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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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 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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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既然把正经事剖开了,他便问起徐迢家中二子。他这一问,徐迢立时打蛇随棍上,当即命毛颖去把人都叫来。

徐迢长子徐劭今年十八岁,和徐迢有七分相似,只是毕竟没有历练,进来之后看到徐勋先是一愣,等认出人来就愣住了,甚至忘了拜见叫人。对于从前相见时只叫一声七弟的人,如今却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勋贵,他不免心里有些异样。相形之下,年方十二岁的徐勃就不一样了,他一进来就是脱口一声七哥,随即便神采飞扬地问道:“七哥什么时候从京城回来了,七嫂呢?”

“十一郎”

徐迢生怕徐勋不高兴,严厉地一口喝住了徐勃。然而,徐勋却非但没恼,还招手叫了徐勃过来,又笑着问道:“咱们之前没见过几回,十一郎还记得我?”

“怎么没见过几回?爹爹升官的时候在魁元楼摆宴庆贺,我见过七哥;那时候爹爹曾经留着七哥在家里吃饭,还让我和六哥一块作陪,我也见过七哥;还有……”徐勃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道,“还有你那时候把房子让给了我们家住,爹爹不是又特意在家里为你送行,你还送了我和六哥一人一把扇子呢”

徐勋被他说得哑然失笑。想想徐勃那会儿才十岁,他便有意又问道:“那都两年没见了,十一郎就那么笃定没认出人来?”

“我才不会认错,七哥你这眉宇间的神情和当年一个样,我记得清清楚楚……那种舍我其谁的自信样子,别人学不来爹爹也曾经对我和六哥感慨过,七哥当初就那么大胆,怪不得能打出去年那样的胜仗我最佩服的也是七哥的胆色……”

“十一郎,你给我住口”

“哈哈哈哈”

徐勋知道自己来得突然,徐迢就算嘱咐过两个儿子,也不可能教出这样的话来,否则徐劭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至于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此时哈哈笑过,他便冲着满脸恼火的徐迢说道:“六叔,你那句评判说得在理,我这人就是胆大包天。只不过,十一郎这脾气,在族学里只怕纵使读书不错,师长当面不说,背后不免有些抱怨吧?”

“这小子过目不忘,族学考试常常都是优等,可就是他这口无遮拦的脾气,还有常常一句话顶的先生下不来台,没少惹是生非,确实是我疏于管教了。”徐迢只恨自己不曾让毛颖仔细叮嘱过徐勃,让这小子连自己私底下的话都透了出来,一时间颇有些措手不及的狼狈,慌忙又赔礼道,“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徐勋微微一笑,见刚刚被父亲瞪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徐勃撇了撇嘴,抬起头偷看了他一眼,他便对徐迢说道:“小孩子有口无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这样的脾性,族学里的先生怕是对他无能为力。如果六叔舍得,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可以举荐他。”

徐迢一下子眼睛大亮,连忙问道:“什么好去处?”

“想必六叔听说过了,江阴举人徐经这一次得以发还功名。江阴徐氏乃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家中万卷楼藏书极丰,徐经如今回家苦读,预备后年的会试。徐氏在江阴也办了学堂,却是在四乡都有名的。如果可以,让十一郎去那儿读几年书。他一个人出门在外,既能增长学问,又能磨练性子。徐经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让人照拂照拂他。”

徐迢本以为徐勋打算把徐勃带到京城去,听徐勋竟是要让徐勃去江阴读书,这下子便有些措手不及。最初的失望过后,他少不得仔细斟酌考量,最后把心一横便抬起头道:“也好,这小子也该好好收收性子。”

徐勃早就想插嘴,此刻听到父亲竟然真的答应了,他一时眼睛大亮,立时躬身对徐勋深深一揖道:“谢谢七哥……一直听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托七哥的福,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相比徐勃的古灵精怪,徐劭的表现便要沉默得多。等到徐迢把两个儿子都打发了出去,徐勋才笑道:“只希望十一郎到了江阴之后,也会感谢我才好江阴是人才济济的地方,徐氏又是诗书传家的名门,那边族学可不比太平里,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才能。科举这条路要是那么好走,如徐经唐寅这样有名的才子,也不至于一再折戟而归。”

徐迢自己就是两次落第的举人,因而对徐勋这番话深以为然的同时,更明白徐勋把徐勃送到江阴去是一片苦心,自然又千恩万谢。然而,等留着徐勋用过晚饭,然后才把人送出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伯爷,太平里徐氏就算要出一个进士,至少也得十年开外,只怕是这头几年您的开销……”

