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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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炮击金门-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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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短话,听不清楚,但我已知他们到了澎湖。我就是凭经验计算时间,叫
  赵德安他们起飞。虽然准确到“秒”不可能,但大体时机不会差太多。
  经过多年的反复演练,我们机组在空中配合已经相当默契,领队长机
  不用讲话,做个动作,僚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同时,空、地配合也相当
  娴熟了,雷达一发现敌机,马上就能推测出敌人的航线、时间,算好提前
  量,给赵德安正确的引导。
  敌人四架飞机,两架一组,交叉飞,互相掩护,像交叉并行的两条蛇。
  根据多年经验,我知道他们就是这四架,于是告诉赵德安不必顾虑,放开
  打。
  以后许多文章都提到,说地面指挥如何如何果断、正确,他们说来说
  去也没说到点子上。空战的现场指挥固然重要,但功夫完全在现场之外。
  现场指挥就那么几句话,这几句话怎么得来的,要靠对敌情长期的摸索、
  研究并根据其规律进行严格的训练。打个比方,现在马家军破世界纪录,
  拿世界冠军,你不能说现场指导不重要,但真正的心血是在竞技场外。
  我无意识地看表,妈呀,“采访”已整整进行了四个半小时了,然而,我不收场,林副司令似乎也没有要收的意思。我明白,我触动了那个能够使将军滔滔不绝下去的兴奋点。
  首长确实忙,还要进餐,我致谢,起身告辞。
  林副司令拉着我的手,话犹未尽:几十年前东南沿海的空中斗争,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仗,但经验非常丰富。现在打高科技,情况有变化,但基本规律不会变,空军作为现代化军种,没有高素质的人,就没有最后的胜利。我有一个心愿,将来离休了,把那段经验好好总结一下,留给后人……
  我也有一个心愿:将军,你要是年轻二十岁,多好!中国的天空需要你……
      (注:本文发稿时,林虎中将已经退出现役。)
         8
  举国上下若癫如痴向2000年奥运会主办权百米冲刺期间,首都某大报举办体育知识有奖问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学生、高中生知道五十年代中国破女子世界跳高纪录的是郑风荣,破男子轻量级举重世界纪录的是陈镜开,获第一个世界冠军的项目为乒乓球男子单打,得主容国团。恕我戏言之,若增加一问:同时期非体育领域,也曾经有过一个同等辉煌相当著名的“三比○”,是何项目?为谁创造?百分之百,无人能够应答。
  当“为国争光”的聚焦灯再不肯切换角度就那么顽固执拗地照耀着世界体育竞技场的时候,当一枚金牌的含金量已达几十上百万而一枚英模奖章的价值仅与铸造物本身等同的时候,当各式各样刺目耀眼的“星星”占领了荧屏版面封皮广告并将“非星类”扫地出门发配犄角旮旯的时候,我为中国还有爱国主义的热情感到兴奋,亦为“爱国主义”的进化感到困惑。
  所以,不知“三比○”、更勿论什么“赵德安”,请千万莫要大惊小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包括在空军领率机关无数次碰壁答复“不知道”之后,我终于在广州某干休所的门球场上找到了本节主人公——赵德安。
  老人身材魁伟,红光满面,一身“李宁”运动服,一双“耐克”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两样物件:口哨,秒表。挥锤击球,一丝不苟;举手投足,状如青年。初看,以为是中学体育教师或资深体育教练。
  在运动场外绿草地上,我与“七·二九”空战的空中指挥员盘膝而坐。我刚要对他能于“百练之中”接受采访表示感谢,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已将我的手紧紧包裹,上下摇晃,说了一句令我受用不起的话语:“还有人能记起我赵某,谢谢,谢谢。”
  赵德安,山东潍坊郊区人氏。
  “历史上,我还当过一天零几个小时的国民党兵哩,不过,档案袋里没记载。”故事一开头,山东人特有的爽快憨直便显露无遗。
  1945年,山东闹灾荒,十六岁的赵德安饿得心发慌,正拎着一个破瓦罐满世界瞎游荡想觅点吃食哩,就叫几个国民党一根绳子绑了兵。傻乎乎连身国军制服还没穿上,又让共产党“俘虏”去,成了正牌“八路军”。管他奶奶什么“军”,谁给饭吃跟谁走!“那会,什么‘朴素的阶级感情’,球吧,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不再饿肚感情’”,使他接过瓦蓝瓦蓝的“三八大盖”就再没想起回家的事。
