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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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炮击金门-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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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务兵搬来一把藤椅,执拗的老人坚决不坐,他双手重叠按住手杖,长时间静默伫立,有人看见,两颗泪珠从他眼眶滑落,在面颊上反射出复杂难解的光斑。
  看了很久、很久,他无限感慨地说了一句:“我们实在对不起大陆的同胞啊,直到现在还不能将他们自共产暴政下拯救出来……”语毕,突然后面人群中,有好几位将校因受感动而流泪、发出嘤嘤的啜泣,使得气氛更加悲凄、感伤。
  自从1927年4月12日, 蒋介石在上海将共产党人的头颅一颗颗砍下开始,他同毛泽东已经智拼力搏了整整三十年。长时期内,他在朝,毛在野,他有都市,毛占乡村,他安营山下,毛扎寨山上,他手握要津,毛落荒古道,他雄居中原,毛屈接边鄙。他统领着百万大军围追堵截,有好几次机会险致毛于死地。谁能料想,当他以绝对优势兵力把毛逼上决定中国最后命运的绞杀场时,竟然天地翻覆、乾坤倒旋,一场仅持续了短暂三年的中原逐鹿,他却以每月平均丢失相当于英国或罗马尼亚面积的管辖范围、被消灭20余万兵力的规模和速度,走向统治大陆的终结。纵览一生,他最大的成功在建立起一支世界上人数最多的军队,最大的失败却也是在军事上,三年兵败, 不是败一仗输一役,而是始终败、全局败,800万军队被毛泽东一口一口吃掉,此一“纪录”在人类军事史上,只有二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损失的兵力可以与之相匹。对他打击有多大,非军事家、政治家当难以体会。
  中国历史上,多少王朝在战火中结束,多少新君在炮声中登基,但无论百年辉煌的汉唐,还是县花一现的秦、隋,却没哪一个朝代是断送在得天下者之手的。唯独蒋介石在其年富力强之时,眼见着手创的时代分崩离析而无能为力,残酷现实委实让刚愎自用又喜好别人崇拜的“总统”难以接受和面对。
  此刻,这位盐商的后代,面对故国河山,难忘往昔历历在目……想起了溪口镇的顽童岁月,慈母教诲;想起了黄埔起家,北伐督军,蒋家王朝开张的盛典;想起了抗战领袖、民族英雄、行宪总统,好不威风凛凛,荣光八面。而如今,所有均成过眼烟云,唯余满腔悲愤……深仇大恨像一把尖刃刺入他的心脏,他喑哑着嗓子下令:“开炮,给我开炮!”
  一排炮弹漫无目标地打到彼岸的秃岭荒滩上,将碎石黄沙抛向空中。
  心理稍稍平衡和平复。毕竟;他现在是站立在一块曾经小胜毛泽东而且仍然能够打到毛泽东的土地上,他还没有输到最后,只要保住脚下这方宝地,一切犹有可图。他期待,历史将把他和毛泽东重新调换一下位置。
  金门万万不可放弃!
  下得山来,军中“优秀分子”和“英雄楷模”列队鼓掌,欢迎、欢送。一浙江老兵问道:总统,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带领我们打回去呀?
  蒋答道:现在形势与当年不同了,我们要重新来拟订计划,徐图恢复,万不可好高骛远,只求速效。大家都知道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今天我们要“反共复国”,自然需要长期的艰苦奋斗,才能有效。
  老兵并不满足大道理,继续问:难道遥遥无期了吗?
  蒋:我们要在一年之内,完成“反攻大陆”的准备,至迟一年以后,亦必能实行“反攻大陆”。
  老兵顿时失声痛哭:总统,这样说,我这辈子还能再见老母一面啊!
  在场官兵皆唏嘘。更有基层军官振臂领呼:“蒋总统万岁”、“光复大陆”等口号。
  金门之行,达至最高潮。
  夜幕徐落,机场,蒋介石与送行军官一一握别。
  最后一位是胡琏上将。
  胡琏早有耳闻,台北高层及美军顾问团中,对金门的撤守攻防意见不一,理应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总统”的真实意图。他是聪明人,懂得此类重大问题不宜直逼主题,而需迂回探知,他说:总统,我已准备就绪,只要您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渡海反攻……
  蒋介石伸出手来:伯玉(胡琏字),你牢牢守住金门,便是对党国尽忠。平时可以向那边打打炮,把毛泽东打恼最好。若毛泽东真的来打金门,天大好事,我最欢迎。拜托你了!
