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回头看了眼沙发上无动于衷的自家老板，扁了扁嘴，自己开门出去了。
边伯贤确实酒量不错。他前前后后帮朴灿烈挡了好几瓶现在也就稍微有点晕乎而已，倒是胃里翻江倒海的实在难受，不过现在吐出去了也好受多了——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他在隔间吐完了就把马桶盖子扣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之前在包厢里的纷杂混乱像是全部从脑中清空了一般，整个人忽然静了下来，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边伯贤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有点意外地接了起来。
“喂，钟仁啊。”
“呀，哥。”
“怎么了？”听着对方有点兴奋的语气，边伯贤搓了搓刚才发呆得有些僵硬的脸，问道。
“你今天上夜班么？快下班没？不然我去接你？”
“我早下班了啊——诶，你干嘛来接我？”边伯贤奇怪地问。
隔间外常常听到有人进进出出的声音，也能听到跟自己一样的人一头扎进隔间吐了起来的实况。
“我开到你们盛嘉附近了！没想到吧，哈哈，伯贤哥，我昨天面试过了，今天开始实习了！晚上刚送完老板，老板现在让我把车开回单位去。”
“哟，不错啊。”听着对方语气里的激动劲儿，边伯贤笑着说。
电话那边名叫金钟仁的男孩，是边伯贤的大学学弟，今年大四，该是要准备实习了。前段时间边伯贤便听金钟仁说四处去面试了，有段日子没关心，竟然也这么快就上岗了。
“哥没值夜班么？不用我去接你？”
边伯贤有点好笑——这小子，拿到了车开就四处跟人得瑟啊。
“不用了，我待会儿有车回去。”
那边的金钟仁啊了一声：“……跟你老板在一块儿啊？”
“嗯。”
“好吧，那你们好好玩。”
又随便扯了几句，边伯贤就挂了电话，推门走出了隔间。
正要向洗手间门口走去，旁边隔间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一兄弟踉跄着扑到了边伯贤身上。
边伯贤吓了一跳，急忙把人接住。定睛一瞅，好家伙，这不鹿晗么。
“……鹿晗哥？还好吧？”
边伯贤客客气气地问着，两手用力架住烂醉如泥的人。
对方则茫然地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会儿，才有了点反应。
“哦……边伯贤？嘿嘿嘿……”
鹿晗笑得边伯贤有点慎得慌。
“啊是我……我扶你回去吧。”
鹿晗毫不客气，大喇喇地把全身重量往边伯贤身上压，乱着步子跟着边伯贤往回走。
“我说……边……边伯贤……”
“哎。”
“再好好陪……陪灿烈待几天吧，啊。”
“哎？”
这么云里雾里地扶着鹿晗回了包厢，边伯贤发现里面的那帮人早都喝得走火入魔了。朴灿烈见他们进来，也赶紧起身上前把鹿晗扶住了。不远处的张艺兴一步三晃地赶过来，看热闹似的对着鹿晗傻笑。
“这孙子……喝傻了吧。”
朴灿烈无语地看着半斤八两的他。
“要不咱散了吧。”
“……行。”
几个老板大多也都有小情人照应着，也有些还保持着清醒的人，也都帮忙搀扶着那些喝挂了的。但是望着鹿晗张艺兴这俩难兄难弟，一人架一个的朴灿烈边伯贤无奈地望着对方。
“我送他们回去吧。”
“你少开点车吧！张艺兴还顺路，鹿晗家那么远。你刚吃饭的时候不也喝酒了么？”
“就喝了两口，早消化了。”
“少来。这儿离家还近，你再送鹿晗回去，万一路上被查了呢。”说着，边伯贤已经开始掏手机了。
“都说了没事儿——”
“喂，钟仁呐！”
这边边伯贤已经打上电话了。
“哦，哥。”
“来一趟盛嘉地下停车场，接个人。”
“啊？我都快到单位了。”
“啊什么啊，快过来。”
扣了电话，边伯贤抬头发现朴灿烈正看着自己。
“钟仁是谁？”
“就你知道的那个。大学生。”
朴灿烈哦了一声。
“这两天刚找到实习，现在开着他们上司的车呢。”
“这样啊。”
地下停车场阴冷得让人浑身发寒。朴灿烈边伯贤两人一人身上挂了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期间朴灿烈还扶着张艺兴去吐了一次。而等到鹿晗第三次抱着边伯贤往地上滑的时候，金钟仁总算到了。
车窗摇下半截，年轻的司机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不，四个人。
“这啥情况。”
“你可来了。”
边伯贤松了口气。
“钟仁，这是朴……朴总。”
朴灿烈——拖着张艺兴——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姿态彬彬有礼。
“你好，我叫朴灿烈。”
金钟仁盯着他，伸手跟他握了握，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对方，于是便简单回了句“你好”。
边伯贤跟了朴灿烈的事儿，金钟仁不是不知道。虽然对方很少提起这方面的事，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反感，但总归觉得给另一个男人包养了做情人是个挺别扭的事。偶尔边伯贤跟自己轻描淡写地提及今天跟老板去干嘛干嘛了，自己便会忍不住想象一番两人在一起的样子。还没完全出社会的金大学生着实好奇着男人包养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画面。结果今天见了朴老板实体物，更是为自己曾经脑内的两人的场景装上了脸。