  同老蒋血战三年,参加大小战斗怎么也有百八回,冲锋、坚守、围点、打援,全干过,刺刀尖对刺刀尖地赌命、隔着深深的堑壕将捆着炸药包的长竹竿伸过去炸敌人的地堡也干过,身边战友不知倒下去多少,偏他回回都从枪子弹片的缝隙间钻出来,蹦蹦跳跳抡抡胳膊踢踢腿,从上到下的“零件”都齐备完好。时间久了连自己也纳闷:“肯定哪位高祖烧过高香积过大德哩。”
  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团政治处主任负重伤。通信员赵德安“嚓”“嚓”扯烂衣服给他扎紧了伤口,把他背到了卫生队。队长说:咦,你这个小鬼力大手巧不赖嘛,留下跟我干吧?赵德安说:那哪成,前边打得恁凶,我得赶紧返回去。队长板起驴面孔,发起脾气比他妈营长还厉害:混蛋,瞎眼看不见这缺人嘛?我给你们营长打电话!于是,老大不情愿地又干开了卫生兵。
  战争年代,卫生兵也并非太平活计,枪炮一响,就得到火线上死人堆里去扒拉,瞅见能哼哼会叫唤的就赶紧往下拖,常常缺胳膊少腿的没有背下来,先把自己赔上了。仗愈打愈大,要数攻坚最残酷,第一梯队基本剩不下。打泗州时,一个营都拼光了,战后一数数,还剩六个完整人。卫生兵硬着脑壳去闯枪林弹雨,也接连“光荣”了好几个。
  大概,地面上同阎王爷总打交道老照面,上了天的赵德安才会说:“空战,一锤子买卖的事,几秒钟解决胜负,我从未感到害怕过。就是觉着,在天上打真不如在地上打过瘾。”
  资料载,现代美军和某些外军极为重视士兵的“战场心理”训练,不惜耗费巨资建造“战场模拟室” , 把士兵关在里边听震耳欲聋的“炮声”,看越烧越烈的“战火”,体验挨炸被打的滋味,以免日后真的上了战场,浑身筛糠腿肚子转筋只会一个动作——看见敌人来了便把枪举过头顶。
  “战场模拟室”对于赵德安和他的大多数战友来讲,纯属多余,他们的“心理”,早已经受过千百次的炸火、锻打,犹如金刚石般强硬,钛合金般坚韧,你就是把它丢进太阳,也不会销熔,轧上一个地球。也不会破碎。《国共空战秘史》只窥见己方“技术优势”,而不见对手“心理优势”,失算大矣。
  1950年,做梦都在开坦克、瞅见趾高气昂坦克兵便觉矮三分的赵德安被相中了去学飞行。接到通知那天,迎面走来几个坦克兵,这会的自我感觉,岂止比他们高三分?看见那棵老槐树么,高出树梢梢都不止哩。
  进了航校,才知道“上天”原是比包扎伤口抹红药水要难千万倍的苦差。
  第一堂课,老师问:“咱们的飞机全是苏联造,知道设计师的名字吗?”教鞭随便一指:“你说。”那人起立,答:“斯大林。”老师问全班:“对吗?”“对!”几十条喉咙很肯定。 “不对! ”教鞭指向赵德安:“你说。”“是,是列宁。”“对吗?”“对!”几十个喉咙改得快。教鞭把黑板抽得啪啪响:“全不对,记住,是米高扬。跟我念,米——高——扬。”赵德安在肚里小声嘟囔:“什么‘米糕’、‘绵羊’的,人家只听说苏联有斯大林、列宁这两人么,你怪谁?”
  速成班刚刚摘了文盲帽,就进航校学“现代化”,等于逼着三年级小学生去啃大学的课本,尤其那些曲里拐弯的洋字码,天书似的,一念就头疼。在战场挺机灵的小鬼赵德安,才发觉自己原来这么“笨”。别人登上了“喷气式”,只剩下他还在一架老掉牙的“螺旋桨”上练。别人放了飞,给他的任务是蹲在跑道边看着陆飞机是否放下了起落架。某教官对他横竖瞧不上眼:“赵德安,你咋这么笨!多少天啦?就是头驴也该会了!”死活要将他除名遣送原部队。幸亏碰上一个好政委,慧眼识珠,坚持让他再试试。山东汉子的倔性劲上来了,十头犟牛也拉不回,给自己两耳刮发了狠:妈个×,别人也是两个球,没谁比你多一个,他们能行你为啥不行!于是,苦学苦练,死学硬练,学不会不睡觉,练不成不吃饭,“那精力体力耗费的,决不比当今什么世界冠军什么马家军差”,终于,歪歪斜斜放了单飞。落下来人们朝他拍手笑。他不拍也不笑,依然在心里边咬牙发狠:哼,看我把敌机火烧油炸了给你们看!
  机会来了。 紧盯住前面的F-84不眨眼,像猎犬狠命追赶狂奔的野兔。机关炮上下左右梅花枪似地罩住打。 F-84掉不得头扭不得身,开足加力向香港启德机场俯冲。香港暗语称“狼窝”。喊着请示:“敌机钻狼窝啦,打不打?”地面回答:“不许打,返航!”再看,F-84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地靶”了,只消一个点射,十拿九稳,让它变成“狼窝”里的“烤狼崽”。遗憾,一架国际班机也在滑行。香喷喷的嘴边肉不敢吃哟,搞不好就是他妈国际麻烦。冲已经停住的F-84骂一嗓:操你个奶奶,下回别再撞上老子!悻悻返航。
  甭管F-84是怎么下来的, 这回板上钉钉是它孬了种。山东大汉赵德安终于呲牙乐了,他以实战证明了自己确实“不比别人少个球”,证明了当初把他看成“笨驴不如”的人绝对是头“瞎眼驴”。松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从座舱内站起来,他想再体味一下头一遭才有的感觉——在万里长空确立了自己位置、一屁股坐稳了驾驶舱内这把交椅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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