职大小,而取决于他在本族内所领封地的大小、继承爵位或被赐爵位的高低。青年贵胄的官职,最多只表示着他是否有了实际功业而已。
  这个屈原,便是楚国世族中涌现出的一个新锐人物,加冠两年便做了左司马,名满楚国朝野。究其竟,一则屈原是屈氏部族的嫡系长孙,加冠之时立即被赐亚大夫爵位,在族内袭受封地一百里;二则这屈原才华横溢,性格又坦诚热烈,在贵胄子弟中大有人气。所以,青年屈原在郢都早已经是声名鹊起的名士了。
  楚威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屈原,是在自己即位的第二年。那次,老臣屈匄陪楚威王巡视云梦泽,带着他十六岁的长孙屈原。那时,楚威王心思沉重,明月初升时便在船头独自徘徊。
  “我王思治楚国,便当动手!” 一个脆亮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一个英俊少年在月下竟如玉树临风,不由惊奇:“你是何人?妄言君心。”少年拱手回答:“布衣屈原,不敢妄言。”
  楚威王恍然,却也对少年屈原的老成之气颇有兴致:“算我思治楚国,却当如何动手?”少年屈原竟没有片刻犹豫,高声回答:“效法商鞅,彻底变法!”
  楚威王顿时愣怔,不禁笑道:“为何不是效法吴起?吴子可是在楚国第一次变法了。”“吴起不足效法,商君方为天下楷模。”少年依旧毫不犹豫。
  “却是为何?”楚威王第一次听到楚国人说“吴起不足效法”,竟有些认真了。“吴起治表不除根,商君治本真变法。”
  楚威王当真惊讶了!一个弱冠少年,对国政大事竟有如此明确坚定的看法,真正是志不可量啊。他关切的询问了屈原的族脉、年龄、喜好,还谈天说地般地考察了一番屈原的学问,结果更是惊讶非常——这个少年对《诗》三百篇,几乎能倒背如流!对天下流传的名家著作如《计然策》、《商君书》、《吴子兵法》等,竟也是如数家珍!不知不觉的,他和这个少年屈原在船头月下竟整整海阔天空了一夜。从那时侯起,楚威王便有了在楚国进行第二次变法的志向。倏忽八年,诸多梗阻,第二次变法竟被搁置了起来。渐渐的,屈原也二十多岁了,曾经几次晋见,竟都没有再请求他实施变法。他隐隐约约的疑惑惋惜,这个才俊之士是否成名太早,雄心不再了……“屈原参见我王。”一个英挺的身影已经站到了茅亭外边。
  楚威王恍然:“屈原呵,进来了。”
  屈原走进茅亭,见楚威王面色苍白的斜倚在竹榻上,不禁惊讶关切的问道:“我王可是不适?当及早请名医诊治为是。”楚威王略显疲惫的笑了:“略受风寒,咳嗽而已。坐下说吧,夤夜晋见,有何大事呵?”
  屈原坐到了竹榻对面的石墩上:“启禀我王,臣得游骑探报:苏秦率四国特使南下楚国,旬日后将到郢都。”“晓得了,无非邀我结盟而已。如今天下,盟约是最不值价的了。”
  “我王差矣。此次盟约绝非寻常,它是上天赐予楚国的一个大好时机!”“噢?此话怎讲?”楚威王淡淡笑了,觉得这个才俊之士又在故做惊人之语。“臣请我王思之:十年以来,楚国二次变法搁置不行,因由何在?秦国夺我房陵、灭我大军、迫我迁都于淮南小城。多年来,朝野无得片刻安定,岂能谈得上变法?秦国威胁不除,楚国无日不得安宁。这便是今日大局。此次苏秦合纵中原,其所以已得四国响应,便在此大局已经为天下共识。楚国若得与中原五大战国结盟,非但秦国威胁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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