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第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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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第七部)-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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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人伺候洗过,用过便餐,惠王自觉不好意思,朝庄周拱拱手道:“魏罃算是明白了,这看似容易之事,其实真正难呢。我观先生立马入静,而魏罃之心却如猿马奔腾,总是想东想西。敢问先生是何缘故?”
“你心绪不宁,心窍不开,是以心不能静。”
“先生可有宁心、开窍之道?”
“无他,顺天应人即可。”
“如何方能顺天应人?”
“抱元守一。”
“这……”惠王紧皱眉头,“如何方能抱元守一?”
“凝神于心,用志不分。”
“凝神用志,先生可有妙方?”
“大王听说过楚人承蜩之事吗?”
“楚人承蜩?”惠王摇头道,“魏罃未曾听闻。”
“昔年仲尼至楚,见一佝偻人在林中用蛛丝承蜩,出手必有所得,从无失手。仲尼看得呆了,近前问道,‘老先生好功夫。敢问先生,你这般功夫是如何修来的?’佝偻人应道,‘没什么,此功是用累丸之法练出来的。头半年,当我在承竿顶部摞叠二丸而丸不坠时,收获就已不少了。摞三丸而不坠时,少有失手。当我达到摞五丸而不坠时,自然也就得心应手了。你看我,在承蜩时,身如枯木,持竿之臂如枯木之枝。天地虽大,万物虽多,但我断然不为所动,一意只在蜩翼,从不左右顾盼,这般承蜩,想失手也是难的。’”
惠王长吸一口气,良久,微微点头:“谢先生指点,魏罃晓得如何凝神用志了。”
“晓得是一码事,做到却是另一码事。”
“对,”惠王大是赞同,“佝偻人摞丸之事,可望而不可求,先生可有易行之方?”
“佝偻人若不可求,可求梓庆。”
“梓庆?”惠王目光诧异,“梓庆为谁?”
“梓庆是鲁人,善于削木为鐻(jù),所制之鐻精美绝伦,见者惊为鬼神天工。鲁公奇之,召其问道,‘你是怎么做出这种鐻的呢?’梓庆应道,‘无他,斋心而已。要做鐻时,我就不去空耗心神,而是斋心以待。斋至第三日,我不再去想富贵爵禄,斋至第五日,我不再去想褒贬毁誉,斋至第七日,我连自己的形体也全然忘记,自然也把公室、朝廷等抛诸脑后,心中只存鐻。此时,我就持锐器进山,观林木之天性,以其天性成就我鐻。’”
“好好好,”惠王大有感悟,拱手应道,“魏罃就从为鐻做起。从今日起,以先生为师,苦练斋心,可否?”
“好是好,”庄周看一眼周围的雕琢景色、远处戏耍的宫娥美女,最后将目光落在一直候守一侧的毗人身上,“只有一点不妥。”
“先生请讲。”
“梓庆是在野外林中削木为鐻的。大王若是守在此园,内有公子王孙、嫔妃宫女,外有文武百官、王亲国戚,莫说是七日,纵使七月、七年,怕也难成一鐻!”
“依先生之见,魏罃当去何处为鐻?”
“离开此宫,到广袤的天地里去。”
“那……”惠王微微皱眉,“请问先生,魏罃寝于何处?”
“天地我庐,何处不是寝处?”
“好!”惠王沉思良久,牙关一咬,“咚”一拳砸在腿上,“魏罃这就随先生出宫。”
“陛下——”惠王的话音尚未落地,毗人“扑通”一声跪下,号啕大哭。
“你你你……你这哭个什么呢?”惠王已站起来,不耐烦地看向毗人,有顷,摆手道,“是了是了,寡人晓得你是舍不下。好吧,你这也跟在后面。待寡人为鐻时,也好有个照应,有个观瞻。”言讫,拔腿即走。
“万万不可呀,陛下!”毗人扑前几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哈哈哈哈!”庄周望着这对君臣,听着二人煞是有趣的对话,长笑数声,大步远去。
“先生,等等我——”惠王急了,扬手大喊,拔腿就追。
不料,此时的毗人就如发疯一般,连小命也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将惠王的两条粗腿死死抱住。
第三日头上,张仪再访惠施府,意外得知,相国和庄周一大早就外出赏游去了。张仪问明去处,驱车寻去,果在大梁城外郊野分界处的一个土坡下觅到一辆驷马轺车。车中空无一人,马已卸套,四马悠然自得地在草地上寻食,驭手蹲在地上,正眯缝两眼欣赏它们。
张仪无须多问,单看车篷即知是相府的,遂跳下车,自报家门。那驭手似是晓得他来,拱手还过礼,朝坡上略略一指,说主公在那里恭候呢。张仪大喜,拱手谢过,吩咐驭手也在此处牧马,撩起两腿健步登坡。
坡上并无一人。
张仪登上坡顶,极目望去,但见逢泽之水无边无际,清波荡漾,岸边百花竞艳,鸟语蝶飞,唯独不见人影。
张仪急走几步,换角度重新搜寻,终于看到坡下的水岸边有几棵柳树,树下似有人形,急急寻路近前,果是二人,各依树干,背山面水,无语而坐。
张仪直走过去,垂首拱手:“晚生张仪拜见二位先生。”
二人似是没听见,仍旧神情专注地凝视面前的浩渺水波。
张仪吸口长气,眼珠子一转,瞥见二人中间有棵树,刚好与惠子、庄子的两棵呈品字形,晓得是为他备下的,遂走过去,不客气地倚树坐定,但不是面水背山,而是背水面山,正对二人。
这种坐法显然不为赏景,亦不为冥想,一看就是论战架势。
惠施的眼睛眯开一道缝,斜他一下,微微拱手:“老朽恭候多时了。”指向庄周,“这位就是庄周,你不是说做梦都想拜见吗?”
