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书院里面如何,你进去瞧了没有,紫葵喜欢在那里干活么?”海棠心里一直挂着紫葵。
“我进去瞧过,挺好的,暂时还没人去上课,紫葵和灵芝先打扫书院,活儿不累。你放心,她那日当着许多人的面发过誓,她行事会谨慎稳当的,到时候也不会与男子说话。咦,怎么爹娘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吃饭,地里也没啥活可干的呀,何况地里都没干。”
丁香说话时向外张望着,海棠叹道:“今日本该三叔家放牛的,可是三叔和三婶非说咱家记错了日子,说已经轮到咱家了。爹娘也糊涂了记不清日子,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但如何也理论不过,爹还是放牛去了。娘去麦地里瞧麦苗了,也不知长势如何。”
丁香饿得肚子咕咕叫,但也只好等着爹娘回家一起吃。
丁香把卖豆腐的钱拿出来又数了一遍,正要收起来,便听见她娘何氏哭喊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呀,哪个该遭天杀的这么狠毒,竟然把牛牵进了我家的麦地,足足吃了一半去!到底是哪个黑心人啊,就不怕天打雷劈么,没了麦子我家来年吃啥呀!……”
何氏跌跌撞撞一路跑着一路哭着骂着,来到自家门口,手一扶门便晕了过去,吓得丁香和海棠一阵惊呼,慌忙跑过来扶何氏。
“娘!娘!……”海棠慌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着喊娘。
丁香伸手掐何氏的人中,何氏好不容易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她瞬间又哭了起来,“丁香、海棠,咱家遭大难了,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这时的孟炎桥躲在家里满腹内疚,这事确实是他干的。本来他是想听南云阳的等到麦苗长高些再牵牛去吃个精光,可是他昨夜细细寻思了这事,觉得趁早吃了也好,免得麦苗长大了更叫孟家人伤心。
再说心里放着事也闷的慌,还不如早早干了。他还想过几日去县里玩玩,顺便从南云阳那儿讨点银子,要是不早点办事,去了县里没有事要说,想要银子也没法开口。
他心里有数,只要南云阳开心了,想要个一两银子花花那可是很容易的事。
何氏闹的动静这么大,村里许多人都围了过来。乌氏是最早跑过来的,她也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恨恨地说:“要说咱们村时常有人嫉妒别人家麦苗长得好,这事倒也不假,但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敢干这等缺德事的!大儿媳,你也别只顾着哭,这事得让里长来查,那人想断你家活路,咱们也别让他好过,到时候定让他用粮食来还!”
何氏哪里听得进这些,只一个劲地哭啊骂啊喊啊,没过多久嗓子便哑了。
乌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海棠,你爹呢,咋还没回家?”
☆、第三十八章 天要塌了
乌氏这话提醒了海棠,她顿时紧张了起来。她爹很早就去放牛了,按理说早该回家了才对。
这个季节山里也没有什么野草可吃的,四季常青的野草极少,一般人家都是牵牛去喝水,路上啃点枯萎的草,然后牵回来吃储备的麦桔。因为这头牛是十几户人家共用的,可得小心伺候,在谁手里害了病,就得谁家出钱治,所以没人敢疏忽。
想到山路湿滑,海棠难免往坏处想。她娘因家里的麦苗被吃了一半在这儿要死要活的,她爹可不能再出事啊。
丁香见海棠神色不对,就知道她往坏处想,说:“姐,爹说不定是在哪儿夹兔子去了,你别瞎想。来,咱们扶娘到床上躺着。”
将何氏扶上床,丁香又道:“姐,你和娘先吃饭,我去找找爹。”
丁香走后,乌氏黑着脸对门外围观的人说:“你们帮忙将这事说出去,要是害我大儿家的人愿意主动上门道歉,赔些粮食或钱就算了,我们也懒得追究。若是今儿个下午没人登门,我就去找里长,你们也都知道,我家月季和水仙已经跟着南公子去了员外府,要是里长不管此事,我们就请南公子出面,到时候就不是赔点粮食的事了!”
陈氏和齐氏同时偷偷斜了一眼她们的婆婆,心想婆婆扯她们的闺女作甚,南公子和她们两家倒是有点牵连,与大房可没半点干系,难不成还要月季和水仙为了大房的麦苗去求南公子,简直是笑话!
她们假意安慰何氏几句,再和婆婆说了几句话便先后出门。其他村民们还是挺惧乌氏这句话的,赶紧到处去传话。
当这话传到孟炎桥的耳朵里时,他摇头笑了,这本就是南云阳的馊主意,乌氏竟然还想找南云阳帮忙揪恶人,岂不是要让南云阳贼喊捉贼?
丁香跑向一座山谷,平时很多人家都爱把牛牵到这儿来的。可是放眼望去,根本不见她爹和牛的影子,越找丁香越是心慌,感觉真是出事了,莫非她爹并没来这儿,而是去了旁边那座高山,然后和牛一起掉下悬崖或跌入溪谷了?
