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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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窈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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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思归突地轻笑,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投来,道:“我刚才在想,要是我哥哥如你这般疼爱弟弟就好了。后来转念一想,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你弟弟?”
    司徒万方望着杯中酒。他们都是江湖中最富贵风雅的公子,这暮春时节,蔷薇谢后,应了那句词——正单衣试酒。
    他们聊天不愿被人听到,遣歌女在廊下远远唱:怅客里、光阴虚掷……
    司徒万方一笑,那双眼都仿佛微微亮了,他说:“我找了十三年。”自十四岁到二十七岁,“十三年,大约我的心力也就到这一步了。若连他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恐怕已不在世上。”
    那个他当年抱过,伴他度过最不平静岁月的孩子生来有不足之症,或许活不过五岁。
    他找了十三年,才找到一个小谢。不是小谢,就谁也没有了。
    不是真在五岁夭折,就是挨到十几岁却离世,未能与他再见一面。
    百里思归顿觉一阵怅然。
    司徒万方缓缓走出过翼斋时,歌女在唱:……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
    小谢恰从廊下闪出,牵住他的衣袖,双眼望来,如在待他说话。司徒万方微笑,拉住他的手,带他回竹露院去,心中却道:我这样不追查仔细,只凭感觉认人,也算自欺欺人,“残英小、强簪巾帻”了。
    他低下头,问谢怜光:“为什么还穿着旧衣服,我送给你的衣服不好么?”
    小谢还穿着黑沉沉的劲装。司徒万方送给他的衣服都淡着五彩,轻软舒适。可以将本就漂漂亮亮的少年打扮得更如粉雕玉琢。
    小谢专注道:“不行,太漂亮了,穿上我就不能守在你身边了。”
    司徒万方笑道:“这正是我的意思!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做谁的暗卫了。”
    小谢蓦地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却说:“可是……我不会做其他的事。”司徒万方接着说:“你本来就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像一个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我,不睡不食。”他站在竹露院门外,一击掌,扶着小谢的肩膀让他转身去看,却见两行侍女婷婷袅袅上前,手捧酒水点心,热水巾帕,乃至熏香炉,雀羽扇。
    司徒万方朗朗而笑,说:“这些都是你的。从今天起,你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你想要的都会是你的。”
    但谢怜光却倒退一步,又一步,如同被惊吓到。他皱起姣好的眉,叫道:“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你,不吃饭不睡觉!”
    司徒万方愣住了,这世上能令司徒公子惊愕的人不足一掌之数,可他却为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几次三番打个措手不及。
    司徒万方道:“你长大了,怎么能总是跟着我?”
    谢怜光恍惚地睁大双眼望着他,脸上似哭似笑,他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辨不分明,一跺脚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
    百里思归看过好戏,姗姗行来,过来人似地说:“兄弟之间,难免有龃龉。哄回来就好了。”见司徒万方反而朝竹露院里去,讶然道:“你不去哄?”
    司徒万方被侍女伺候着坐下,既有苦恼,又唇边带笑,道:“哄是要哄的,先放个几天。总不能一开始就开了不好的头,让他一生气就跑。”
    百里思归以扇掩面,露出一对眼来,大笑道:“你呀,这兄长当得……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有gn站错cp,年下自然是弟x兄,两组cp都弟x兄
    争取下一更开个小车,没有大纲所以随意发挥,逻辑问题争取完结后圆上。
    
    第三章
    
    谢怜光与司徒万方僵持了三个月,倒不是司徒万方放不下身段去哄,他自认为是天下数一数二端得起架子也放得下身段之人。可他再放得下身段,也无法去哄一个动不动不见踪影的人。
    小谢仍常在他身旁,盘中点心会忽然少一两块,汤碗平白全空。
    司徒万方每次笑起来,要说两句,便会一开口,就帘幕四散飞去,仿佛一个负气少年甩过背扬长而去。他只能瞠目结舌坐在座椅上,却也无法下令天下城中侍卫高手把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押过来。
    万幸也有好事。
    九月秋凉,司徒万方理过公事,又从城主威势回归公子做派,赏残荷,听雨声,高大身躯倚着侍女半醉,满足微醺之时,再端过一杯酒,会心中“咦”一声,笑出声来。
    该放凉的酒,总会在他出神之际变暖。正如该淋湿的斗篷,总会在侍女打理之前被人烘干。
    他不想让小谢做这些琐碎的事,但不可否认,发现小谢会做这些事使他开心。
    十一月,天下城初雪。
    一行侍女携着食盒送入亭中,食盒外罩毡子,送来还冒白气。
    亭中燃着火龙,温暖如春,细碎初雪触瓦便融,顺着檐角滴滴答答落下。
    司徒公子仍着华服。他是天生要华服来衬的那种男人,有些男人好看在一身素,他却不是这样,稍微平庸一些,便显得那些寒酸配不上他,叫人扼腕,叫人惋惜,仿佛他生来就这样堂皇尊贵。
    长桌上放着壶与杯,宽椅上铺着雪白兽皮,司徒万方倚靠着,被两杯暖酒蒸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通泰,他却叹了一口气。
    “你总该出来见我了吧?”
