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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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旧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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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秦家便宜女婿的名头就要坐实了,若我再不出言自清……
作者有话要说:  

  ☆、〇四

  “且慢——”
  我扭头望。来的是个眉目若画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抚着自己柳腰下的小腹,姗姗而来。
  我大喜。瞧这风姿这气场,此女定是秦蓉,秦大小姐无疑了。正主儿都来了,哪儿还用我们这些配角作陪衬?清白,自由,唾手可得!
  果然,秦小姐往院长身侧一跪,指着我中气十足道:“爹,您口中的奸夫,绝不是他!”
  周围大哗。我两眼汪汪瞅她,就要淌出感激的泪水。
  “十个他也不及我的情郎好看!”
  ……我的泪水瞬时便蒸干了。
  令自己蒙羞的女儿一现身,秦宗儒本已气得白眼直翻,闻言更是脸色斑斓,连骂了好几声畜生混账:“孽障,孽障啊!到了这步田地,你竟还要袒护他!”
  这下子,我是欲哭也无泪了。秦院长啊,您老是哪颗牙齿不对,非要咬着我不放?
  方才那位“举报”我的兄台很会看眼色,一见秦老爷认定奸夫是我子车廿,跟那儿扮神探的风采便愈发的狰狞:“秦小姐对那个男人情深意切,自是要护短。单听小姐一面之词,实不足为信!”
  秦小姐闻言一声冷笑。我也跟着冷笑。
  她盯着那人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的脑袋一耷,眼波一横,柔声道:“张郎,瞧你,把人家的心思都说破了,人家是白护着你了……”
  情意绵绵秋水眸,千娇百媚无骨手。
  我看的险些喷泪。秦小姐,你可是下凡的仙女,专为解救我而来?
  仙女威武,唬的张郎脸色一时红了白白了红,辩解的话说的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秦老爷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命她退下。秦蓉不从,刑场赴死般钉在地面,俏脸硬的跟凝了三层冰似的。
  一股敬意与怜心从我心底油然升起。秦小姐,你我若非因此事相识,我子车廿定会好好待你……
  秦老爷语气有些无奈:“你要跪便跪罢,横竖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完意味深长望瞭望张郎,似甚是赞许,又目光幽深望瞭望我,尔后再度把矛头转向十几颗肉粽,轮番对准。
  一回生二回熟,诸粽保持沉默的功力更进一层。经过张郎的教训,大家这次对沉默是金的真理体会更深了一层,集体由粽子化成寒蝉,直挺挺跪着扮冬眠。
  秦老爷对着这一串虫子,很有些螳螂捕蝉不知从何下爪的无奈,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声听起来格外伤感,听得我很有些尊老敬老替他顺气的冲动。
  又对峙了一柱香的功夫,秦老爷拍案而起:“来人——大刑伺候——”
  话落,手握木棍的家丁一拥而入,劈里啪啦分列两旁。我颤着眼珠子将那拳头粗的棍子打量了一番,正犹豫着要不要原形毕露,只听秦宗儒道:“子车廿嫌疑最大,就从他开始罢——”
  “慢——”
  千钧一发之时,堂中又来了个人。我抬头望去。是个二十来岁的俊雅男子。他一身湖蓝布袍,头戴同色粗布方巾,寒门书生的打扮,却怎么看怎么像个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
  这人,我虽不熟,却是认得的。
  他不急不缓走到大堂中央,在众人各色视线中托起一把精致的弯月状匕首,微微一笑,眼波流觞:“这把匕首,乃在下父辈从西域波斯国所得,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张郎曝出獠牙:“这跟今日之事有何关系?你一个打杂的,瞎掺和什么?”
  秦老爷手一扬:“无妨——”又转向来人霭声道:“你继续说下去。”
  四下一时恭肃无比。那人将全场巡睃一遍,道:“正如方才那位张兄所说,秦小姐与情郎情深义重,焉能有不护短之理?”
  我重重点头。其余诸粽亦不知此生葫芦里卖的什么作料,木然观之。
  来人又道:“所以,若在下用此匕首在那情郎身上割一块肉……”
  “住口!”
  众人齐齐扭头,望向寒着脸的秦蓉。
  秦小姐狠狠盯着那人,咬牙道:“好你个花啓均!是我不如你狠,我服!”
  花啓均淡然一笑:“秦小姐谬赞了。”不紧不慢收好匕首,落到秦小姐身上的目光很是……温柔。
  秦蓉冷哼一声,目光扭向她爹:“爹爹,您要问什么,女儿招来就是了,您又何必串通外人做这场戏呢?”
  秦老爷蹙眉不语。
  我心哂原来如此,敢情秦宗儒是把我们这些饱读圣贤的书生当成猴来耍了。只是,这场戏未免太兴师动众了点。看来秦宗儒是铁了心要揪出那名奸夫了。
  秦宗儒起身,沉默地站了片刻,负手踱至内室。秦蓉咬牙紧跟其后,临进门又剜了花啓均一眼。
  那边厢秦氏父女单独交谈,这边厢便是戏终人散了。松了绑的我没忘记花兄大恩,连声道谢。他只淡淡一句“路见不平,上来踩踩”,遂衔笑离去。
  我呆呆望之,心叹此人实在慷慨,实在爽快。若能与此人结交,岂非快意人生?
