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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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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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不小心落了水。”孟渊的声音淡淡地,还有些懒散,“尸首在水里泡了一夜,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言至此,孟渊揽着傅珺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因她位份太低,又不曾侍过寝,便葬在合陵了,帝后并太后娘娘皆无赏。”

    合陵乃是宫人死后埋骨之所,亦即是说,姜姒死的时候是以宫人的身份入的殓,连最低等的妃嫔都算不上。

    傅珺有些怔忡。

    她还记得离开姑苏之时,姜姒以王晋的玉扣要挟入京,彼时的她野心磅礴,连眼睛里都写着浓浓的/欲/望,似是只要入了京,便有天大的富贵前程相候。

    她大约再也不曾想到,她会死得这样突兀且无声无息,所谓前程,不过是与宫人合葬一处,她所寄身的皇宫,连个最基本的名份亦不曾给她。

    “此女就算不死,我亦会寻机杀之。”孟渊说道,语气很淡,身上的气息却瞬间冰冷,“她算计过你无数次,如今死得倒便宜。”

    傅珺向他身畔靠了靠,墨染般的长眉蹙了起来。

    姜姒死得果真便宜么?恐怕并非如此。

    姜姒手中的所谓秘药,让傅珺总觉自危。刘筠对秘药显示出的兴趣。说不得便与南山国有关,如今姜姒已死,这是否表示刘筠已查到了更多的线索?

    她忍不住想起当年流风的翻车事故。

    南山国,这个已然覆灭的国家,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流风之死、姜姒之死、三尸案中出现的茜灵砂……这些人与事之间是否有关联?而她这个南山国皇族后裔,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怎么了?”见傅珺神情凝重,孟渊低声问道。

    傅珺回过神来,转首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淬冰般的眸子里光华内敛,深邃得如同夜空。

    她的心头一时泛起无数情绪。终是忍不住问:“若有一日。我只是假设这么一说,若有一日,你我终须为敌,你会怎么做?”

    孟渊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后。低沉一笑。

    “你还是这么信不过我?”大提琴的乐韵沉沉响起。那一刻,他双眸湛然若青空,剔透如寒星。所有光华尽皆拢在她的身上。

    傅珺怔然凝视着他,一时间喉头堵塞,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问了个傻问题。

    一个感情如此纯粹、心性如此坚定的男人,如何会成为她的敌人?

    孟渊凝目望着她,她亦回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相接相触、相融相合,似有无限柔情。

    末了,他低柔一笑,探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一声:“傻阿珺。”言罢将她揽进怀中。

    他的心跳极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傅珺的耳鼓,在她的心里长久地盘旋着,似带着回音。

    静默良久,她终是抬眼看他,清冽的眸子映出他沉邃的面容:“君不负我,我不负君。”说罢复又一笑:“此君乃君子之君,却非阿珺之珺。”

    望着她娇柔的笑靥,孟渊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宛若漫天星光倾覆其间。

    “定不负珺。”他望着她的眼睛,神情郑重,语出如掷地:“此珺,只为阿珺之珺。”

    傅珺久久地望着他,眼中渐有了些潮意。

    她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动人的誓言。

    此珺非彼君。

    这是他对她一个人的承诺。

    她未再说话,只重又偎进他怀中。

    东风浩荡,拍打着车帘“扑啦啦”地作响,那翦翦暖风穿渡而来,又婉转而去,却终是拂不散这车中氤氲的气息。

    直待马车进入平南侯府,两个相偎的人影才分开。

    傅珺的脸有点发红,一面若无其事整理发鬓衣物,一面却并不敢去看孟渊。

    见她明明害羞,却偏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孟渊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望着她的眼中光华细碎,像是夜幕下的星光:“傻阿珺。”他说道,似叹似笑,见她不自在地扭身不看他,他更是笑不可抑,连肩膀也抖动起来。

    傅珺平素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悉数不见,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好在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门外亦传来了傅珺的大嫂邹氏招呼仆妇摆车凳的声音。

    这声音让傅珺立刻恢复如常。

    这人都回了娘家了,自然需得表现得体,不可叫亲戚们笑话了去。孟渊此时亦止了笑,只拉住她的手捏了捏,低声道:“晚上再说。”

    傅珺尽量忽视他语气中的暧昧,正色道了个“好”字,便忙不迭地下了车。

    邹氏与傅琛亲来相迎,见面后自又是一番寒暄。待客气话说罢,傅珺便随邹氏往霜风梦晓轩而去,孟渊则是跟着傅琛去了男客聚集的品藻堂。

    当傅珺来到敞厅之时,抬头便见傅珍与傅瑶皆已到了,此时皆笑微微地坐在厅里看着她。

    傅珺先向一应长辈亲眷们见了礼,方含笑上前招呼:“大姐姐、三姐姐,你们来得好早。”

