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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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镯记-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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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炖汤的本事来,王霁月看了好笑,回屋和姜希婕说,“那可不是。你信不信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始往山上去放鸡了。反正没有鸡吃的粮食,只有让它们去山野吃虫子。古有放羊放牛,今有放鸡,也不错。”姜希婕脱下衣服,自知一股烟味,遂放在屋外。“你拿进来也无所谓,我不介意。倒是你们这每天忙的,抽烟不绝。难道是要熏腊肉吗?”姜希婕扑哧一笑,“我说你,毕竟是成天要管孩子的人,怎么嘴巴越发不正经起来?”“我那哪是管孩子,我是管管孩子的人;管这些大娘们也就罢了,和那些太太们打交道才是真累。”两人在桌边坐下,茶叶咖啡也一概没有,此刻有杯热水也就足够享受了。两人一手拢着杯子,一手腾出来与彼此交握,“我都替夫人觉得累。有的时候连伯母都叫不动这群太太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告到了面前还要申辩一番。既然这样不情愿不如不要来,又不,非要长这个面子。”姜希婕拍拍她的手,“何处不是如此。人情世故的泥潭本来就是由每个人构成的。你们算是效率高的。”
一个群体的能力和道德,有的时候竟然是由其最卑劣者的水平决定的。作为群体中不甘溺毙者,只能拼命出头来引起别人注意,继而希望有人能通路而行。最终改变整个群体。法不责众有它的道理,也有它被打破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41}晋西事变
{42}“早在1940年,公务员、教师以及士兵的实际收入的2/3被通货膨胀所吞噬。“《中国通货膨胀史》,张公权,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下来耕作的农民们的田里收成不好,姜希婕很清楚,她虽然不负责粮食收购,但在收购其他物资的时候,看的再清楚不过。军政部现在要求下去收粮的人按照□□的时候准备,就是打下来的谷壳都不要放过。一并收来。早年间定下来的标准是每人每天大米二十二两或面粉二十六两{43},罐头肉四两、干菜或咸菜两两、食盐三钱、酱油四钱,临时加给烧酒二两或白糖一两。这个规定在三八年的时候就已经破坏殆尽。富裕的江浙全面沦陷,海岸线也被封锁殆尽,唯一的几条通路哪来运送重要战略物资和官宦显贵的家私小妾,粮食,只有依靠贫穷的后方供给。姜希婕曾向头儿、向她大伯建议过,说必须有人想办法去开荒种地,保证农业生产,四川一个省供给大半个国家的人,一旦有什么天灾则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有系统的安排,否则后方大家挨饿事小,前线什么挨饿事大。顶好是能自给自足,只要自给自足能够运转下去,一些替代性物资也可以广泛的种植开来,讲究西南诸省去消耗是不行的。杳无下文。她后来就知道了军队后勤体系的腐败,统一采购也不现实—既保证不了运输,还触犯既得利益者们,所以后勤只能保证粮食、油盐的采购和运输,其余一概让底下的部队自己决定。
现在粮食也接续不上,姜希婕一边看着到手的杂着谷壳稗子的“粮食”一边想,发到部队,一级一级的贪污,一般的士兵吃的会是啥?她们在这里殚精竭虑的管理后勤,简直想自己开个菜园子去种菜,晒干了弄到前线去。但只要官僚气息一日尚在,就永远别指望解决这个问题。
有一天她听到传闻说前线将士吃的是所谓的“八宝饭”:霉米、沙子、石子、粗糠、稻壳、稗子、老鼠屎和小虫子。
姜副处长遂在堆满文件的办公室摔起文件来。她想弄几袋沙子,喂那些贪污的主,喂到撑死为止。国家穷尽西南西北几个省的资源种那么点粮食,只能供应每个士兵每天六两米!结果到了士兵手里,六两倒有三两沙!
