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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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棺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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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就是少爷为她吃官司的那女的嫣红,今天大白天上街被人捉住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现今院子里的妈妈和一群人在那里嚷呢!”
  冯秀才:“你不要是认错人了吧。”
  小石头:“不会错不会错!那嫣红我见过多少回了,肯定是她,再没错的!少爷赶紧去瞧瞧吧!要是她真没死,那可是什么缘故要把少爷您害的这么苦!”
  冯秀才听了,脸上变色,手里的书往案子上一摔,大步走了出来。小石头忙跟了去——也是关心,也是要瞧热闹。
  冯家离那妓院,只有不很远的路。不消半个时辰,到的妓院门首,只见一群花柳,围定了几个人叫嚷。那老鸨自然为首,扯了一个女子,一头哭,一头叫,一头骂,一面又喊着要打官司,告某人拐带妇女等等。周围许多人边看边起哄。
  冯秀才且不管众人如何有趣,挤进圈子里一看,果然!
  那女子只穿着家常布衣,彩绣花纹皆无;脂粉不施,越显的肌肤晶莹如玉;螺髻简单,只一根荆钗挽了乌云——竟然是个安分守己、没见过世面的良家模样!只是满脸泪水,惊慌不安,更似梨花带雨一般了。冯秀才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拉了她道:
  “嫣红姑娘,你撇的我好苦!”
  谁知那女子吓的大叫一声,便往后躲,冯秀才手里拉了她衣袖,被她一退,“哧拉”一响,那衣裳竟然裂了一口。
  小石头气愤道:“红姑娘,你这不认那不认,我家少爷你总认得吧?摸摸良心说话,无论你是人是鬼,我家少爷的恩情钱财,你可不能忘了!”
  冯秀才:“嫣红姑娘!我如今来,也不为别的,只要你言语一声,我冯某清白无辜,也就对得起我了!”此话一出,全身发抖,显然是气的不行。
  这老鸨也冷笑道:“好孩子!人呢,聪明也不可以太过!你还是如实招来,免得妈妈拿家法照顾你!”
  这时,又有几个少年子弟,笑嘻嘻的走来,看了这嫣红,有叫姐姐的,有叫妹妹的,有的拉手,有的就去摸脸。越挨越近,那女子脸色也越来越白。退了几步,看看已经是妓院大门,再退就要进去了。猛地一咬牙,转身向那大门的青石门柱,便一头碰了过去!
  老鸨正在口沫横飞的说,没提防有这一招,“啊”地一声大叫,呆了。
  那金七,看众人围绕白葵乱说,本是不动气,也不辩解,只微笑旁观,却也不防备白葵有此一举。饶是他身手快,也没拦住,就见那白葵,满脸鲜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她手里本拿了一个小包,是金七买的几件新巧首饰衣物,此时丢落在地,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14 下棋
  吉州府衙的后院,四角红亭,靠水,有石,算得是一角风景。亭内一石桌,小小可人,上面刻了一盘围棋的横竖。
  吉州知州何老爷,平日没什么嗜好,只好下棋。不过他自己约束,每日不过三盘,无论输赢,三盘必罢手。也是他有了把年纪,神思上不愿多耗,比不得少年时候心气了。这日,饭毕无事,没有人来客往,公事也都了了,便和殷师爷手谈为乐。
  几个公差,都在旁边屏声静气的伺候,添茶换香,脚步都放的轻轻儿的,更不消说敢小声说话。
  此时已到第三局,何、殷二人,都捋了半白的胡须,皱眉思索。显是那局面纠缠万分,颇难解释了。
  小半晌就此过去,输赢却总也不见。
  忽然,那何知州伸出树皮般的老手,把棋盘上的黑白颗粒随意的那么一挥,一盘棋子,本是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对垒着,被他一搅,便纷纷滚落地下去了。珠玉的声音。
  几个衙役先是吃了一惊,以为老爷不胜,要有脾气来;随即见殷师爷“哈哈”大笑几声,也伸手在盘上混乱了几把,方才晓得是老爷寻开心,没什么大事,不禁各个面带微笑,其中一人便走上来,陪笑添水。
  殷师爷尝了半口茶,摸摸胡须,笑道:“不错,不错!如此结果,岂不甚好!世间人如都有老爷这样眼界,便少了万千的是非了!——近几日街巷中颇有议论,在称颂何大人的英明,不知大人可听到了没有?”
  何知州:“百姓谈论官府,原是常事,哪里有这个闲心去听他!殷先生这等关心,可是有什么别样的新闻了么?”
  殷师爷:“说的还是上年那件案子。‘来香院’里的老鸨,状告冯秀才拐带妓女、不从逼死、谋财害命的案子。”
  何知州笑:“案子早就结了,如今议论,有何新鲜?那案子好笑之处,是鸨儿无知,居然告嫖客逼奸妓女。至今想来,仍觉好笑!”
  殷师爷:“大人英明,判断那妓女实乃自尽,与冯秀才无关。如今又有新证见,可见大人断的甚是明白!”
  何知州:“哦,有这等事?先生且说说看。”
  殷师爷:“前日,那吊死的妓女嫣红,大白天在脂粉街买东西,被老鸨揪了不放,说她诈死逃脱等等,现下又写了状子,吵着要告和她一起的人拐带呢!”