  心猿正不定,意马正四驰,人被一个锦衣公子哥儿撞了下。晃了晃身形,忽又想起要拿去卖的字画刚作了一半,拔腿又往草堂跑。
  秦小姐奸夫一事渐渐淡出众人视线,眨眼又到月测时。书院新请来没几天的先生捧着一大摞纸,在瓢泼的大雨中举着油纸伞,踽踽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〇五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君子,无信不立……”
  中年先生板着脸,一字字咬得清清楚楚。我吊儿郎当听着,坐的端端正正。
  “这老头刚来几天就这么拽,谁啊?”
  “听说是张子涯的老爹,当年险些做了状元的那个……”
  窃窃私语中,素来骄矜的贵公子们一脸不忿。
  “难怪张子涯平日目中无人,原来有一个差点当状元的爹!哼,不是还没当上么……”
  “这老头好像叫什么……海川?”
  “明明长了张严苛棺材脸,起个名儿叫海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海川?”
  “哼哼,不知此番监考,海川君会否海纳百川……”
  “那他当年为何没当成状元?”
  “听说是跟男子私通,被逮住了……”
  砰——条凳上没坐稳,我摔了个平沙落雁……
  “肃静!”
  贵公子们立即噤了声,目光中却不见半分敬意。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袍子上的尘灰。
  先生扫视全场的眼中雪亮:“考试现在开始,请诸位把与考试不相干的物件统统收好,放到为师面前的箱子里。”
  先生话一说完,立刻有人接道:“我就跟考试无关,那,我也该呆在箱子里?”
  我猛一抬头盯前方,心中颇震撼。
  这位公子爷,您耍大牌也看下场合吧?海川君虽只是一介教书先生,可人初来乍到就做了首席先生,嘿,指不定跟秦大院长沾了什么亲,带着什么故呢……若一个不高兴,给你使点绊子穿双小鞋,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不过,海川君只是冷冷瞥了那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眼。分发试卷的手连顿都没顿一下,仿佛那句顶撞不过是只叮了犀牛皮的蚊蚋,不痛,不痒。
  方才还交头接耳的人见此状,似连带着被犀牛震住了,立刻都换了副恭敬表情,纷纷上前缴械。海川君冷眼看着。到我时,海川君目光一凛,沉声让站住。
  我回身欲恭听,却见海川君伸出手,渐渐向我靠近,探到我肩上……
  耳畔依稀仿佛荡着那句话:“听说是跟男子私通,被逮住了……”
  我大大咽了口唾沫。海川君,你我年龄差距太大,实在不太合适……
  海川君手越过我肩,从我背上撕下一张纸。
  我一愣。定睛一看,那上面用笔墨画的,是一只壳上无纹的乌龟,四足缩在壳中,双目可怜兮兮望着画外,暗送秋波……
  周围大哗,我大惊。他外婆的,此画不是暗讽我子车廿家徒四壁,以色侍人,是一只不知自爱的王八,就是骂我是秦小姐那个缩头缩脑的乌龟奸夫!
  羞怒之际,见海川君望着前排一个人道:“同窗间开玩笑,还是该有点分寸。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平日一点小顽笑,不定会酿成大祸。”
  我默默听着,拳头攥得死紧。给我贴字条的是哪个,海川君在说的又是哪个,此时我心明如镜。
  颜司铭。丰良县最大的大财主,颜孝亭的独子。
  这趾高气扬的纨裤子弟,没节操的无良纨绔!
  我来到书院第一天,他便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不过是没留神将墨水甩到他一件锦袍上,这厮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众人不敢出言相劝,愣是让我晾了一晚上窗檐。若不是同室的江贤偷偷塞给我一床小薄被,恐怕我子车廿早因风寒而殁了,我娘操劳一生,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后来摸清我家底,知道江离苑老鸨曾带着卖身契上门找我,书院中有关我与南馆间干系的难听话,更如离离原上草般,火烧不尽,风吹又生。清者自清!我子车廿自是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嘴长在别人脸上,我还不致没涵养到跟人蹬鼻子上脸。
  然心底,终究是愤愤。
  此刻海川君替我平反,我颇感动。
  颜司铭轻哼一声,眼珠子快瞪到天上去了。我想起出门前娘的教诲,强自压抑怒火。
  众人各自归位,一室之内很快仅闻纸张翻动之声。
  凝神答卷,不多时便书磬,正欲交卷,眼角忽瞥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隔着疏落竹帘,窗外之人冲我浅浅一笑,清雅尽现。
  我滞了一滞。目光凝望之,这惨烈血腥的考场中,我竟想起了疏林中的两抹白月光。许是眼花了,明明是张半旧不新的竹帘子,怎么看上去倒成了影影绰绰的珠帘?
  我用力晃晃脑袋,定眼再看,哪知入目的不是帘外笑颜,而是直直瞪我的一双牛目。我立马转过头,装模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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