  暗夜,遮住了胡琏的一脸困惑和“总统”的一脸莫测高深。
  座机滑跑、起飞,身影和轰鸣渐渐远去,融入漆黑无声的夜空。
  蒋介石仰倚在宽大的座椅上,闭目假寐。看上去他的心情很好,不仅因为重睹了故国的风采,还因为更加坚定了自己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台海热战的战略方针:固守金门。欢迎毛泽东来打,打得愈大愈好。
  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看似矛盾、却非常清晰明朗的大思路。
  只是并不知道,毛泽东的战略方针也已确定:金门一定要打。打则为了更有利于“总统阁下”固守。
  同样是一个深思熟虑,看似矛盾,却非常清晰明朗的大思路。
  难得两位对抗了一生的老人,在双方最后一个回合交锋中,竟然达到“不谋而合”。
  “总统”终于不胜劳顿,沉沉睡去。
  据说,毛泽东曾经说过:蒋介石不从金门撤退,是他对中华民族立下的一个功劳。
         5
  站在金门北太武山脚下、用手杖指点凿字巨石,大谈“毋忘在莒”的蒋“总统”,一生从未涉足过位于山东省东南部那个小小的县城——莒。
  “总统”大概不知,此时此刻,一水之遥,正对北太武山数百目标进行最后一次诸元校核的将军,倒是从莒县的一场恶战中拼杀出来的。将军没有上过正规军事院校,莒县一仗,使他悟出了致胜之道。
  1944年,山东八路军滨海军区以两个多团主力攻击莒县。莒县是地处我滨海与鲁中两大根据地的联接部,战略地位重要。有侵华日军一个中队及伪军一个旅守备。
  伪军阵前反正。八路军集中兵力,向日军“中西”中队发起强攻。
  日军在县立中学内修建了核心工事:以两个大炮楼为中心,配以多层低堡及护墙、内外堑壕。城坚池深,易守难攻。
  八路军火力不弱,战志高昂,一声攻击令下,前仆后继视死如归,谁料在敌军更加猛烈的射击下,竟连攻两日不果,铁丝网外堑壕沟内,烈士遗体横陈,终因伤亡过大而被迫停止攻击,改为围困。十天后,守城日军在增援部队掩护下,夺路而遁。
  莒县终于解放。但以绝对优势兵力竟不能全歼区区一百四十个守敌,仗打得不漂亮不理想。
  枪声一停,一位高大、英武的八路军,带上一个骑兵班,第一个进入县城。他围着敌核心工事里里外外连看数遍,带着诸多问号在现场寻找答案。他发现,敌人炮楼墙厚2。75米,难怪追击炮弹打上去,只能砸出一道疤痕。又发现,封锁我军进攻正面的七个主要射孔,均呈内八字形,外看射口很小,但里看却很大,便于机动。射孔周围和后面墙壁上,仅有星星点点几个弹洞,说明我军并未意识到应集中火力封锁敌射击孔。从敌射孔望出去,我军几条冲锋道路一览无余。正面数百米处有一农舍,房子的北墙掏了一个大洞做冲锋出口,背面是房子的南墙壁,墙壁上弹洞叠弹洞,密密麻麻,越是中心点弹洞越密集,可见,敌人的枪打得很准,也确实打到了要命处。他马上联想到,我军战士再勇敢,从这个洞口硬钻出去,只有一批批倒在冲击的道路上。又想到,我军的轻重机枪是敌人的几倍,如果我用一至两挺机枪封锁敌人一个射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只要把敌人的所有射击孔封得死死的,再严密组织好攻击部队,猛冲猛打,一排手榴弹甩过去以后就是连续爆破,刺刀见红,凭我们数倍于敌的兵力,凭我们部队的勇气,也许只要一次就能解决战斗。
  血的代价,换回了一条终身受用的经验与法则:打仗,光凭勇敢士气、人枪优势还不行,必须于战前对敌进行周密详尽的侦察,在对敌透彻了解的基础上,精心拟定出一个克敌的作战方案来。凡事预则立,战前多用一份心,战场平添三成兵。
  这位年轻的八路军,就是时任滨海军区作战科科长、1958年任福州军区副参谋长的石一宸将军。
  1958年,因参谋长缺任,顺理成章,石一宸是军区司令部的最高首长,具体作战计划的拟定人和执行人。
  石一宸像一个步进考场的小学生,面对毛泽东在黑板上写下的“惩罚美蒋”这么一个大题目,调度自己的全部智慧,期盼上交一份甲等的答卷。
  侦察工作全面展开,金门敌军的营区、仓库、机场、码头,通信、交通枢纽,炮兵、雷达阵地被一一发现和标定。占据作战指挥室一面墙壁的金门地形图,已被代表不同目标的多种标志、符号贴得满满,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海上大碉堡的真实轮廓愈来愈清晰地展示在人们眼前。
  石一宸却依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因为,“海上巨碉”最重要的心脏部位——金门防卫部指挥坑道的具体位置仍未判明。仅知,胡琏指挥所设在北太武山反斜面山脚下。此山绵延数里,从大陆任何角度均无法观察到其侧背,不要说“点”的准确座标了,就连大体上的方位也很难确定下来。
  派侦察兵潜入金门进行实地勘察吧,敌戒备森严,成功率极低。唯一有效省时的侦察手段是对金门实施空中拍照,又由于有“任何飞机不准飞越金门上空”的严格禁令而作罢。
  炮击时限一分一秒地逼近,石一宸感到了周遭的大气正急速地增加着压力,压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多少回,意烦神乱,急火攻心,将手中的笔、纸往案头狠命一摔,走出掩蔽部,呼一口清新空气,然后,拨开茂密的树枝,望着海对岸灰灰蒙蒙僵死无语的北太武山,真恨不得集中所有炮弹,将它彻底轰碎敲烂,把藏匿其间的所有隐秘掏出来看个究竟。
  军事会议上,叶飞拍着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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