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帝国最后的"鹰派"作者:徐志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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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帝国最后的"鹰派"作者:徐志频-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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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的原则,是“内辩外攻”。
为什么是“内辩”而不是“内斗”?因为内部问题,说到最后都是自家的问题,将对方斗得越惨,自己受到的拖累也会越大。塞防派虽然已经在行动上大胜海防派,但两派的利益,说白了都是国家利益。中国人内部的事情,除了合作,还是合作。如果内部不合作,左宗棠成了“光杆统帅”。没钱没粮,没法包打天下。
但跟政敌怎么合作?
最好还是用辩驳的手段,从观点上去赢得对手,堵住政敌的嘴,赢来做事机会。
以李鸿章为首的海防派,还在千方百计地考虑怎么拆台。
左宗棠既已出征,马上面对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从哪里来?只能从海防派那里来。
左宗棠做过统计,收复新疆,一年需要的白银开支,在800万两左右。但朝廷的国库,早已空虚,每年名义上可拨下500万两,而实际到账只有200万两。
亏欠如此之多,左宗棠只有向朝廷求助。但中国商人哪里凑得齐这笔巨款?左宗棠想到,在保卫台湾时,沈葆桢曾有过向洋商借款的办法,他请求朝廷允许自己按照沈葆桢之前筹备海防时的方法,筹借洋款1000万两,每年付洋商8厘利息。
清廷既然充分相信、并且全权委托左宗棠收复新疆,当然不会再打折扣,答应下来。但国家内部钱财已经被贪污腐败掠夺一空,外部存款已经被列强强权压榨干净,政府的钱库里也没有余钱。朝廷只好要沈葆桢“代为筹借”。
不说还好,这下又捅到了旧伤口。
沈葆桢本来是反对塞防的。他再次气愤起来:是你左宗棠要去收复新疆,我一直就没同意过,现在好了,你做事,我借钱。你会帮助自己反对的人,援助自己反对的事情吗?不会。对不住,我也不会。
沈葆桢不但不愿意“代为筹借”,反而又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算起了旧账。他找出新的理由,认为赶紧放弃新疆才是上策。趁现在没开打,放弃还来得及:新疆广袤万里,一二年也平定不了,即使收复,与强俄为邻,今后朝廷麻烦可多了。借洋款要海关担保,海关应接不暇。西陲进兵愈远,转运愈难,需饷也愈巨。将半途而废乎?势必不可;责各省接济吗?势又不能;将再借洋款乎?海关又无可担保了。徒令中兴元老困于绝域,这哪能忍心!此臣等所以反复再四而不敢为孤注之一掷者也。(“新疆广袤数万里,戈壁参半,回部皆其土著,根深蒂固,既无尽剿之理,又无乞抚之情,似非一二年间所能就绪。即使事机至顺,逆回弭首,诸城尽复,与俄为邻,互市设防,正重烦朝廷擘画,而非放牛归马之时也。洋人肯以巨款借我者,恃有海关坐扣,如取如携也。洋人取之海关,海关仍待济于各省。向日各省仅筹协饷,已催解不前;今令兼筹协饷之息,能如期以应乎?协饷愆期,而海关病;海关无可弥补,不得不亏解部之款,而部库病。……进兵愈远,转运愈难,饷需亦愈巨。将半途而废乎,势必不可;将责各省于还债之外另筹接济乎,势又不能;将再借洋款乎,海关更无坐扣之资,呼亦不应,徒令中兴元老困于绝域,事岂忍言者!”)
沈葆桢逆潮流反对,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与李鸿章私交很深,从同学到同事到同僚,都在一条船上,当然要继续帮李鸿章说话;二是沈葆桢在私利上考虑:只有朝廷同意加强海防,才会重点投入和关注,自己的政绩才可以瞩目,官才越做越大,油水才越来越多,官场网络才越结越广。
沈葆桢当然清楚自己现在怎么做。至于千百年后中国会怎样?天下、国家、民族大义,这些事情既大又遥远,他为什么要考虑?
沈葆桢这种清廷精英不自觉地混同于平民,国家与社会的希望又见灰暗。
沈葆桢一唱反调,李鸿章马上唱和。为了保证沈葆桢不会“代为筹借”,他马上写信支持,并表明观点:一说“左帅拟借洋款千万,以图西域,可谓豪举”。二说左宗棠老谋深算,向洋商借款数目巨大,为何自己不出面,却让别人“代为筹借,能不另有所谋?”
李鸿章知道,收复新疆现在已经符合“政治正确”,很难攻倒,他决定到左宗棠个人身上来找理由。“豪举”是典型的皮里阳秋,讽刺语气;“老谋深算”则是躲在左宗棠身后,闻他身上有没有曹操的奸雄气味。
左宗棠已经64岁了,垂垂老年,听到这些攻击,不生气了。他说:要做成一件大好事,怎么能没有人反对?好事多磨么!随别人猜。
根据“内辩”的定位,左宗棠不能将关系搞砸,怎么办?
他决定妥协,主动来缓和与李鸿章们的冲突。上奏折将借洋款的数量,从1000万两缩减为400万两。左宗棠明白,政治上的事情,不能空谈理想,得注重现实;现实筹钱困难,自己就得妥协。对内,左宗棠并不是不妥协的人。
左宗棠这样一心为国家着想,能省则省,委曲求全,没想到慈禧太后不干了。她说:左宗棠真为朝廷着想,也不能太难为他,那400万两也太少了吧?
