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鸢回前堂- 第1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虽然有三支人马,但其实真正能够派上什么用场的,也就只有侍卫局和东门。而称得上北堂朝用来保命的人,就只有东门了。
  这一次,他是拿命在搏。他本可以不必守夜以身犯险,但,静静地躺在山脉间沉睡的是他的母亲。他为人子嗣,若是这一点起码的守护都不能给予,他又有何颜面立足于世?是以,这个险,从来就不存在选择,他必须要涉。
  北堂朝穿过长廊和抱着一大摞文件的朱雀撞了个正着,朱雀满面严肃地跟上他的脚步,低声道:“王爷,人马集结完毕。”
  北堂朝并未放慢自己的步速,他只是沉着地一点头,问道:“进山了吗?”
  “今夜进山。”
  “排布?”
  “已经按照您事先的计划吩咐下去了。总兵台按兵不动,风营小组跟随在您身边,侍卫局十五支小队散入祈兆东西两座副山之中。至于东门的大部队,做后援,暂时停驻在祈兆山山脚下。”
  北堂朝闻言点点头:“后援队伍要藏好,不要先露了头。如果华鸢那边处理得顺利的话,这两拨人未必会来招惹我,我们不必过于自危了。”
  “是,但是起码的防备还是要有。”
  “嗯。”北堂朝抿紧唇仔细想了一下,说道:“晏存继还是不可信。至于那个我们没有正面交过手的三叔,到底是不是那么草包,谁都说不准。我们做两手准备。” 
  “是,属下已经部署好了。”
  北堂朝和朱雀快步拐过一座座宫殿,北堂朝的步子突然顿了一下,问道:“西亭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朱雀犹豫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迷惑,他摇摇头:“没动静。西亭王在酒席上依旧说晏存继会在下个月才回到西亭,而我们在西亭的探子传回话来,西亭王府最近忙得也很没头没脑的。似乎是在张罗给晏存继再娶两房夫人,等他下个月回朝后直接过门算作洗尘。”
  北堂朝闻言狠狠皱了一下眉:“两房夫人?”
  朱雀叹息一声:“他已经有十几房了……”
  北堂朝的眉头拧得死紧,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朱雀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仔细观察了好一阵,终于扭回头来故作愁容地叹息了一声。
  北堂朝撇眼看他:“有话直说。”
  朱雀又叹一声,慢悠悠地开口,却带了几丝苦涩:“属下是在想,十四号真的跟到了西亭去,要和二十来个女人争来斗去,这西亭又是人生地不熟……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北堂朝闻言原本大步流星的步伐骤然停下,朱雀一个没刹住,差点没摔出去。他没趣地摸摸鼻子,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火了,他回过身子用颤巍巍的眼神抬眼一看,北堂朝果然已经黑了一张脸。
  朱雀搓着自己的手走回北堂朝身侧,低声道:“呐……王爷,别怪属下多嘴啊。只是您这次是打了铁算盘要赶十四号走,就连十四号昨天和晏存继……也没见您管。如果我是十四号,我也会选择和晏存继走……毕竟,人家有钱有势,还喜欢我呐!”
  北堂朝定定地看着朱雀,直到朱雀缩起脖子觉得自己死定了,北堂朝才终于缓缓开口:“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你怎么可能是季华鸢。”
  “您都已经不管了……”朱雀有些心急。
  北堂朝没有听他罗嗦完便打断他,斜着眼睛冷声道:“谁说本王不管了。本王昨天去辉之殿你都不知道,这贴身影卫做到这份上,即便是临时抓上来顶的,你也太失职了些。”
  “啊?您什么时候走的?”朱雀有些蒙了。
  北堂朝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步速却慢了许多:“你在房梁顶上睡得呼噜噜正香的时候。”
  “这不可能!”朱雀全部的注意力立刻从季华鸢身上分散走了,他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却又不敢超过北堂朝,只能憋憋屈屈地在他的背后跳着脚:“属下睡觉怎么会有声音!”
  “反正你不称职。正好,翟墨不是醒了吗?快给本王换正牌的影卫来。”
  “王爷您不能这样啊!”朱雀哀嚎一声,夸张地吸吸鼻子:“早知道这样,属下干脆和季华鸢一起打包收拾收拾离开帝都算了!”