可是她爹不可能将牛牵到那些危险的地方去啊,危险的地方没水没草也没兔子,她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丁香跑着疯找了许久,见到人就问,但大家都摇头说没见到她爹,一个大活人和一头大牛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除非……发生了意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却啥也没找着。她就一直找啊找,又饿又累又害怕,从中午找到傍晚,直到身子虚脱才回到家。
她强忍着泪接过海棠端过来的饭菜,还强颜微笑道:“姐、娘,你们别担心,爹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到了夜里他就会回家的。”
何氏却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造孽哟!造孽哟!麦苗被吃了,现在你爹和牛又都寻不回来,这是老天爷要灭咱家啊!”
何氏崩溃大哭,忽然又掀起被子下床,猛地冲出门
丁香和海棠先是惊得愣在原地,然后赶紧追了出去。何氏哭喊道:“我去寻你们的爹,他要是寻不回来我也不活了,家里这日子没法过,我和他一起去死得了!”
海棠感觉家里发生这些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因为她就是祸水,肯定是她把灾祸招到家里来了。她自责地蹲在地上痛哭,要是爹娘都不活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不必活了。
丁香默默落泪,这一家子遇事都不够冷静,而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难免心里难受。
乌氏和孟老爹也都过来了,得知大儿子和牛不见了踪影,他们似乎也要崩溃大哭。
丁香急道:“阿公、阿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不咱们请村里的人全都出去找吧,这天色眼见着就要黑了,夜里就更不好寻人。”
乌氏和孟老爹一边抹泪一边去找村里的人,二房和三房的人现在也不淡定了,开始以为只是小事没当回事,没想到连人和牛都不见了。
孟庆和孟兴带着一家子全都出门去寻人,一路上陈氏还对齐氏直埋怨,“都怪你,今儿个明明是轮到你家放牛,你怎么推到大哥那儿了?”
齐氏心里有些害怕,要是孟贵真出了事,公婆会不会把事都赖到她身上?她哭着辩白道:“二嫂,你可别这样冤枉我呀,按日子算确实是该轮到大哥家,明日才是我家。你们平时一有事就换来换去,放牛的顺序都调乱了,所以我在家里墙上划了杠,不信你去我家瞧瞧!”
这时齐氏的儿子玉荣可能是心里害怕了,小声道:“娘,我……我在墙上加了一道杠。”
玉荣平时调皮,总爱在墙上乱画,他这一说,齐氏慌了,猛地给了儿子一掌,“你这崽子瞎说什么!你在哪儿划了?”
玉荣被搧得大哭,哪里还说得出什么。
齐氏急了,对陈氏说:“二嫂,不管玉荣有没有在墙上乱划什么,即便我让大哥替一回也不算过分。你不记得了么,上回丁香生病,大嫂一着急就把牛扔在半道上,是我替大嫂看了一上午的牛!现在大哥和牛都不见了,你们可不能把事赖在我头上啊!”
陈氏撇撇嘴,没说什么。
孟庆和玉森早跑到前面去寻人了,孟兴见儿子哭得厉害,他婆娘又在那儿慌张解释,便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住嘴!要是没寻着人,这一家子没法安生!”
齐氏和玉荣吓得身子一颤,立马闭了嘴,赶紧跟上去找人。
全村的人都出动了,每座山上都有人在寻。丁香吃过饭后和海棠也上了山,本来丁香不想让海棠上山的,毕竟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上山湿滑走起来很危险,可是海棠在家哪呆得住。
可最终还是事与愿违,直到半夜也没寻到,村里许多人陆陆续续回了家。只有孟老爹带着全家人一直寻到次日上午,可人没寻到,一家子都快累瘫了,回到家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何氏两眼愣直看着门外,海棠认为自己是灾星,绝望地躺在床上。丁香得集中注意力时刻看好她们俩,因为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寻死。
乌氏和孟老爹坐在门口的砖上,本以为大儿子这家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事,老两口眼里含着泪,心里已经在想着如何给儿子办丧事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躲进家里不敢出来,怕招乌氏的骂。他们虽然嫉妒大房,但也不希望大哥出事,毕竟是一家人,而且家里要是有了丧事,他们的女儿嫁人也会受影响。
这时乌氏突然走进屋发话,“丁香,煮点吃的吧,再不吃点东西,一家人饿都要饿死。我来看着你娘和你姐,哪怕天塌了下来,咱们也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别人瞧笑话!”
魏大山还不知丁香家发生了这些事,一路上还欢喜得很呢,因为他今日不仅要来孟家干活,还要带叔叔和媒人来提亲呢。
“叔,你别叹气啊,我爹娘都同意了,你还有啥不高兴的?难道你见不得你侄子娶女人啊?”
魏矮子在县里花楼呆得有些不想回家了,觉得有女人就是好啊,而且酒喝得太多,这时脑子还不太清醒,说:“娶女人好是好,只是你爹娘怎么会同意你去孟家提亲呢?你也别太着急,晚上我再细问你爹娘。要是他们丝毫不介意,你想娶谁我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