这边金钟仁发着呆，那边边伯贤倒是动作麻利。
“帮我把这位送回家。”边伯贤没管有些发愣的金钟仁，开了车门就把鹿晗推了进去。
金钟仁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人如沙袋一般被扔上了后车座，回头问边伯贤：“你们呢，怎么回去。”
“灿烈他开车。”
“哦。”
“快走吧，我们也赶紧回去了。冻死了。”
边伯贤说着，又给他嘱咐了个地址。
甩上车门，望着金钟仁的车载着鹿晗离开，边伯贤挠了挠头，感觉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直到跟朴灿烈一同把张艺兴扶上车，自己又坐上了副驾驶，边伯贤脑海里这才昨日重现，不由得兀自笑了笑。
“说起来，咱俩在一块儿也有小一年了啊。”
朴灿烈看他一眼。
“是吧。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刚才把鹿晗送上车，我想起咱俩认识的那晚，鹿晗也是这样硬把我塞进车里让我跟你回家的。”
朴灿烈听了没再说话，似乎不愿回忆自己曾经如方才的鹿晗一般醉成狗的样子。
两人各怀心事，却忽然被一嗓门喝声打断。
“到谁了！”
后座的张艺兴诈尸似的弹了起来。
“你这就不对了就是兄弟也得……该喝喝啊是吧……愿赌服……唔……”
“哎哎哎。你别吐啊。接着睡去。”朴灿烈看他一脸醉意翻涌的样子，赶紧把他按着躺回了座位。
边伯贤也一脸纠结地看着张艺兴。
“不知道鹿晗那边还行么。”
Chapter 06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呕……”
鹿晗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醒了，扯着嗓子在后面嚎，带着酒精麻痹后的大舌音，纵情高歌。
“……想要飞却飞……飞不高……”
最后一个音破了。
您这飞得应该够高了吧？虽说金钟仁不清楚后车座上这人到底是哪家公子，但是一想到是边哥他老板聚会上的人物，那应该也来头不小。
金大学生望了望后视镜，舔舔嘴唇，谨慎地措着辞。
“内个，先生，要不我先给您停路边？”
“……鹿边是谁？我叫鹿晗……”
“不是……就，鹿先生，您可千万别吐啊，这车不是我的……”
话没说完，后面就传来十分爽快的哗啦一声。
金钟仁的心碎成了饺子馅。
午夜时分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都显得吵闹。
金钟仁抱着几瓶水，出门结账时看到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上贴的广告语。
——“幸福的事，是夜晚回家时，总有人在灯火通明处等待着你。”
心里不由得被酸了一下。
外面有点冷，他出店门时打了个寒战，随即快步走向了马路对面的卉江边。
鹿晗正安安静静地搁江边坐着。稍微酒醒过来一些的他一脸呆滞神色迷茫，偶尔路过的行人已经看了他好几眼，生怕一不留神这小年轻就一个纵身入江了。
金钟仁走到他身边，递了他一瓶矿泉水，说话有点没好气了：“喂，给你。”
鹿晗转过头来，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才伸手接过。
“谢谢。”
刚刚在后车座嚣张狂放本要变成小小鸟的人此刻忽然静了下来，倒让金钟仁有点无所适从了。之前边伯贤跟扔沙袋似的把这人扔上车，上车后他又窝成一团圈地自嗨，所以金钟仁自始至终都没看清过他的长相。此刻看了个对脸，却发现眼前这人长得眉清目秀跟个娃娃似的，相比之前见到的朴灿烈张那天生就像签合同签支票的脸，这人更像是跟自己一样的大学生。
“我叫金钟仁。”他兀自开口说着，看那人半晌都不说话，又有些后悔，怕自己给人一个硬要攀关系的形象。
“你先坐着吧。我去擦车。”金钟仁说着，拎着两瓶子水打算回车上。
“鹿晗。”
那人忽然开了口，语气带着夜色的寒。
“……”
“我名字。”
“……哦。”您刚才报过一遍了。
金钟仁局促地捏着水瓶，最终还是走回了车里。
他面对着车内的狼藉，头疼不已但又只能认命，心想富二代还是富二代，把人家车弄成这副德行还得别人来料理后事，自己屁股不带挪个地儿的。他望了一眼依旧坐在江边的那人的背影，又宽解自己似的想，人刚吐完，估计正难受着呢，让他歇会儿吧。
这边金钟仁吭哧吭哧地收拾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说话声。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鸟……”
原来是又唱上了。只不过那声音平缓，像是低声自语一般，不仔细听还真以为是在自言自语。深夜的江边街头，仅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鸣声，剩下的一片寂静，全部归隐在那男子的歌声里。
“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攀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
鹿晗望着眼前的江水，夜色中平静得无波无澜。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他依旧低声唱着。
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