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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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棺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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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要紧家仆,因此今日裘青未到,先有仆人飞马而来,告知金七姓氏,言说与裘青关系非常,故此黎掌柜叫得出“金爷”二字,楼上雅座,也赶紧着派能干伙计张罗停当,一俟裘青金七到来,竟是样样整洁齐备。只有跟金七来的小刘,满心好奇,左右寻思也想不出为何这酒楼老板识得他家七郎。
  二人皆豪爽,不怎揖让,即落座。此座位靠敞亮窗户,窗下河水半冻半流,积雪漂浮,远处可见如云白雪中金山寺一角红墙,在夏日,便是看景好去处,在冬日,也有几分颜色可瞧。
  黎掌柜亲自奉了裘青所喜的茶,悄声告退,只留精干伙计二名门外伺候。裘府家仆,也都在外间侍立,凝神倾耳,生怕漏听了招呼。那小刘,本未见过什么场面,此刻也肃静而立,只一双眼睛滴溜打量裘府众人。
  金七笑道:“裘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
  裘青举茶一嗅,稍尝即放:“金兄,你还记得那年金山寺开光的情景么。”
  金七见他神色黯然,似是触动前情,便道:
  “怎么不记得!那年弟随先父来此,恰好遇见金山寺开光,当时年幼好奇,便挤了去看。若非如此,也不认得裘兄。”
  裘青眼望窗外:“那日金山寺开光,石头城多少人家的女子,都来布施,要结佛缘。金珠财宝,奉献无数,唉!”说罢,高声叫道:“黑奴儿!”
  只见一面色黝黑的家仆,应声而入:“爷有何吩咐?”
  裘青:“你这就拿我的马,去金山寺寻见越姑娘,叫她不要赶素斋了,赶紧来这山水楼上,一起用饭。就说是当年的金七爷到了!”
  黑奴儿一声“是”,飞身去了。这里金七诧异,问道:
  “裘兄,请问这位越姑娘是?”
  裘青面色更加阴暗:“她就是当年卢小姐的女侍,越东山。”
  金七惊的两眼睁大了半寸,笑道:“裘兄,原来如此!我在僻远之地,恍惚听得卢小姐种种消息,只道是说谎,今日才晓得原来果真是谎言。”
  裘青低头道:“金兄,市井流传,往往不差。那卢家小姐,已经弃世四年了。”
  24 往事
  金七闻言,不由伤感无言。
  裘青双目含泪,续道:“想当年在这金山寺里,众人布施钱财,都要争个乐善好施的名头。那些官宦家眷,金珠玛瑙,镯钏钗环,奇珍异宝抛掷无数。只这卢家小姐,素衣而来,竟是簪环都无,银两也没有。”
  说到这里,裘青住了口,往窗外看那远山的寺院红墙。金七知他追想往事,便接着说道:“那时小弟随先父来此,最喜热闹,有幸得见当年金山寺人山人海风景。卢小姐在众人群里,真如白鹤一般。”
  裘青也不看金七,喃喃的道:“只有卢小姐不舍银两,不施首饰,单单的要了笔墨,在随身素帕上题了一个‘佛’字,她随身侍儿,扬言道,此字即是布施,卖得多少钱财,就是布施多少了。”
  金七微笑道:“当时小弟身边,只有白银一两,立即掏摸出来,抢上前去,大叫大喊,说要了此字。”
  裘青面色温柔,嘴角微笑,道:“可惜弟在那里,早备下黄金百两,卢小姐之帕,金兄只摸了一下而已,还是归了我。”
  金七:“卢小姐风致,恐怕本朝找不出第二个来了。那日她对我,深深万福,相谢那一两白银,对裘兄你的百两黄金,却是看也不看。想来是早知晓裘兄你的心思了。”
  裘青:“那时候,当今圣上才立储君,卢小姐是候选东宫的淑女之一。弟等候良久,终于天从人愿,卢小姐未得入选东宫。”
  金七:“小弟只和裘兄一面,竟成至交,是因卢小姐而起。自那年在这山水楼一聚,阔别多年,不想今日还是在这里相见。弟处偏远之地,卢小姐备选东宫,以及后来的事情,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裘青叹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后来我请了家兄,亲自上卢府求亲,几次三番,卢府微有许诺之意。不料就在此时,卢小姐忽然亡故。个中缘由,蹊跷的很。”
  金七:“卢小姐仙去,还有什么蹊跷?”
  裘青:“卢府只说小姐病故,发丧甚急,却又不请任何亲友,连我淮南王府,也是几日后得知。彼时卢小姐棺木已经出城。”
  金七:“莫非是她家风俗如此?”
  裘青:“卢家世代清贵,各种规矩,讲究的很。卢小姐死的奇怪,葬得更奇怪。”
  金七:“哦?小弟这几年,经历奇怪之事,非常不少了。”
  裘青:“卢府说小姐病故,却又说不出是什么病症。小姐头几天还在这金山寺进香,神气清朗,断不是个沉疴累积的样子。若说是急病,更不可信。我后来得知,卢小姐亡故的那日,当朝太医邢林,就是外号‘神医’的那位,正在卢府做客,断无主人家有急病不求他看视的道理。小姐之丧,不是入土为安,却是将棺木送在这金山寺里寄存,说是年月日时不好,不可下葬,等以后看好了时日再安葬。这等规矩,真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金七:“因此裘兄就逢日来这金山寺了。”
  裘青叹道:“也只不过稍慰思念而已。前些日子,我才将时下流行金饰,并白狐貂裘一件,献于灵前。可是照小姐生前的性子,是不爱这些东西的。”
  裘青说到此处,满面泪痕,叩案而叹:“鞠躬所献,惟有素俎奠觞而已!”