  何知州皱眉:“这吉州地方,自我到任这些年,没见过这等无知好讼的人!莫非老爷我刑法特宽,弄的这些人以诉讼为乐了么?!”
  殷师爷:“外间谈论,都说此事甚奇。那嫣红明明死了,仵作验过了才埋的,如今这个女子,竟然生的和那嫣红一般无二,人人都说死鬼复活,拥挤了去看。那女子被看的急了,居然烈性,一头碰在石头柱子上,弄得个鲜血迸流,救了半日才活。”
  何知州笑:“是否有复活之事,却也好验。只消把那年埋的坟墓掘开,看尸骨在否,不就知道了!只是这法子太损阴德,没人肯用罢。”
  殷师爷鼓掌大笑:“大人所见极是!这老鸨的确阴损,见那女子不认,当下就叫人,去城南荒地,把原下葬的妓女之墓,千不管万不顾地掘了。奇的是,坟墓完好,棺材没动,内中却是空的,并无什么尸首!”
  何知州:“哦?的的确确?”
  殷师爷:“的确如此!所以才吵嚷的全城轰动,说诈死拐带的也有,说有鬼的也有,真正人心鼎沸的样子了!”
  何知州:“哦?如此说来——,莫非——?有可能么?”
  殷师爷会意,命几个衙役,把棋盘收拾了去:“不必伺候,只留老严一个听唤就够了。”众人一声“遵命”,鱼贯的下去了。那老严,也退后几步,并不上前。
  殷师爷:“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这案子,与朝廷缉拿的以巫术谋反的姚八一案,有牵连么?”
  何知州皱眉:“果然如此,又当如何处置呢!”
  殷师爷笑道:“当年这姚八一案,满朝上下,闹的声势甚是了得!有多少人,百般巴结都不得升官,靠了办这个案子,飞黄腾达的很呢!”
  何知州皱的眉头仍不肯松:“某人只图升赏,却不顾天意人心!那年也着实冤屈了很多平人,比如街头卖艺的,偶然变个戏法,也被说是巫术,拿了杀了的也尽有。为官一方,须要知道圣上的旨意,本是除恶安民,不是要他骚扰百姓的。”
  殷师爷叹道:“大人这番心思,真可谓感动天地了!”便伸手招呼老严:“你过来!那年‘来香院’老鸨状告冯秀才一案,可是你经手的么?”
  严公差人虽站的远,耳朵却不远。忙的小步跑来:“回老爷、师老爷的话,小人原是在下面办案子的。今年才蒙老爷赏识,提拔了身边伺候。”
  殷师爷:“那年妓女嫣红的尸身,可是验看明白了的?”
  严公差:“验看明白了!那尸首只有颈子上一道勒痕,别无伤害。查的清清楚楚,是自缢死的。”
  殷师爷:“如今有人说这尸首活转了来,所以棺内无尸,你可相信么?”
  严公差笑道:“小的办案多年,死人见过无数,却只听说闹鬼,从未见过真鬼!不要说棺材里没有尸首,就是有两个尸首,也不希奇!”
  殷师爷笑了:“你这话说的有趣!且讲的明白些!”
  严公差:“那妓院规矩,最敬的是财神,怕的是晦气。有表子死了,都要好好的发送,怕她阴魂不肯托生,反来找活人的晦气。金银珠宝。都有陪葬的。老鸨虽然吝啬,也怕真的见鬼,此时难免破费。那年嫣红表子自尽,她院子里都说是受了老鸨的打,气不过寻的死,更加怕她弄鬼,下葬的时候,那金银绸缎,恨不得塞了满棺材。城南的坟地,历来没人看管,必定是有人见了眼红,偷着扒了!”
  何知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盗墓好偷葬品,怎么会连尸首也不见了?”
  严公差笑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女人尸首,比一般的绸缎,还要值钱!有一等无赖,专偷了年轻女人新鲜尸首,连夜运的远远的,到个乡下,装做是才死了妹子,大哭了引人去看。乡下人中,多有讨不上老婆、年轻枉死的男孩子,他活着的亲戚,就留心替他买个女子尸首,配做阴婚。就是这么着,骗的钱也是不少呢!”
  何知州听了无语,严公差不见问他,也不敢说话。殷师爷挥手,叫他下去。
  忽忽的逐渐日暮,看夕阳在绿叶中渐渐的下去,照耀的西天彩云多变。
  殷师爷轻轻的笑道:“大人,今夜的月色,必是很好。”
  何知州也忽地笑道:“为官一方,图的是百姓安乐。姚八一案,早赖皇上圣明,扫荡的干干净净了。那老鸨不过是无理取闹,要讹诈几个银钱而已。这吉州城里,商贾云集,富庶无比,哪里会有什么鬼怪之事!我也懒得接这种状子,到得明日,随便叫几个人,把此事摆布了罢了。”
  殷师爷道:“这等事,那老严最是在行。今晚上的好月,大人看,是宜茶,还是宜酒呢?”
  15 回家
  金七的娘子杨氏,在他的家乡桃花村,以及远近地方,都是大大的有名。杨氏家本大户,富足且不说,她自小生的美貌,无人不知。更可喜的是,脾气性格,甚有豪杰作风,极不象个羞羞答答的女儿家。为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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