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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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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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太医院死了个医正。这个医正误诊小马庄出了疫症。其后发现不过是普通风寒罢了,仅此而已,就算加上苗疆探子也不算什么。这种事根本不用惊动上峰。联调司的人便能摆平。

    杜冲觉得十分憋屈。

    这就好像一个名伶勾好了脸、换好了戏服,前头已经有锣鼓四击头响起来了,这时候突然有人跑来说“这戏不唱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很让人心情郁郁。

    “吾一直很信任杜先生和方先生。”刘章的声音仍旧没有起伏,“吾一直以为,两位先生智珠在握,定能为吾善加谋划,便有千难万险亦不能退。可是,吾今天实在是有些失望了。”

    杜冲躬下了腰,身上的宝蓝直裰被窗外的风拂了起来,他觉得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殿下恕罪,臣等万死。”杜冲与方预同声道。

    刘章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复又转身望着窗外,眉眼淡淡:“两年前,你们派人拿着吾好容易叫人寻来的鹰首蛇身印进了宫,说是要以此印做些大事。可结果呢?”刘章笑了起来,“结果印失人亡,还是两年后被傅庚这厮发现的。那时候,你们就说你们罪该万死。但吾并没有要你们死。”

    杜冲与方预同时跪在了地上,以手扶地,一言不发。

    刘章似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仍在继续说着话:“后来,吾叫你们去查那个失踪了的尚林局管事李成喜,那鹰首蛇身印便是在他的房间里查出来的。结果你们查了许久,除了‘藏剑山庄’四个字,便一无所获。甚至就连这藏剑山庄也还是你们推测出来的,并无实证。吾难道不知‘藏剑山庄’么?吾想知道的是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做?何时做?可你们却始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目今为止,你们所定之计、所谋之策,成者寥寥,纰漏却是一个比一个大。如今吾便是想要找人探听一些都城换防的消息,看来也是不能的了。”

    说到这里,刘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吾往后但凡动问一句五军营换防之事,便等于告诉联调司,小马庄一事是吾做的。你们这是要害死吾么?”

    “哗啦”一声,窗外的东风忽然大了起来,一角锦帘翻卷开来,恰恰卷住了案上的白玉蟾镇纸,又扫过了青东瓷圆壶水注。

    “哗啷”数声,镇纸与水注皆被锦帘卷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玉渣,水注里的水也溅了出来,沾湿了杜冲二人的袍角。

    那一刻,刘章真的很希望,这两样东西是他亲手砸在地上的。

    至少,那样还能叫他心里痛快两分。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御下过严或过宽。他从小接受的教导皆是教他如何举重若轻,如何不动声色。

    有的时候,他会很羡慕他的弟弟刘竞。

    至少在有些事情上,刘竞可以肆意而为。而他呢,他是嫡长子,又是当朝太子,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刘章长长地吸了口气。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又有些了起伏,变得温和而平静:“此事虽未成,却好在未露首尾。”说到这里他终于站了起来,上前去扶地上的两个人:“两位先生请起。此事错不在先生,而在于吾。先生万勿自责。”

    方预和杜冲皆是一动不动。

    那瓷壶落地之后磕去了壶嘴,却仍是骨碌碌地向前滚去,滚过了大块青砖铺就的地面,直滚到梁柱前方才停了下来。

    杜冲跪伏在地上,耳听那瓷壶滚落的声音,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是怎么败露的?

    他已经安排得极为妥当了,甚至还叫阿贵从云南元江弄来了几件死于疟症之人穿过的衣服。

    既说是发了疫症,则要将事情周全过来才算完美。按照他的原计划,待疫症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阿贵便会将这些衣物悄悄放在军营里。当时挑的便是与他们东宫不大对付的西营把总吴彪。

    只要西营的官兵染了疫症,此事便是真的了,朱医正推断无误,都城必定会封起来。而若天幸吴彪死了,他们东宫便可一石三鸟,既知晓了换防情况,亦可在西营那里安插下人手,再顺手把阿贵往上一呈,拉刘竞背黑锅。

    这是多么完美的计策,却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还没施展开来便告结束。

    杜冲一面听着刘章温和地劝慰他们的话语,一面又回想起了秘报上的内容:

    孟渊突袭,朱钦、阿贵亡,药箱被带走,孟渊身边有一女子两度出声示警。

    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谁呢?

