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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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炮击金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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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一宸这个名字,在社会上的知名度远不如在军界为高。我以为,这是因为人们往往习惯于把一次战斗或战役胜利归功于最高指挥员的缘故。最高指挥者绝对功不可没,而且永远是第一位的,但公平而论,功勋和胜利同时也属于最高指挥麾下无数忠勇的将士,特别是那些协助运筹、谋划精深、不求闻达、甘当无名的帐前幕僚们。
  古人云:天时地利人和明君贤相骁将智士,七者兼备,战无虞。
  读过六年正牌师范、 喝过ABC洋墨水、从1937年著名的山东黑铁山起义开始戎马生涯的石一宸,是那种将“骁”与“智”合二而一、集于一身的军人典型。
  从最基层带兵官干起、在第一线冲杀陷阵一级级升迁上去的经历,使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大秀才”的文化根基又使他养成了勤于动脑善于总结打一仗就得提高一步有所收益的习惯。长期在高级作战指挥机关给首长们担任参谋、幕僚长,更使他眼光犀利视角高阔,才智得以淋漓发挥。很遗憾,当他终于升至大军区副司令职、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区次高长官时,中国的土地上早已没有了枪声,就像超级球星失去了绿茵场一样,最出色的军人大概也很难在战场之外证明自己的价值的。但石一宸不是这样认为,他把自己的价值融入和平时期对未来战争的预测和思考之中,他废寝忘食孜孜以求钻研战例阐发军事理论的执著与干劲,在我军高级干部中实属罕见。无论担任军事科学院副院长、顾问,还是退下来,一不打猎,二不钓鱼,三不搓麻将, 四不甩老K,五不吃饭馆,六不游山水,每天除去散步一小时就是手脑并用,不停地读,不停地写,一部部军事专著、论文、回忆录从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将军笔下面世,《军兵种协同作战的指挥问题》等论文还被列为全军高级干部必学的教材。“大概解放军里边我写文章算是比较多的。人老了,脑子就钝了,经常用,衰退会慢一些”,说这话时,慈祥博学的老人洋溢着充实、自蔚、欣然的神情。
  面对功高不居耕耘不辍的可敬长辈,我畅想,当年陈毅、栗裕、叶飞能打不错,英名早已彪炳一部不朽的现代中国军事史,但他们的每一次胜利难道能够离开众多石一宸般极为优秀的战将高参么?战争,不光是打数量、武器、技术,而且是打人才!忘了谁说的,此言对极。
  书归正传,谈及1958年的“八·二三”,石一宸自然兴奋、感叹,老人说:毛主席要求确保首次炮击的突然性,这是一个很简单也很不简单的课题。很简单——你在计划中尽管把要求写进就是了。很不简单——实际操作中,任何一个环节哪怕出一个小纸漏,都有可能毁坏“突然性”。
  毛主席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金门的眼皮底下大修工事、调动部队、
  装备而又不叫敌人发觉,确保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用今天的话讲,这是一
  项复杂艰巨的大工程。
  一个多月,我们无非操心那么几件事吧:
  堵住敌人的耳朵。那时,福建前线敌特挺多,有从海上漂来的,有从
  空中丢下来的,还有隐藏潜伏下来的,常打信号弹发电报或搞破坏,搞得
  人们神经很紧张。记得有一天,刮大风,一小股敌特乘着暗夜摸上岸来,
  打了几枪,回去大吹大擂。北京对这件事批评很厉害。我到前边去处理,
  晚上,站在哨位上,叫几个战士在敌人上岸的地方走一走,确实是既看不
