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时光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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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时光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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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我送你去医院。陈述在教一个小孩唱沧海一声笑。我正好带了笛子,便给他们做了伴奏。
  离开前,我看见了你放在床头柜上的《逝》,脸一下便沉了下来。
  在回家的路上,你忍不住问我:“你生气了么?”“没有”我顿了顿,“你不觉得很幼稚吗?《逝》”
  “啊?我我觉得如果再写下去的话,肯定不差。”
  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改变我。
  四月十二日
  我给你拿来了《逝》第一章的修改稿。
  是你,给了它新生命。
  四月十五日
  我重写《逝》的决定、出版社已经同意了。
  《逝》是我十几年前写的东西了。只写了三本,便匆匆结局。
  这几天,我一直在与你和张祈讨论剧情。研究了这么久,得出的结论却是剧情基本不变,需要修改的,只是措词而已。
  不过,我这一次的最终目的,不是重写,而是续写,把没讲完的故事讲完,给它一个真正的结局。
  四月二十日
  就算不是复查的日子,你也喜欢跑去医院,去探望上次那个和陈述唱歌的小孩。
  你管他叫大肥。
  我查过了,大肥家境贫寒,他的医药费用又是一笔巨额开销。全家上下几乎全靠他那还在读大学的姐姐做兼职。一份比较特别的兼职——车模。
  除了她所在大学的论坛,护士们之间也在传,说她其实是做□□的,要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五月十日
  新版《逝》(三部)上市。同时,我开始动笔写《逝4》
  五月十一日
  与平时一样,晚上,我替你掖被角,这一回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你的脸……触手冰冷。于是将自己的热脸贴了上去。
  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我的鼻子。
  六月三十日
  《逝4》进入最后收尾阶段,你很认真地做着修改批注。
  你说:“听父亲说,母亲以前做编辑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字一个字通篇看下来的,而且还要尤其注意‘的’‘得’‘地’有没有用错。”我反驳道:“所有的编辑都是这样做的,不只是你母亲。”意在告诉你夏妈妈是夏妈妈,你是你,你没必要活成另一个夏妈妈。
  你不说话了,只是依旧挂着笑。
  七月十五日
  《逝4》出现在书店中。
  八月十六日
  带你下馆子,你却说天气热胃口不好,我便只能退一步说:“成,咱不吃菜了。但这碗面你是一定要吃完的。”“为什么?”“这是长寿面。”
  我轻笑道:“真不记得了?今天是八月十六日。”“生日么?”“对,你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生日。”
  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抄的佛经,我把它装订成线装书了,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可你却说:“我从不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
  “你没必要活在你母亲的阴影里。”
  “不是我想活在阴影里”你淡淡地说,“而是根本逃不出去。因为我是她的孩子,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你最后还是笑了笑:“但是,礼物,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逝》的详细剧情我放在《无患子》那儿了

☆、四、三十四岁  二十七岁

  八月二十日
  你说要去书店看看。
  《逝4》是新书,又畅销,于是便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你看到后便笑了。
  而我愣住了。
  那双美目,流光四溢,竟是终于有了神采。
  我决定将那事告知与你。
  我问:“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干嘛突然问这个。我记性很差的。小时候,只记得被人抱来抱去,我用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衣领。”
  我又问:“你还记得自己八岁的事吗?”“不记得了”“那,你八岁的时候是在义乌吗?”“不是,我在苏州。因为我外婆在苏州。我被她养到十岁的时候,才被父亲接回义乌。”
  “那一年我十五岁。我老家在高邮。中考考完后的那个暑假,我闲着无事,我爹就叫我去苏州小叔那儿。小叔是一所儿童医院的副院长。我爹是个医生,他希望我也能成为一个医生,于是就打算把我塞到小叔的儿童医院里实习一两个月。靠着小叔的关系,我以社会志愿者的名义在医院里帮着护士照顾小孩。在一群闹哄哄的小孩之中,我找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特别安静的孩子。”
  “该不会是我吧?”