  “呦,这想法好!一路上,也能和那个不长心的小鹰崽子照应着点!”北堂朝打趣完这句,突然又沉下脸,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分手则已,真的,有必要赶他走吗?自此若别,还会有再见之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别离(一)

  自那夜北堂朝离去后,季华鸢一次也没有看见北堂朝。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没有再着心在行宫内各处北堂朝经常出现的地方游荡,当他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把全部的心思都凝聚在一个点上,心中那些杂念便都风去云散。毕竟,他也从来都不是只会长困于情的草包。
  临近祭祀礼,自那夜盛大的晚宴后,汤鹿温泉行宫上下仿佛突然宁静了下来,再没有热烈的歌舞,没有如流水的酒肉,更没有彻夜的笙箫礼乐。夜幕降临的时候,涤荡在汤鹿里面唯一的声音就是母渡江的水流。空幽清透的江流拍岸声,会让人的心沉下来,很静很静。
  季华鸢在灯下凝神,一张厚重的羊皮纸铺盖住整个桌面,上面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季华鸢微微低下头,手执一支极细的狼毫,一点一点描摹。只有细细看去才会发现,这羊皮纸上绝不是什么大气磅礴的山河图,而是一幅排兵布阵的路线图,笔笔精细入微。纸卷的左侧用蝇头小楷细细密密地标注了若干文字,从攻守之略到岗哨设计、再到如何诱敌、引敌,何处设伏、何处增援……此间种种,事无巨细。
  汤鹿一代的山脉以祈兆为主峰,东西分别有东祁、西祁两座副峰。而祈兆主峰又分东、西二主峰,东主峰山脚与东祁连延,而西主峰山脚却与西祁之间以一条狭长的山谷相隔。山谷由窄入宽,逐渐并入一片幽深的丛林。母渡江从三座山峰的正面流过,绕过东祁而后转道。是以,东祁除去与祈兆主峰连延之处,其余三面皆环江。汤鹿行宫建在西祁的脚下,而西祁也正是总兵台封山驻守之地。
  按照季华鸢的预计,无论三叔和晏存继是否真心要保护北堂朝,西祁必将集中二人各自至少三成的兵力。而东祁三面环江,只要守住与祈兆的通路,必将可以将敌人逼至死地。这场西亭的内战本就不是攻守之战,双方都铆足了力气要置对方于死地,是以季华鸢几乎可以敲定,战争真正打响的地方应该在退之无路的东祁。
  更何况,晏存继曾经告诉他,西亭王那边出了些乱子,他要回去了。如此说来,三面环江的东祁无论如何都是他离开南怀最佳的选择。
  可是,晏存继当真会信守承诺吗?王妃的灵堂在祈兆东主峰近峰顶,墓|穴在山脊,而祈兆的山脊处又有一处如裂谷般的断壁,靠桥连通。如此微妙的地形,晏存继当真不会打什么别的算盘吗?
  季华鸢的目光停留在东祁下的江流上,许久,他微微蹙起眉,终于提起朱笔移到祈兆山脊处,写道:晏存继此处或有埋伏。
  季华鸢不知自己伏案筹谋了多久,当他终于推演完战局后,才恍觉夜幕已然完全降临。他搁下笔,卷起羊皮纸藏置好,而后活动了一下微微酸乏的手腕,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寥落的星光轻轻叹气。
  其实他有些后悔,若说他从前只是本能地不愿相信晏存继,但是在晏存继告诉他要离开南怀的时候,季华鸢是真的感到了恐惧。那晚晏存继目光深邃,对他说:“随我回西亭吧!”他虽然果断地拒绝,然而关紧门后,他的脑袋里却全都是晏存继为何突然急着走,又为何近乎哀求地要带他一起走。
  季华鸢望着深远的夜空,心道:搅进这个局实属无奈,这虽是南怀躲不过的一劫,但却未必由自己切入。在之前,他对自己传说中的母亲只有敬畏,本欲讳避之,可那日晏存继对他说了自己名字的来由——若说感动,更多的却是沉重。这丝来的不是时候的母爱的传达,让本欲彻底与那惊天秘密斩断联系的他那般动摇。搅进这个局,若说私心,季华鸢确实有——他想偿了母亲的恩情,自此之后,只做快意的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阴差阳错,北堂朝会再一次对他说分开。而且这一次,似乎再无法挽回。
  季华鸢低头苦笑,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言。
  晚风寒凉,无声地带走他鼻腔里的胀热。季华鸢抬手揉去了面颊的僵硬,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庭院,突然有些烦乱地叹一声,“既然来了,还藏什么?”
  晏存继从他窗后绕出来隔着窗站在他面前,笑道:“你倒机敏。”
  季华鸢没有说话,他注意到晏存继双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但却被窗栏挡住,他看不见他拿的什么东西。然而季华鸢只猜了片刻便放弃了,他有些累,于是便抬起眼问道:“有事?”
  晏存继百无聊赖地一笑:“怎么一到了人后,你就半点热度都没了,像个冰块。”
  “有事?”季华鸢依然只是这两个字,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晏存继没有回答,他突然提起胳膊,将两只手提到季华鸢眼前。季华鸢这才看见他拎着的居然是两坛酒,他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晏存继将两坛酒往台子上一搁,酒坛磕在台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晏存继一手撑着沁凉的窗栏子,腾地一下坐在了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说道:“我觉得你最近紧张得很……快要行动了,怕吗?”
  季华鸢的目光缓缓从那两坛酒上移开,看着晏存继亮晶晶的眼睛,冷声道:“有什么可怕的?”
  晏存继大笑两声,嗵地一声拔开了一坛酒的塞子,说道:“也对,有什么可怕的。”
  酒香伴随着晏存继的大笑声立刻弥漫了整个庭院,季华鸢不胜饮酒,但他跟在北堂朝身边多年,十分懂酒。这酒香清甘,回味微涩,一闻便不是南怀之物,十有八九是西亭的草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