“正是,”张仪改坐为跪,扑地拜叩,“先生在上,请受晚生张仪三拜!”
“呵呵呵,”庄周笑过几声,也睁开眼,“惠施说你舌功厉害,其他人也都这么说,庄周尚未领教,你这低头就拜却为哪般?是先礼后兵吗?”
“在先生面前,晚生不敢弄舌!晚生所以叩拜先生,是因为一篇妙文。”
“哦?”
“晚生在鬼谷之时,有缘得读先生论剑妙作,深为之迷。出谷之后,晚生以此文为锋,琅琊山上力克越王无疆,助楚灭越,成就出山首功。”
“哈哈哈哈!”庄周长笑数声,敛笑沉声,屈指数落道,“庄周论道之语,被你这般谬用,一可叹也。吴越之地,十万生灵,一朝葬送你手,二可叹也。以他人鲜血成就己功而不自省,三可叹也。有三叹而不自知,在庄周跟前夸功,四可叹也。”
张仪原想以此文为缘,以奉承引见,不料庄周并不承情,照头几斧劈下,斧斧见血,任凭他有过修炼,一时也是蒙了,尚余一拜三叩之礼未行呢,整个身体却似僵在那里,既拜不动,亦叩不下。场上尴尬气氛,犹如凝结。
惠施斜睨张仪,嘴角嚅动几下,似要说句什么,却又打住,眼睛眯起,视线移向湖面。
“多谢先生评判。”张仪总算回过神来,硬起头皮完成大礼,礼毕起身,小心翼翼地拍拍两手,拂袖坐下,拱手应道,“鬼谷之时,尝听恩师论起先生。承蒙上天所赐,晚生今朝有幸得遇先生,诚望先生不吝赐教。”
见张仪如此“谦卑”,庄周不好用强,语气有所缓和:“庄周一向独来独往,与世人无涉,你那恩师何以平白无故地议论起庄周来呢?”
“非平白无故,”张仪应道,“恩师是以先生论道之语,启迪我等徒子修身悟道。”
“你讲讲看,鬼谷老头子是如何引用在下之语启迪尔等的?”
“回先生的话,”见话投机了,张仪倾身应道,“听恩师说,有人曾问先生道在何处,先生以‘道在蝼蚁’‘道在稊(tí)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应对,每况愈下,让人瞠目结舌。先生论道,用譬精准,开塞通窍,晚生大是叹服,每每思之,回味无穷呢。”
看到张仪愈加恭维,庄周微皱眉头:“听惠施说,你甚想见我。你来见我,难道就为说出这几句奉承话吗?”
“不不不,”张仪急了,“晚生此来,是向先生问道,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哈哈哈哈,”庄周长笑几声,“若为问道,你下山何为?听闻鬼谷子道行深厚,你舍近求远,岂不荒唐?”话锋一转,一字一顿,“可见,问道并非你心。”
“非也,”张仪沉声应对,“恩师有恩师之道,先生有先生之道。恩师之道晚生已有领略,先生之道,晚生却少有听闻,今朝有幸得遇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只怕你听闻我道,还得返回谷中,从鬼谷子重新修起。”
“这倒未必。”张仪微微一笑,甩几下袖子,做出论争架势,两手夸张地在耳朵上揉搓几下,拱手道,“晚生已洗耳矣,请先生赐教!”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为莫逆之交,子桑户死,孔子使子贡往吊。见孟子反、子琴张鼓琴操瑟,围尸唱咏,子贡愕然,责怪二人失礼,反遭二人嗤笑,回告孔子,孔子慨然叹道,‘彼,逍遥于游方之外,丘,拘泥于游方之内,内外不相及,丘却使你前往吊唁,何其浅陋呀。’你与我,亦为方里方外之人,内外既不相及,你这舍近求远,向庄周求道,岂不是荒唐吗?”
庄周出口讲出这个故事,显然是在告诉张仪,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有话不投机半句多之意。
“谢先生教诲。”张仪听得明白,微微一笑,“晚生愚昧,敢问方里方外之别?”
“方外之人,一如那莫逆之三子,与天共生,与地同体,以生为附痈,以死为决溃,外托于万物,内忘其形体,彷徨于尘垢之外,逍遥于无为之境。方内之人,一如那孔丘,忧其心,劳其形,外逆于天,内逆于性,为其所不能为,行其所不能行,碌碌乎奔走列国,凄凄乎呼吁仁义,惶惶乎如丧家之犬,恓(xī)恓乎如漂泊之萍。”
“呵呵呵,”张仪连笑数声,“先生有所不知,仪既非孔丘,亦非彼三子。仪既能逍遥于方外,也可彷徨于方内,是一脚踏三江呢。”
“你呀,”庄周扫他一眼,重重摇头,“不过是一心想三江而已。想不是踏。天道阴阳,非阴即阳,非阳即阴。人道游方,非方里即方外,非方外即方里。你只有两只脚,如何就能踏三江呢?”
“这个,”张仪无话说了,咂吧几下嘴皮,“就算晚生踏在方里吧。若依先生之见,万事皆可无为而治。方今乱世,若是也以无为应之,岂不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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