  “猜对了。你那时候又小又瘦,像个洋娃娃。你喜欢看书,喜欢吃藕粉,但就是不喜欢说话,不合群。到了不知该讲什么的时候,你总是傻笑,然而,笑的时候,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我做你的特别看护做了一个月,然后就回老家高邮读高中了。自那之后我们便再也没见过了,直到现在,你做了我的责编,让我得以矫情地感叹一句:世界真小啊。”
  “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你爸把你带回义乌后发生了什么,让你两眼黯淡无光。我讲这件事是想告诉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尽管把内心的情绪在眼睛上表达出来。”
  你没有回答我。
  回家后,你有些发烧,大抵是那书店的冷气开得太大。
  药吃多了毕竟不好,所以我只用酒精给你做了物理降温,顺便吃豆腐。
  九月八日
  我与你在沙发上讨论《逝5》剧情时,你突然流鼻血了。我很担心,而你却不甚在意:“可能是鼻炎吧。我有药,等会儿喷一下就好了。”
  九月十日
  我接到电话,说你在出版社里晕倒了。
  当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发觉你好端端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陈述拉着大肥站在你旁边。
  “就是贫血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陈述如是说。
  我带你回了家。
  晚上七点多,你就睡下了。
  我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你的额头,以此试温。
  你突然动了动,用鼻子蹭了蹭我的鼻子。
  九月十一日
  我出去买梨,回来便发现你倒在客厅里。
  虽然你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而且除了低烧之外没有其他问题。但我却感到十分的不安。
  十月五日
  我几乎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终于将《逝5》的结局给搞定了。
  而此时,你走进来,问:“这个体温计是不是坏了?”说着倒下去。
  十月六日
  你这次得住院了,隔壁床位是那个大肥小朋友。
  十月七日
  大肥的车模姐姐出现了。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穿得也十分得体。她看起来很疼爱她这个幼弟。
  十月十一日
  陈述突然发神经,说是要和大肥录一首沧海一声笑,将我拉去做笛子伴奏。
  事后,他还拿着录音笔到处嘚瑟,说他们将来是要发唱片的。
  我真的非常后悔认识这个人。
  十月十二日
  你告诉我,大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星星。我并不觉得稀奇,小孩子,看到的东西自然会多些。
  十一月五日
  天气越来越冷,大肥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人也变得恹恹的。病房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十一月七日
  《史疏》截稿,你为了工作,与陈述吵了一架,出院了。
  陈述都吵不过你,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主动帮你承担一部分工作。
  十一月十日
  你除了低烧外,并无其他问题。
  你这样瞎折腾了,却什么事都没有。大肥好好地躺在那儿,病情却无端地恶化,最近还住进了ICU,一天就要好几万。大肥姐姐,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总是能当天就把钱付清。护士之间又开始传,说她是被某个有钱老板包养了。
  十一月二十日
  你打了通电话给我,说自己从超市拎了大包小包回来,但是电梯坏了。我叫你站着别动,我会下楼去接你。
  我快走到底楼的时候,撞见了提着袋子往上走的你。
  你一看见我,便如释重负地倒了下去。
  “夏寒!夏寒!夏寒!”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十一月二十一日
  陈述说只是虚惊一场。饶是如此,你还是昏迷了整整一天。
  醒来后,你朝我轻轻地笑着,说:“刚晕过去的时候,我可以听见,你在叫我,但是,那声音,离我好远。”
  我苦笑着揉乱了你的头发。
  十一月二十五日
  这天夜里,大肥去世了。
  陈述发现了在手术室门前沉沉睡去的你。
  十一月二十六日
  清晨,陈述守在你的病床前。我这一次没有与他吵,而是自觉站到了门外。
  背靠着墙,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里头仪器发出的规律声响。
  你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大肥。
  陈述不说话,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按钮,放在你床头。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娇。”
  一个作家,一个医生,一个臭小孩,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录下了这首歌。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十二月二十八日
  大肥去世,已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你却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陈述说,你的病不是很糟,但也不乐观,反正这医院还是得住下去。
  十二月三十一日
  《逝5》出版。
  一月三日
  你终于与我坦白了。
  我知道了,你有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过去,不那么幸福的童年。
  只不过啊,是时候了,是时候走出你母亲的阴影了。
  你的出生是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是上天赐予人世最美的礼物。
  要记得,并不是你夺走了母亲的生命,而是母亲赐予你以生命。
  一月六日
  你的病情在恶化。
  “这个冬天是个关口,能不能熬过去要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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