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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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症患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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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行,就依你,那这次先回去?”她无奈地说。
  “这就下次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举着手机让她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武汉一个漫展的宣传海报,时间就是今天。我指了指一个叫无言的coser,“你看,虽然化了妆,你不觉得有点眼熟?”
  清婉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说:“确实有点眼熟。”
  “是吧,难得熟人一场,我们就去捧个场嘛,再说,我也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长江啊,每次都从火车上看,根本不过瘾。”
  没人说过风一样的行动力是不是会传染的,大概这就是近朱者赤的道理,但我并不想就这样简单地将这种现象归了类,有时你与一个人相处久了,思想频率差不多接近,再接着,就有感情了。
  当然,突发奇想地要去武汉,这只是一个借口,我们犯不着为了一棵有主的草,横跨了大江东西。我只是想撒娇,想看她无奈的表情,却又不得不答应我的请求,这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被困在无奈现实里的人,而不是动不动就觉得会消失的人。我想尽可能地多陪她一会儿,想让她多陪我一会儿。
  本来非常漫长的旅途却被寥寥几笔带过了。总觉得清婉的出现,将我原本悠闲的生活加速了,是她一肩扛了时间,一手牵着我,在名为人生的道路上飞速前进着。
  根据海报上的地址,我们到了现场,也看到了真人版的无言,穿着一身外行人看起来绝对奇奇怪怪的衣服,这就是他们所居住的世界,我无法欣赏,但表示尊重。清婉告诉我,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一个叫无颜的网络歌手,从不露面,她之所以知道,是在那次KTV里认出他的声音来了。
  我想作为一个社会人,还真是千层千面的。
  因为他在忙,在我看来又是站在一个彼方的世界里,也就没有特别去打招呼,就跟清婉两个人离了会场,奔向那心心念念的长江去。毕竟清婉是喜欢水的,我想应该也不论是温婉的西湖、静谧的大海还是豪迈的江河。
  乘坐的地铁,有一段路是要经过长江隧道的。听到广播里播送长江隧道的简介时,我激动的小声地喊:“来了来了,是长江隧道哦!”趴在门边,心急地向外张望,结果什么也看不到,漆黑黑的一片。旁边座位上的清婉伸手一捞,我就被她拉着后颈拽回了座位。
  “都说了是隧道,想在隧道里看见长江,估计也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看长江了。”她毫不掩饰地鄙夷道。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反正上去就看见了。”
  出了地铁站,我们打算步行去江边。清婉看起来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心里开始担心是不是太勉强她了。天气依然不好,灰蒙蒙的绿点缀着灰蒙蒙的天。据说是双台风,来得气势汹汹,连这么远的地方也波及到了,好在没有大雨,只些微如丝的细雨可有可无地飘着,气温也有点低。
  “如今这世道,连台风都成双成对的。”我故意挑活气氛。
  清婉勾起一边唇笑了笑,没有答话,我却是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并不是因为我的蛮横,或许是两地辗转有些累了的缘故。
  我们走到长江大桥上,因为天气不好,行人并不太多。从上往下看,江边的一排树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江水淹没,想必是连日来的雨水使江水上涨了。
  天地苍茫,长江如锦缎,自天边来又奔向天边去,势不可挡。在我眼里的长江,竟显得平凡,只能用这样苍白的文字描绘。然而再看清婉,她端然望着眼底的一江水,却似凝望她所走过的人生。未起波澜的一双眼里,要么波涛汹涌,要么一汪死水。
  “你恐不恐高?”我拉拉她的胳膊问她。
  “还行吧。”她说。
  “我不行,这么看着,就跟要掉下去一样。”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怕,只要不跳,就掉不下去。”她说。
  我们沿着栏杆向桥的另一头走,据说步行要半个小时,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长长的路,慢慢地走就是了。清婉走在我前面,不管去哪儿,她好像一直走在我前面,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我快走几步追上她,再超过她,慢下来之后又被她追上,于是我再反超,结果不知不觉的两个人竟跑了起来,到桥那头也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双手撑着膝盖喘粗气。我抬起头来看她,本来悻悻的脸色开始泛起桃红,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幼稚,让我一次又怎样。”我笑她。
  她摇摇头说,“习惯性的就想走在前面,没想那么多。”
  结果谁先到达的桥头,我们倒都不关心了,就算是一起好了,在这个阴郁的台风天里,清婉淡淡的笑颜,实在是给我的最大的奖励了,还怎么再去奢望更多呢。
  下了桥,我们就近去找旅馆,我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因为幸福满溢,我却怕得悲伤。
  我们找了一家民宿,反正就一两晚,也为了节省,不必要讲究。领了钥匙进门之后,清婉径自向床走去,我把东西放下,先去烧开水,再去洗手间洗漱。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水烧开了,一直响个不停,清婉那边没动静,我出了洗手间一看,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有这么累么。”我嘟哝着,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头,看着她的睡颜。因为侧着睡,刘海把两只眼睛都遮住了,显得脸更小巧,莫名让人觉得心疼。她呼吸很重,带着一点不自然,我怀疑地拨开她的刘海,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试温度,不正常的高温吓了我一跳。
  “天哪,发烧怎么也不说的。”
  我手忙脚乱地叫醒她,她带着鼻音清了一下嗓子问:“怎么了?”