    杜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462章

    天将擦黑的时候,傅珺便已经睡下了。

    今天上午折腾了这一趟,她觉得万分疲惫。总归她今天也一直说是身体不适,因此在从田庄回来后,傅珺匆匆换过装束,只出来应付了一顿午宴,便回房休息。

    此时天色向晚,困意袭卷而来,傅珺下午睡得不大好,这时候自是撑不住了,便在青芜与绿萍的服侍下早早安歇了下来。

    躺在温软的/床/上,傅珺正自神思幽幽,忽然听见窗屉子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四下里一片安静,青芜睡在槅扇外头,呼吸声十分均匀。

    傅珺悄悄地掀起绡帐,踩着绣花软底鞋移步至了窗前。

    窗屉子悄无声息地被人拉开了,然而,外头并没有人,只有一片模糊的景物。

    傅珺推开窗屉子,探身向外看了看。

    好像时辰还不算太晚,天光尚亮,窗外隐约可见一小片翠绿的修竹,竹林边一带粉墙。她极目看去,恍惚瞧见墙头上露出了一角青色的袍袖,像是孟渊穿着的衣裳。

    傅珺心下狐疑,不明白孟渊这时候跑来找自己何事。她抬脚跨上窗台,尽量不出声地翻出了窗外。

    然而,她的脚刚一落地,周遭的景物忽然变了。

    傅珺环顾四周,翠竹不见了,粉墙也不见了,她已经置身于一处空房间,低矮的屋顶压在头上,房间的四角放着大冰块。丝丝白烟自冰块上升起,地上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是田庄的地窖。

    傅珺完全不明白她是如何到得这里。

    她转向身后,一道石阶延伸向上,出口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大半个身子皆隐在暗处,只露出了脚上的一双鞋。

    那不是孟渊的玄色云纹靴,亦不是吴钩他们的薄底快靴,而是一双翠绿色绣宝相花的女式绣花鞋。

    傅珺觉得,她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双鞋。

    她不由自主地踏上了石阶,想要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

    可是,那阶梯很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傅珺向上走了许久。那双绣花鞋仍旧伫立在出口处,与她隔着十来级的台阶。

    傅珺干脆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走不过去了,于是便探出手来,想要去捉住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

    可是。那女人一下子不见了。

    傅珺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了台阶上。

    当身体前倾的那个瞬间。她以为她会扑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然而却并没有。

    她栽倒在了一片松软的土地上,那地上还丛生着新出芽的小草,春风携来淡淡的花香。拂在身上直叫人绵软无力。

    傅珺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她已经出了土坯房,来到了田庄之中。外头的天色仍是不明不暗,光线模糊。她站在田庄中唯一的土路上,远处的田地里有好些劳作的农人,还有些妇人抬着吃食正走在田埂上。所有人的表情与动作都像被放大了数倍,夸张而呆板。

    然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四周寂静如死,傅珺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息声。

    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不见了。

    田埂之上来来回回走过无数农妇,她们黑红的脸庞、健壮的身形,都与傅珺心底里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不符。

    傅珺在土路上奔跑起来。

    她很着急,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穿绣花鞋的女人,这个人对她很重要、很重要!

    傅珺拼命地跑着,然而此时,眼前的场景蓦地又变了。

    远处的田地忽然全部倒翻了过来,直直地扑向傅珺头顶,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便在这田地的中央。

    就是她!

    傅珺心下大喜。

    就是这个女人,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大片的黑色土地泥浆翻滚,低声咆哮着扑向了傅珺。她并没有躲,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土地中央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嵌在黑色的泥浆中,满身泥泞,面目如同隐在雾中,唯有一双眼睛是赤红色的。一点点地向着傅珺逼近,直到贴近她的面颊。

    便在那个瞬间,那双眼睛蓦地爆裂开来,强烈的气流迫得傅珺身子直晃,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很细很弱,似是隔了很远,而一双枯瘦的手却在这时突然从气流中伸了出来,扼住了傅珺的咽喉……

    傅珺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息着,前胸后背尽皆汗湿。

    她做了个噩梦。

    “姑娘怎么了?要净手么?”绿芜听到了动静,轻声问道。

    傅珺凝了凝神,压下了怦怦乱跳的心跳,方才轻声道:“给我倒杯水吧。”

    青芜便披衣起了身,挑亮了珐琅莲瓣灯盏上的细烛,又向甜白瓷茶盅里倒了半盅温水,送到了傅珺的手上。

    傅珺喝了一口水,心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从小马庄回来之后,她除了深感疲惫之外,心里总觉得像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种想法并不强烈,然而却始终隐在心底,让她坐立不安。直到刚才,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她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确切地说,是她曾在田庄中无意间捕捉到的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勾起了她陈积已久的回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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