王霁月在保育会工作,每天奉行指示,在保育会内部厉行节约,工作人员吃的也算清淡简朴,能保证的都是孩子们和保姆们的饮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也就算一份饿不死的工作。养家糊口只怕断然不能。而且保育会名额也有限,只能雇佣那么些个人。王霁月就负责招聘和培训,从去年开始的粮食减产使得很多周边郊县的农民背井离乡逃到重庆市内,想慕名应聘保育会,至少保证自己不饿死;还有的想把自己的半大孩子也加入保育的行列,或者所不能送进去也求能收留下来当个童工,叫人好生为难。那些农村妇女涕泪俱下,有的人知道自己不够格进来工作,只想把孩子留下;有的人死缠烂打,简直比撒泼的泼妇还要具有战斗力。王霁月每天应付的头疼。
两人回到家,你看我一身愤慨得想杀人的戾气,我看你一副左右为难的丧气,相视叹气,坐在院子里吃饭。也许是因为全家人都知道猜到且接受她们的特殊关系,也许是因为压抑的艰难岁月里,能抬头看见星空也是一种幸福,四月以来,只要不下雨,这俩就坐在外面吃最后一轮的晚饭。
全家人的饮食在赵妈精耕细作的家庭农场帮助下保持了一贯的营养水平,赵妈虽然年纪一把,倒越发富于精力,热爱夸耀自己,美其名曰,要是重庆像自贡那样产盐,给她一口小小的盐井,她能办更多的大事。大家只顾着和她玩笑,傅元瑛每天还帮她干活,赵妈不让,她倒有一套辩解的—说医生让她不能一昧静养,否则越养越弱病气越甚,必须活动,至少喂个鸡。姜希婕想去找徐氏商量,说如今粮食越发紧张,钱也不值钱,不如砍掉临江门那间破损严重的店,都挪到南纪门那家去。再要更不行,只能让租住在南纪门的租客也走人,生意不做了,让店员伙计一起来家中就食,也多点帮手给赵妈去开荒。徐氏倒是应允,只是说一切不急,特别是租客们。虽然说涨价也不是不涨价也不是,但赶他们走就要甚重,仁义还是要的。
徐氏跟她说,你本来开店就不是为了钱,有租客来也是某种程度上做了顺手的好事。现在还剩下不走的人一定是真正无处可去的,你要再赶他们走,那就当真是逼他们上绝路了。
“有的时候我觉得大婶挺了不起的。”“嗯?为什么?”晚饭简单的很,炒个鸡蛋,盐水煮个青菜,白饭。营养是有,和以前赵妈神乎其神的手艺做出来的菜就不能比了。姜希婕累了,扒拉几口吃完,放下碗筷陪王霁月坐着,伸手去抚摸家里的小狗“胜利”—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了—起这名字的寓意和希望固然好,可是谁也不全信,尤其是她姜希婕,“战争年月,我觉得我已经日渐铁石心肠,而大婶反而还能保持一份慈悲之心。”王霁月笑了笑,吃完也放下碗筷,伸手让胜利过去。这家伙本来在姜希婕手底下蹭的正开心,一见王霁月叫它,立马就走。姜希婕苦笑起来,“真是肉包子打狗啊,你可是我主张买回来的呀!”没敢说当时王霁月不同意来着。
“我也一天天的铁石心肠。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怜悯之心已经没有了。怪不得当初教授说,有的时候教育者会越来越铁石心肠。尤其是中学教育的,大学教育的倒不会。他们专注于学术。说起这个来,听说昆明教授们的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今天有人在保育会找人,说希望托在重庆买两桶奶粉带到昆明去看望生病的师长{44}。”“现如今谁人不是,你也不想想咱们俩的工资值几个钱?”两人苦笑摇头,“对了,你猜,今天我收到谁的消息了?”“伯父的消息?”王霁月点点头,两人这样默契,“叔叔发的,说爸爸年初就秘密抵达槟城,但是不让说,怕走漏风声。现在觉得安全些了,就准备告诉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姜希婕摇头,“孙夫人在香港设立分会之后,我们又到南洋去设立了两个分会,主要目的是为了募捐。南洋豪绅被揩油揩了不少了,现在要继续找那些逃到南洋的,就跟我说,能不能跟家里说一说,让叔叔捐钱,还说什么听说叔叔在马来亚又发了财等等。哼,”轻蔑一笑,“他发不发财我怎么知道?估计这话传到叔叔那里的时候,爸爸也听见了。他这又上赶着凑过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之不要变节投敌了才好。”
姜希婕知道她只是想倾诉,未必需要个什么注意,这种情绪憋着也不好,但是说完就要尽快忘,于是立刻转移话题:“没跟婵月说说?她最近也算是住在傅家了。”王婵月自打傅仪恒受伤之后就一直贴心照顾其实不怎么要紧的傅仪恒,未免跑来跑去累,她干脆住到傅家去了。后来傅仪恒行动方便些之后就让她回去,理由是轮休的日子本来就少工作本来就累,有时间就好好回家睡觉,不要来陪自己担惊受怕的。这丫头倒是听话,轮休就自然回家,不轮休的工作日呢,照旧。“女大不中留。反而是赵妈靠得住。”“欸?这又是从何说起啊?”“赵妈每天勤快着呢,做了什么好的就往傅家送,时不时就能遇见那俩在一块,我还能问问她都怎么样了。要不然以婵月那家伙早出晚归昼伏夜出的架势,我什么都别想知道。”“哦。”她故意拉长了调子,“所以呢?现在傅姑姑好些了?”“好多了。虽然上臂少了块肉,估计这辈子也未必长得出来了,但是一没感染二不影响她行动,顶多是这辈子别想穿无袖旗袍罢了。”姜希婕觉得好笑,“你要有个姐姐,我估计啊,我在姐姐嘴里也是差不多的德性。”王霁月瞪她一眼,“我也不是故意刻薄她什么。我不过觉得她没有你这么心诚罢了。听说欧战爆发之后,傅家在欧洲的资产也受到威胁。一昧躲在瑞士,现在也是音信不通。”
那边孩子们叫胜利,王霁月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过去,两人反倒慈爱的看着孩子们在一块儿玩,反正这辈子子嗣无望,侄儿侄女尽可视若己出,“各有各的命。咱们选择到后方来,像是故意和他们隔绝似的。”王霁月点头,看着姜家兄妹两个,“隔绝也好。要不然哪来的机会给我们,给婵月和傅姑姑。你说,”姜希婕侧过身去,特别认真的聆听,“你小时候和你哥哥们是不是就这样?”
“哪儿能啊!我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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