  金七听了此言,心中一动,欲待发问,只听外面黑奴儿报道:“越姑娘来了。”
  25 身世
  卢小姐生前女侍,只有二人最为亲近,其一水澈,其一越寒,越寒字东山,人都呼为越东山。水澈善诗词,越寒善书画,石头城里,人皆以得其笔墨为幸。倾慕卢小姐的人甚众,此二婢每代为酬谢,偶有诗画赠之,款识为“卢家婢子”,那得诗画的人,便珍若拱璧,得意非常,说是卢小姐眷顾他了。卢小姐死后,裘青重礼下到卢府,明媒求这越寒为侧室,此后再有人追念小姐,便都去裘府求见越寒了。
  今日越东山来金山寺烧香,一来赶佛会,二来要拜卢小姐的灵柩。香花鲜果,恭敬陈献。那金山寺主事僧人圆净,备了素茶相待,越东山焚香已毕,正在动问近来小姐灵柩安否,忽见黑奴儿来报,说是裘公子有命,要她赶紧回去,有当年的金七郎到了,便忙的辞谢园净,补了妆容,随黑奴儿望这山水楼来。
  金七与裘青言谈间,闻报“越姑娘来了”,知这越寒已是裘青侧室,不免起身见礼。只见兰香淡淡,环佩轻轻,越寒一身素服,盈盈拜下。见礼毕,裘青命坐,越寒便谢了坐下,另有越寒侍儿,名字唤做小瓣儿的,一边侍立伺候。金七抬眼看这越寒,并非十分美貌,然而举止间大有林下风致,教人一见之后,永不能忘,暗想卢家下人,也是这等出色,难怪裘青用这出身侍儿的越寒为妾,不禁丝毫不以为低下,反而有张扬之意。
  裘青方才拭却泪眼,想起金七说过有事求他的话,问道:“你说来城里,有事要办,不知有否我可以尽力的?”
  金七皱眉道:“正是要求你。我家有人重病,此番进城,是要求有名太医医治。今日一早,我去梁太医府上求见,门政说去宫里听旨意了。我想除非淮南王府,无人可以请得他来。”
  裘青:“府上何人有恙?是何病症?怎地就非要求这太医?各省民间高手,总是不少,难为你千里迢迢来这石头城里。”
  金七:“此事说来话长。想当年我先祖父在世的光景,太祖皇帝正平定天下,烽火狼烟中,兵民皆死伤无数。我祖父因机缘凑巧,救了一人,姓樊,恰便是太祖皇帝军中兵士。那人感激救命之恩,发誓说要做奴仆报答,可是他后来建立功勋,做了军官,自身断断不可再做奴仆,却又非要行他当初的誓言,让子孙后代,来我家做下人。”
  裘青:“这样的人,却也少见。”
  金七续道:“谁知他的儿子,也是军官,也断无做下人的道理。他年纪高了,脾气也大,硬逼着儿子把一个孙女送在我家,做了婢女。原本我先父也是不答应的,他家人送来时说,这女孩子先天运气不好,多少相面的算命的算过了,说是必须做几年奴仆,才可以长命的,否则便如何如何。我先父没法,便收留下来,当作女儿般看待,然而对外人,只说是我家丫头。我家中的人,如今除了我和内人以及这女孩子自己,再无人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裘青:“如此说来,有恙的便是这女孩子了?”
  金七道:“正是此人。这女孩子在我家,名字唤做小梅。今年我出外游历,偶然间救了一个姓白的女子,带回家中,和这小梅一起同住。后来那女子家人,上门哭闹,那女子羞愤自尽,便是死在小梅房中,小梅着了惊吓,昏迷不醒,我便请本地杏林妙手救治。”
  裘青:“惊厥昏迷,要治的好,一般医生就可做到。”
  金七:“那鲁大夫一针救醒了小梅,开下温和药剂滋养,便再也不肯露面。谁料这小梅醒虽醒了,深情却日益奇怪。她举止行动,均酷似那自尽的白姓女子。”
  越寒悄声道:“金相公遇见的事情,真是奇怪。莫非此番来,是带了那小梅姑娘求医的?”
  金七:“正是。我和内人一道,带了小梅进城,为的是遍求名医。想那太医何等身份,是一定不肯出诊到我们千里之外的。”
  越寒:“金相公真是少见的仁慈之心。但不知这小梅姑娘,如何的酷似那白姑娘?”
  金七:“小梅身世,本是机密,可是她病醒后,只知晓是我家丫头,再不记得她自己出身来历。更怪的是,小梅武将门庭,天生的不喜针指,女红刺绣一道,是看见就厌,病醒后,却常常的拈针弄线,从没学过的刺绣,也做的有模有样。我内人看了,说手法精工,甚像当初江南好手苏三娘的手艺。”
  越寒:“苏三娘手艺,是神韵为君,色泽为臣。”
  裘青:“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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