慈禧一语定音, 1000万两就这样定了下来。关键时候,慈禧还是拿得出气魄。
李鸿章气急败坏,马上找到军机大臣文祥质问:国家财政空虚,海防需大量银子,如今银子被塞防用了,还准左宗棠借洋款,要知道西征是个无底洞,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文祥很简单地回答他:左宗棠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他每天都住在西北大漠的营帐里办公,一个花甲老人经常吃红薯、嚼杂粮,一顿饭最多不过一片猪肉,已经很不容易。而且,作为掌握国家命运、为民做主的重臣,应从整个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出发,要以大局为重,从长计议,才能获得后人的赞许和尊敬,绝不能从门阀利益着眼,更不能形成宗派。
牢骚发了没人听,反被文祥指桑骂槐、狠狠教育了一顿,李鸿章回家独自生闷气去了。
但洋款不好借,它事实上也一直是左宗棠的一块心病。
尽管政府批了,左宗棠依然节俭,又推迟一年才借,以减少利息。'5'
这段筹借洋款来解决边防危机的历史,不但在当时,就在后世,也引起了诸多非议。但研究左宗棠的专家,都倾向于支持与赞同。杨东梁就认为借比不借好,理由是:一、这与那种附加了政治条件、损害国家主权的借外债,不可相提并论;二、重息借外款,从经济的观点看,当然不合算,但是如果没有这笔贷款,则西征军根本不能出关,而收复新疆的大业,必将成为泡影。
内部的问题千丝万缕,用耐心总算温和细致地解决了。外部的问题,却还有一堆等着要办。
在国际政治问题上,最好先从人心入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让扶持阿古柏傀儡政权的英国、俄国等这些外部力量,通过中国内部主动发出的力量,来改变力量对比格局,来改变人心,通过制服或谈判的方式解决。
谈判目前显然无望,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先通过军事暴力的强制性手段,将外部的力量打服、压服。
打服、压服的,不是无生命的土地,是活跃在这块土地上敌对力量中的人心。国际领土争端,只遵循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没有温情可言,要改变敌人的心,首先得让自己具备威慑力。
这就是左宗棠所以要发明“练心,练胆”,并在西征军中继续沿用的原因,他需要士兵有一股震慑敌人的气势。
左宗棠8万余大军压进西北,边陲如将地震。
首当其冲遭遇到冲击波的,是英国与俄国。
你要冲击我,我先恐吓你。
左宗棠厉兵秣马、调兵遣将时,云南突然发生了一起“马嘉理案”。
1875年2月,英国驻华使馆翻译马嘉理擅自带领一支英军由缅甸闯入云南,开枪打死中国公民。当地民众奋起抵抗,打死马嘉理,将侵略军赶出云南。英国借此事件,后来强迫清政府签订了《烟台条约》。
现在,英国公使借本国公民马嘉理被打死了,扬言要攻打云南,配合俄罗斯,借此牵制西征军。
恰好此时,俄罗斯军官索思诺夫斯基(简称索氏)装成商人,来左宗棠军中探听虚实。
左宗棠知道这是个“洋蒋干”。脑袋一转,当即定出策略:以礼相待,以军威逼。
索氏以精通新疆地图出名,他将自己带来的地图给左宗棠看,原来是康熙年间的地图。
左宗棠看了几眼,很不在意地说:还过得去!《康熙舆图》,今天已经稀有。但后来中国的疆域又扩大了,你这个版本太落伍了,我给你看一个新的。说完将自己的地图搬出来,索氏一看,乖乖,《乾隆内府舆图》,最新版,自己好多不知道。弄斧到班门,还不快躲?他赶紧收起自己那张,从此在左宗棠面前闭口不谈新疆地图。
他还直纳闷:这个中国人,听说只是个小举人,才来新疆多久,怎么可以知道这么多?
索氏明白了,对地理的了解,俄国人已经比不过中国人。就想再看西征军的武器装备。于是试探地说:左大帅,如果你需要军火,我们可以接济你。
左宗棠说:感谢,我们自己够用了。他让索氏进中国自办的兵工厂兰州军火局,看了西征军的武器装备,果然都是仿照英国与德国的枪炮自制的,有大洋枪,小车轮炮,三脚劈山炮。又让他看西征军操练。
西征军延续了楚军当年遗风,胆气冲,气势壮,训练起来虎啸龙跃,场面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索氏一看,当即得出结论:这支8万多兵的西征军,从武器到士气,战斗实力与同样规模的欧洲军队相当。那还打什么仗呢?无论英国,还是俄国,都不可能调集8万军队,来新疆与西征军争雄。
索氏回去后,当起西征军的义务宣传员,告诉俄国政府,不要掺合,与中国这场仗,打不赢。索氏的宣传,对左宗棠稍后顺利收复伊犁,有一定帮助作用。
而左宗棠凭借他的细心,从与索氏的交谈中也听出来了。俄国与英国既勾结,也斗争;既联合,也防备。他们都生怕中国与任何一方结盟,彼此都盯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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