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尸语(筮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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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听尸语(筮魂)-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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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叶间漏下的光辉开始稠密起来。幽林中到处都是如纱的白雾。人走在其中,就像行走在梦境里,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大约在半个时辰以前,徐福和赵佗一起进入了这片雾气之中,可是走着走着,赵佗便不见了。 徐福寻了一阵,不见他的踪影,只得继续向迷雾深处走去。
又走了一会儿,徐福突然停下了脚步,面露忧色地望着前方。前方的雾气远远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颜色也并非纯白,而是显得有些发红。远远望去,就像有一团血云凝聚在空中,让人看不真切。
徐福不由得提高了警觉。他放慢了脚步缓缓前行。当他走到密林中心的时候,红色的雾气忽然在他面前渐渐散了开来。雾散之后,森林中间现出了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秦军和越人的尸体,四处横倒,堆叠如山。
徐福走近察看,但见秦军的尸体具具骨骼折断,表情狰狞,仿佛死前都经历过了极其恐怖的折磨;越人的尸身虽然也是残缺不全,但他们几乎都是微笑着的,死去时的样子看起来很幸福。风在林间呜呜而过,既像死去的秦兵在哭泣,又像已亡的越人在大笑。


见此情形,徐福不禁一震。为什么同是赴死,双方士兵却有如此迥然的状态呢?
沉思之际,徐福只听得耳后“ 咣当”一声,一柄青色的铁剑立刻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剑刃上倒映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轻轻晃动。
徐福缓缓转身。
赵佗持剑立在他身后,面色赤红如火,看上去似乎正处于盛怒之中,就连他此刻说出来的话语,也带着火焰的味道:“自作多情,坏我大计,我要杀了你以绝后患,你有还有什么遗言吗?”
徐福不解望着他,“廷尉说的话真是奇怪,徐福不解!”
赵佗忽然笑了出来,然而眼光却在笑容中慢慢转冷,“你急着来岭南,不是想建功立业么?”
“君子有志人上人,谁愿寂寞臣下僚?徐福确实想有所作为,这有什么错吗?”徐福坦诚地说出了他心底的抱负,虽然这个抱负现在已经因为一些原因而有所动摇了。
闻言,赵佗脸上的笑容更加狂肆,而他眼中的寒冰也更加冻人。冰与火同时交织在这个英武的将军身上,让他看起来疯狂而执拗。


“骨皑皑兮尸遍野, 昨夜城破血似河,今朝流民泪成海。手颤颤兮铍染血,只闻廷尉功盖世,不见小卒泪带伤。战无胜,战无败。你贪功欲战,哪知道百战之下,只剩白骨?”
语毕,赵佗的脸色忽然一沉,手中的宝剑往前送了几寸。徐福的脖子上的皮肤被划破,留下了一道伤口。但他并没有反抗。
赵佗的话有如天坠陨石,字字句句砸落在他的心海。他不禁想起了齐王建那个至死不渝的决定——“不战,也不降。”如果战争都能如秦灭齐一般兵不血刃,或许就不会有血流成河的殇战了?
徐福沉吟了一阵,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赵佗的剑刃,道:“好一个‘战无胜,战无败’!徐福不知道廷尉的良苦用心,为争虚名,贸然想要发动战争,愿一死谢罪。”
说罢,徐福闭上了眼睛,等着赵佗的宝剑刺穿他的咽喉。
赵佗凝视着徐福,手中的宝剑向前送了稍许,却又停下。他的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似乎在左右为难。许久,他忽然长叹一声,手中的宝剑松开了一些,“屠睢已死于我手,我不想再伤人。你如果不掀战火,我可以放你走!”
徐福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赵佗,他没想到屠睢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廷尉杀了屠睢?为什么?”


赵佗怅然一叹,道:“屠睢把人命看得像蝼蚁一般。他杀人如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佗不忍心坎见血流成河,所以杀了他……”
原来,屠睢是个性情残暴的人。他喜欢杀人虐囚。因为越人多居住在山里和野兽|交好,于是他便认为他们都是野兽怪物,丝毫不把他们当人看。
秦越交战初期,秦仗着兵器和人马的优势,打了胜仗。越人首领译吁宋前来请和。屠睢便强迫他向秦纳贡。面对屠睢的蛮横,译吁宋当然不答应。狂傲的屠睢在一怒之下便砍了译吁宋的脑袋。越人闻讯之后,举族震怒。他们在新的将领桀骏的带领下,逃到了森林里和野兽居住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誓死与屠睢一战的悲壮力量。
然而,越人越是抵抗,屠睢就越是痛恨他们。他把这种痛恨完全地发泄到了越人俘虏身上。
他将抓到的俘虏按性别和老幼分开,分别关进几个大铁笼之中。他扒光了女俘的衣服,强迫她们和虎狼等野兽媾和。越女们莫不受尽凌辱,要么撞铁栏而死,要么被野兽吃掉。
这还不够。他又将抓来的老人活活饿死,然后再把他们的骨肉剔下来,熬汤做饼。然后他再将越人的小孩也关进一个笼子,让他们和野兽的幼崽一起生活,像野兽一样用生肉喂养他们。当他们习惯了血腥的滋味以后,屠睢再把人肉做的食物拿给他们吃。小孩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爷爷奶奶的肉,喝的是用他们的骨头熬成的汤,吃得津津有味,喝得滋滋作响。