“没事,有些事情只争朝夕,有些事情不争朝夕。”徐勋冲着徐迢微微一笑,随即便摆摆手道,“六叔只管去料理好我说的事情,我虽已经认祖归宗,但至少,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常府街的傅府,自从年前开始,就呈现出几分冷清气象。之所以不再称之为守备太监府,是因为弘治皇帝去世之后,傅容便和郑强一块上疏请辞。然而,因为傅容年长郑强四岁,正德皇帝朱厚照只允准了傅容的辞呈,却留了郑强,并将其升任南京司礼监太监,继续为南京守备。虽则如此,但傅容郑强两人私交很是不错,郑强当然不会为了搬进这座素来是首席南京守备太监住的大宅子把人赶出去,甚至还不时来探望一二。

尽管如今已经入夜,郑强却还留在傅府。年纪大了宿头短,但两人都不比寻常老人,多年宫里养成的习惯根本改不掉,不到二更过后根本就别想入睡,这会儿坐在一块说话,两人精神都是炯炯的。

“皇上毕竟过了年才刚十六岁,即位仓促,却又强力推行了几桩大事,朝中大臣已经不止是颇有微词了。徐勋这一趟出京,应当不是看似衣锦还乡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别人容不得他,这才用了这样的伎俩。”郑强说着便有些忧心忡忡的,旋即看着傅容说道,“老傅,咱家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心思忙着布置那座别院?”

“不这样闹腾,别人怎会觉得咱家老糊涂了?”傅容淡淡地一笑,见郑强一下子怔住了,他便叹道,“当今皇上的生辰八字,别人不知道,你我是最清楚的。辛亥年丁酉月戊戌日庚申时,命理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所以先帝爷方才因为皇上降生而欢欣鼓舞大赦天下,不等长大成|人便册为皇太子。有这样的命格,再加上生在天家,原本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可谁能料到先帝爷竟然会在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去世尽管还算不上主少国疑,可就皇上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像先帝爷那样笃信内阁那三位,还有朝堂那一个个君子的”

“这么说,你是笃信徐勋会荣宠不衰?”

见郑强眉头紧皱,傅容突然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问道:“马府街那座宅子,现如今是什么光景,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位三宝太监昔日可比你我更受信赖,可到头来子孙后人还有多少荫庇?我自己是行将就木的人,但我那一双儿女却丢不下要是我死了,却让他们受人欺辱,被那些文官左一个条陈右一个弹章地折腾,区区一个每个月没多少俸禄的世职还未必能保住,我宁可现在就豁出去再说,当年要不是为了这个打算,我何必把人送进京?萧敬会知道他的事,还不是我一桩桩一件件告诉他的。事实证明,我没看走眼”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陈禄的声音:“傅公公,郑公公,平北伯来了。我已经让人悄悄引了他进来,是直接到这里来?”

“嗯,就直接到这里来。”

傅容看了一眼满脸惊诧的郑强,便笑道:“怎么,没想到他脚程这么快?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要不是他让锦衣卫给陈禄送了个信,我也没预备着他这时候过来,正巧你来了,今天就大伙儿见一面。老郑,你如今已经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再加上子侄辈,你总不会以为区区几个锦衣卫世职,就能保住他们一辈子无忧吧?”

郑强被傅容左一句右一句说得脸上阴晴不定,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安心坐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就只见门帘被一只手挑起,紧跟着便是一个年轻人进了屋子,正是徐勋。四角方巾,莲青色的斜襟右衽松江棉布直裰,乍一看去竟是比当初从南京上路时更加简朴,然而,那种精神气度,却和当年大相径庭。

谁能想到,当年上京时不过有些胆色慧黠的少年,再次回来却已经扶摇直上九万里

“傅公公,郑公公,一别就是近两年,二位安好。”

郑强见傅容已经是撑着扶手站起身,便顺势搀扶了一把,随即含笑答了徐勋的拱手行礼。见徐勋等到傅容和他一块坐下,这才落身坐了,他心中稍感熨帖,旋即就问道:“我二人这一把年纪,不过是过一年少一年罢了。比不上你一年就是一个台阶,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以为自己在梦中。都说少年老成不外如是,要我说你该是得天独厚才是。”

“什么得天独厚,都是自己一步步挣来的,他又不是那些靠家世的贵介子弟。”

傅容摇了摇头,见徐勋笑而不语,他便问道:“怎么想起不坐官船,一路骑马赶了过来,莫非是你这回到南京,还另外带着什么密旨?”

“哪有什么密旨,就是皇上提过一句,让我顺路看一看路上那许多钞关,缘何一年只交十几万的银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徐勋仿佛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旋即就笑吟吟地说道,“之所以这么急匆匆先赶到南京,当然也是有好消息带给傅公公和郑公公。”

见傅容和郑强对视一眼,俱是满脸惊讶,他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得知二位公公正在建造寺祠以备将来,我这一趟既然正好下来,就顺便请皇上赐了御笔匾额。只不过得晚几天,皇上写好匾额还得御用监定做,到时候来颁旨的是司礼监的戴义戴公公。”

所谓的建造寺祠,说的是历来大太监们素来落葬的习惯,都是在城郊择一风水上佳风景优美的地方造一座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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