  “你发烧了,先别睡,我去给你买药,吃了药再睡。”我把水杯递给她,“先喝点热水。”然后穿了外套去买药。
  本来我以为女主人家至少会有感冒药的,结果女主人告诉我最近季节性流感有些严重,家里也有人感冒,药都吃完了,要买药就得去另一条街上的药店。但要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一家药店,还真是转了好几圈。等到药买回来,本来就暗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进了房间,清婉却不在,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便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了。我不敢耽搁时间,外套也没脱,扔了药就往外面跑。问了女主人也说不知道去了哪里,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找。然而我能想到的地方,却只有那里。
  晚上雨停了,有附近的居民走到桥上纳凉来,然而我跑到桥头上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瞬间不敢再迈出一步去,我害怕,害怕事情就像我想得那样。然而只能在心里催眠自己,她没有那么傻,不至于想不开,我连向下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呢,那么可怕,怎么还可能有人拼了命地投下去呢。
  前面逐渐有人聚起来,我看到清婉就那样双脚腾空坐在栏杆上,跟旁边的人还有说有笑的。我战战兢兢地靠过去,慢慢的能听到说话的内容。
  “你快下来,这样太危险了。”我听到有人这样说。
  “没关系,我也是来纳凉的,别误会啊。”清婉笑着回答。
  “不是,你这样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还有人说。
  “我会游泳啊。”清婉依旧笑着回答。
  再然后我看着她那张笑脸,已经不知道听进去些什么了。她也看见了我,用着我从没见过的笑脸看着我,灯光下惨白着的一张脸,眼睛隐在刘海的阴影里,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泪水。
  “你来啦。”她说。
  “嗯。”我声音颤抖着答应一声,眼睛开始泛酸。
  周围的人看她有熟人来了,也放了心,开始散去,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身边一个人的手臂,眼睛依旧死死地盯住清婉。
  “谢谢。”她说,没有再看我,只将眼光投向黑夜,江面上也是一片黑,基本上看不见水。
  “我给你买了药回来,没找到你。”抓着身边人的手,我将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说服她,让她跟我回去。
  “嗯。”她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先下来,我看着害怕。”
  “星言,你说我留下一封什么字都没有写的信,把所有的心情都放进去,会不会有人看得懂。”
  我感觉到身边的人有所动作,略微分了神去看,就见他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了他的胳膊,任他去打,不能让清婉听到。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更来不及为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激动,只是觉得很无力,即使无力也想极力挽留,我说:“平时都没人听你说话,谁还会去看一封无字书啊,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吃药。”
  “不是有那样一句话么,失去后才珍惜之类的……”这时候我已经走到了离她一臂远的地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她回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给了我一个比哭还要悲伤的笑容,身体却向前倾过去,我甚至来不及抓住她,连碰都没有碰到。
  【我并不想死。】
  她这样说,不知道要说给谁听,可是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其他人能听她说话了,但她似乎,没有办法。我冲到栏杆前面疯了一般地喊她的名字,声音大到似乎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然而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她的身影就如一只坠落的孤雁,被黑暗吞噬殆尽。我感到了剧烈的头痛,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人的影子、物的影子都变得不分明,我似乎感觉到有千万双手来拉我,来推我,让我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开始拼命跑,跑得跌跌撞撞的。然而我必须跑,像在任何一场噩梦里一样,跑着跑着就醒过来,然后发现这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清婉的烧已经退了,安静地睡在我的旁边。
  可是当我不知不觉地跑回旅馆,打开房门开了灯之后,依然只有我一个人,这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而我也将就此沉睡。身体越来越沉,我走到床边跪了下来,眼角瞥到角落里放着的清婉的包,白色的海豚安静地垂挂在上面。视线又开始模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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