这些残忍的画面,屠睢都毫不避讳地让关在最后一个笼子里的越人士兵们看见。男人们莫不哀号怒吼,挣扎着想要从笼子里出去,有人扯断了手脚,有人撞破了头颅,还有人因为受不了家人受到的凌虐当场泣血而亡。
赵佗不忍看见越人遭此凌辱,他几次进谏,却都被屠睢暴怒轰出。赵佗最后一次因为此事踏入屠睢的营帐时,他正用烙铁在一名俘虏的身上刻文。赵佗恳切地央求屠睢放了那名俘虏,善待所有的越人,屠睢非但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而理直气壮地说:“禽兽之辈,苟合乱仑,饮血残杀!我不过替天行道,有什么错?”
赵佗终于知道屠睢是不会听自己的了。他绝望地踏出营帐,仰头望着苍天。一片飘过的乌云将月亮和星星都遮蔽了起来。赵佗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死气沉沉的天空叹道:“残无人性,天理难容!有朝一日,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话音未落,忽然在他们的营帐以外,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野兽咆哮的声音,整个营地都仿佛震动了起来。所有的士兵都被这巨大的声音所惊醒,大家纷纷从营帐里涌了出来。原本寂静的营地顿时沸腾了起来。
赵佗心中一阵担忧。越人擅于与野兽打交道,许多次作战他们都利用野兽成功地打败了秦军。此刻在夜半时分,忽然传来了如此巨大的兽咆之声,莫非越人有什么行动?
赵佗正想吩咐左右加紧巡查,却听营帐外面的哨兵语无伦次地大喊道:“越人……野兽……”


随后,原本星光闪烁的夜空,突然涌起了浓墨一般的乌云。月亮、星星都逐一被掩盖。野兽的叫声夹在风声之中,呜呜悲鸣,听起来诡异之极。
营帐中的士兵,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慌乱地开始穿上铠甲,拿起兵器。然而,越人的急攻竟如雷电一般迅速,士兵们甚至连裤子都没有套上,便听见围绕着营地的群山之间传来了无数的猛兽嘶吼咆哮的声音,如大海的波涛巨浪,将小小的营地包围在其中。
赵佗的脸色霍地沉了下来,就连闻声赶来的屠睢也脸色大变。二人同时望向了营帐外头。只见远处的山头上涌出了无数半人半兽的怪物,尖啸着,狞笑着,挥舞着兵器和厉爪,扑向了营帐中惊恐万状的秦兵。
领头的是越人的将军桀骏,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六臂八足的怪物。他挥舞着兵器,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人畜皆被打了出去。而且他身边的其他妖异也都是越人士兵所变,力大无穷,残忍之极。
秦兵虽然训练有素,但又哪里是这些妖异族的对手,转眼间秦军的营地已经完全变作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各种怪异的妖兽异族,到处都是被杀戮的秦兵尸体,一片腥风血雨。
屠睢眼见情势不妙,他让赵佗带兵在营帐外抵挡,自己则冲到关押越人俘虏的牢笼中去将那些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战俘带到军前来。
屠睢让那些战俘一字排开,跪在阵前,然后他对着桀骏大喊道:“如果你们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


桀骏看见自己屡遭凌虐的族人,又悲又怒,他大吼一声,腾空而起,扑向了屠睢。他手下的越人更是愤恨不已——那些饱受摧残的战俘就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姊妹,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他们跟在桀骏的身后,蜂拥而来,一齐向屠睢扑去。
见自己的言语威胁无效,屠睢决定来点儿狠的。于是他挥手发令。站在越人俘虏后面的刀斧手得到命令,纷纷挥刀而下。
霎那之间,鲜血四溅。一排右臂齐刷刷地滚到了地上。那些可怜的战俘莫不痛叫着倒在地上,悲号之声不绝于耳。
亲人的鲜血点燃了越人战士的怒火,他们咆哮着,嘶吼着,誓要上前将屠睢碎尸万段。可是他们刚刚向前推进了半步,血光又现,这一次,落下的是一排头颅!
一瞬间,越人士兵都站住了。他们无声地凝望着眼前无头的躯体,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情景。
屠睢如一个浑身浴血的魔鬼,他身上的衣衫瞬间被沾满了血迹,他的脸上也浸染着越人老小的鲜血,“我说了,如果你们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屠睢轻蔑地看着桀骏,为自己成功地制止了桀骏的部队而得意扬扬。
桀骏的眼睛几乎要怒出血来。他恶狠狠地看着屠睢,握着兵器的手高高地扬着,指节“嘎嘎”作响。


屠睢仰天大笑几声,高傲地对桀骏道:“尔等果然是禽兽所生!”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有两个士兵抬出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还有一头野狼。
那头野狼正骑在女人的身上,准备侵犯她。女人拼命抵抗,她手臂上的皮肉已被野狼啃了个干净,但她仍然不甘于被野狼侵犯,一双只剩下了骨架的手臂,死死地抵住了野狼的脖子。野狼被惹怒,抬起利爪,霍地一下划过了女人凄楚的脸庞。
桀骏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女人身上,眼底全是哀恸欲绝的神色;女人的目光也于此时定格在桀骏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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