    亭外细雪飞舞的天气里猛地显出一条身影,翩若惊鸿,带着几星雪籽弯腰自帘幕下钻入。司徒公子凝望着他,谢怜光似乎长高了一些,腰身更柔韧,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如亭亭春柳,抽条很快,再过几年,或许他能和自己长得差不多高。
    小谢却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冷淡道:“你找我什么事?”
    司徒万方端起酒,递给他一杯,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过了今天你就十六岁了。”他的笑容比酒还暖,谢怜光被这一笑融化,绷着脸扯嘴角:“你……怎么会知道?”
    司徒万方又拍上他的肩,手掌按了按底下略显硌人的骨头,却把他朝下一按,“你先坐下——”他悠悠地说,声音极为动人,“你先坐下,我才好对你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只想好好和你喝两杯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谢怜光乖乖坐下,听他讲话。
    司徒万方饮了一杯,道:“我见到你的时候,是十三年前,我十四岁。……我认识你的父亲,”他至此一顿,说,“我是亲眼看着你生下来的。”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本不该他爱的女人,女人偷偷生下一个孩子。瞒到孩子两岁,终究瞒不过人。司徒万方当年也是帮着瞒的其中一人,事情败露,他的祖父老城主大怒,杀了那男人,又抓走那孩子。当时事态危殆,司徒万方不能火上浇油,唯有坐视。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寻那个孩子下落,直到二十七岁生辰,才再与谢怜光相见。
    谢怜光认认真真地听着,生在江湖恩怨情仇中的人,总是格外心硬一点。若他是一个会为这些故事愤慨痛恨的人,他绝不可能作为一个暗卫活到十六岁。他听着,只是因为讲的人的司徒万方。
    他的眼睛像月光一样,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找我找了十三年?”
    司徒万方本欲答“是”,斜飞的长眉一动,却笑道:“我抱过你,哄过你,为你换过尿布。你说,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谢怜光脸一红,道:“是的。”司徒万方笑得更开心,他手臂一舒,揭开一个托盘上的丝幕,道:“我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那托盘内是几套衣服,不算崭新,却材质极佳,保存细致,司徒万方道:“你不要我送你的衣服,这是我从前穿过的,还望你不要嫌弃,穿上它,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始终不愿小谢再做暗卫,谢怜光一怒又要走,却被他展开双臂抱住,脸红了个彻底,道:“你——”
    司徒万方道:“不要一生气就走,我也不必这样抱你了。其实我抱你又如何,你小时候,哥哥还背过你——你今天若不去,我就把你背过去。”
    谢怜光气急一挣,却也不敢真挣伤了他,只走出两步看那衣服,却咬牙道:“我不会穿。”
    司徒万方一击掌,帘外几道纤影摇动,谢怜光忽道:“我不要她们!”司徒万方便叹一口气,道:“退下。”那些婀娜人影都一福身退后。司徒万方亲自起身,提了衣服,宠溺道:“哪怕一国之君为我更衣,还得看我乐不乐意。”他望着谢怜光,道:“过来吧,权且由我伺候你一回。”
    那是一双沉稳镇定,养尊处优的手,是男人的骨相,曾从武,又从文,并不柔嫩细弱。
    谢怜光脱了外袍,让他为自己穿衣,两人都应生疏,此时做来,却有种水到渠成的默契。司徒万方弯腰为他系起绦带,退后一步,颇为欣赏地看,然后再击掌,道:“绾发这件事就还是让人来吧。”
    谢怜光并未拒绝,脸色泛红,忽然抬起一双大眼睛,道:“我听说,只有夫妇才会为对方穿衣。”
    侍女端热水梳盒入内,司徒万方闻言笑道:“若是如此,她们岂不是都是我的妻子?”谢怜光张嘴欲言,却无话可说,唯有坐下被服侍着擦面梳发,绾过发髻。
    他从头至尾看着司徒万方,不见眼前铜镜之中,自己俨然一个雪玉堆成的小公子。
    俄而侍女纷纷散去,司徒万方道:“还不走,真要哥哥背你过去?”谢怜光咬了咬唇,抓住他的衣袖。
    二人一道上了乘舆,天下城每年十一月十四,必广邀江湖中名冠一时的俊杰人物,谈文论武,世称“初雪之会”。
    暖阁内坐了三十余人,都是年少风流,英豪难得。百里思归赫然居中,在暖阁之内饮酒议论,侍女巧笑盈盈,穿梭其间。
    正在此时,十余健仆脚步如飞,抬舆入内,一只成年男子的手掀开纱幔,是天下城之主,身材颀硕锦衣华服先且不论,这人如同常是在笑,飞眉如画,目若朗星,他笑得毫不矜持,而他笑起来时,仿若冬日里春风乍来,四座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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