    傅珍与傅瑶皆点头含笑,拉了傅珺坐下,姐妹几人免不了叙些契阔,说得倒也热闹。

    傅珈来得晚了一些。

    当她穿着件月蓝绣缠枝牡丹长褙子,翡白的湘裙上云纹飘摆,仪态翩然地踏入进屋中时,傅珍与傅瑶不约而中停下了话头,满面震惊地看着她。

    傅珈实是变得有些让人认不出了,便连傅珺亦深感讶然。

    自六岁穿越而来,傅珺眼中所见、心中所记的傅珈,从来皆是一身鲜烈的红衣。

    从荔枝红到膏粱红,从海棠红到杏子红,深深浅浅的红色几乎已经成了傅珈的象征,而她明艳的容颜便嵌在这红衣的背景中,如同火焰一般叫人印象深刻。

    可是,此刻的傅珈却穿了她从未穿过的素色衣裙,便连她明艳的脸,亦被这清浅的颜色洗淡了去,鲜烈换作清冷,明艳亦成冷艳,而她身上的张扬则凝成了如今的内敛,一颦一笑,皆有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第659章

    “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了,倒叫我怪想的。”一见了傅珺等人,傅珈便含笑上前见礼,态度居然是温婉的。

    只是,这温婉未免有些叫人发憷。

    傅珍与傅瑶相顾骇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傅珺瞥眼向旁看去,却见在傅珈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生得着实美貌,肤若凝脂,琼鼻樱唇,更兼纤腰如柳、削肩如云,露出衣领的脖颈宛若天鹅一般优美。

    姐妹几人相见已毕,傅珈便回手指着那浅绿衣裙的女子,语声和婉地道,“这是我们爷新纳的姨娘,姓裘。”语罢又向裘姨娘笑了笑:“这几个是我的姐妹,你也来见一见吧。”

    裘姨娘便走上前来,弱柳扶风似地行礼拜见,一行一止优美如舞蹈。

    傅珍与傅瑶面面相觑,面上皆是讶色,傅瑶忍不住便问:“二姐姐,怎地没见顾妈妈?珊瑚呢?”

    闻听此言,傅珈面上便显出一丝悲色来,语声微低地道:“去年初冬的时候,顾妈妈……去了,他们家里走了水,一家子皆没逃出来,还是母亲出钱将他们一家子安葬了。”她说着似有些怅惘,停了一刻才醒过神来,垂了首柔声道:“瞧我,这喜庆的日子竟说这些,还请姐妹们别介意才是。说起珊瑚来,却是我做主放了她籍,如今她正在家里绣嫁妆呢,不日便要成亲了。”

    她这话说得众人又是一阵讶然。

    顾妈妈竟是死了。这消息委实惊人,说起来,这顾妈妈可是张氏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妈妈,当年在平南侯府亦是十分得脸,如今却这么悄没声地就去了,叫人顿时觉出命运无常来。

    此时,轩中众人虽皆在说话,但那些暗里投过来的视线,却全凝在了裘姨娘并傅珈身上。正妻出门应酬,不带丫鬟却带着个姨娘。此事虽说不算违礼。却是极少见的。

    傅珈对众人的视线却是浑若不觉,叫裘姨娘见礼后便吩咐她道:“我这儿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哪里坐一坐,一会子再回来。”

    只看她说话的表情。便可知她对这裘姨娘竟是颇为信重。语气竟比对珊瑚等丫鬟还要好些。

    裘姨娘又向众人行了一礼。便静静地退至房间的角落处坐了,也不与旁人多话,看样子倒似是自在得很。

    场中的气氛一时间颇是微妙。

    过得一刻。傅珍蓦地轻笑道:“嗳呀,说来也是我疏忽了,忘了给大家做个引见。”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旁边拉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来,笑着道:“这位乃是我夫君的姨母,姓颜。”

    那女子落落大方,上前给诸人见礼,又向傅珺蹲身:“民女见过郡主娘娘。”

    傅珺忙侧身避过,复又向她打量了几眼。

    傅珍之夫顾衍确实有一位姓颜的姨母,乃是其生母的表妹,叫做颜茉,关于她的经历过往,在傅珍大婚当日傅珺便听白芍转述过了,今日初见,心下不免存了几分好奇。

    她不着痕迹地向颜茉打量了两眼,只见对方约摸二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瓷白如玉,仍有着少女般的细腻,容颜颇为秀美,尤其一管鼻子生得好,挺直且秀丽,这让她的脸部轮廓较一般中原女子为深,亦让她有了一种剪断洒落的气韵。

    她穿了一身宫紫绣暗银线牡丹纹的大袖裳,发上簪着银镶玉长簪,又有掩鬓梅花簪子,装扮十分得体,言谈举止更是从容有度,一看便是经过世面的。

    自颜茉出现后,座中倒有不少人将视线转了过来。

    像颜茉这般年近三十尚未出嫁的女子,在大汉朝可谓绝无仅有,众人便一径向她打量着,亦有人悄声议论起来。

    成为众目所瞩之人,颜茉依旧大方得体,并无一丝忸怩之态,不说别的,只这一份从容的风仪,便让人颇有好感。

    傅珺便含笑向她问好,又客气地道:“今儿您陪着大姐姐过来,可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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