  到,也听不到。我们海岸线那么长,哨所再多,也不可能撒豆成兵嘛。防
  敌小股偷袭,一直是前线的一件大事。因此,炮战前,我们一方面加强战
  区的戒备,一方面为了保证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在地方政府的协助下,
  着手将战区人口疏散,老弱病残幼都迁到后方去了,地富反坏右分子也一
  块大搬家,前线仅留下少数经严格政治审查的基干民兵。这样,前线的安
  全环境得到过滤和净化,敌特失去了生存的土壤、难以立足,等于把台湾、
  金门的耳朵堵住了。
  捂住敌人的鼻子。懂炮兵的人都知道,对一个目标观测的点愈多,点
  与点之间的距离越大,交会目标的方位角度便越精确,我们对金门几百个
  目标一般都由三对交会观察所进行侦察, 所距基线由800米增至3700米,
  精确计算每门炮对每一个目标的射击诸元,到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按这
  个诸元打,预计进行面积射是可以得到满意结果的。算好了诸元,一律不
  进行试射,一个多月里,我们对金门不打一发炮弹,不让敌人从硝烟里边
  嗅出我军的真实意图。
  蒙住敌人的眼睛。连天的大雨,给部队开进、施工带来许多烦恼、痛
  苦,但也有一个好处,遮挡了敌人的视线。所以,天气最恶劣的时候,部
  队恰恰干得正欢哩。另外部队调动一般都在天黑后进行,那时候还没有什
  么侦察卫星和红外夜视器,黑夜确实是个把所有秘密都一古脑装起来的保
  险箱。 8月22日午夜和23日凌晨,我们几百门大炮和几千吨弹药从待机位
  置进入发射阵地,车辆全部闭灯行驶,当时急造军用公路都修好了,很快,
  各就各位,马上搞伪装,太阳出来后你看吧,我们阵地上的影象和昨天没
  啥两样,一切如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麻痹敌人的神经。一个月内,我们适度地在福州那边制造一点情况。
  福州龙田机场的飞机时不时起飞一下,偶尔,向马祖打一点炮,戏不能太
  过,要恰到火候。敌人果然错觉上钩,8月22日蒋介石还派了一个陆战g币
  去加强马祖,我们的“声于北而击于南”的策略大体奏效。
  保证首次炮击的突然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炮击的时机。
  这可是毛主席直接掌握的,开炮命令,必须由他亲自下达。
  8月23日, 炮击金门的指挥网络是这样的:毛主席在北戴河做决定。
  叶飞把决定从北戴河传到北京总参作战部。作战部王尚荣部长直接向厦门
  云顶岩下达最后命令。云顶岩前指总指挥是军区副司令张翼翔,但他不管
  接电话,王尚荣的电话由我负责接,再由我向各炮兵群下达。预定17时30
  分实施炮击,到底打不打,我们在厦门,就等北京王尚荣一句话了。
  云顶岩顶端有一个观察所,我的指挥位置在这里,我的周围摆了十几
  部电话机,作战科长彭允泰带几个参谋帮我接转电话,与各炮兵群、分群
  有直达线,有迂回线,还备有分线路随时可以调用,确保命令畅通无阻。
  战时,我甚至可以同任何一门火炮直接通话,整个通信工作是相当出色的。
  从下午15时开始,我与总参王尚荣开始用加密电话联络。我一直握着
  电话机子不敢松手。王尚荣说他在北京也是握紧了电话不敢松手。我隔几
  分钟问一遍“主席开炮的命令下来了没有?”回答总是“没有”。一直问
  到17时,王尚荣也有些焦躁不耐烦了,他的嗓门挺大,说:“老石,你别
  催命了,现在我比你还急呢,主席命令一来,马上会告诉你!”这时候,
  下面炮群又来电话问我“到底打不打?”我也说:“别催,等命令。”可
  我还是憋不住催问王尚荣,一直催到17时20分,王尚荣突然在电话里高兴
  地说:“主席命令到了,17时30分准时开炮!”阿弥陀佛,盼星星盼月亮
  哟。我马上向张翼翔报告。张翼翔也很兴奋,说:“对表吧。”
  于是,我要求各炮群对表。按照部队在战争年月形成的老规矩,对表
  均以最高指挥员的手表为准,所以张翼翔的表这时是唯一的标准时间。当
  然他的手表指针在中午12时已经参照广播电台的报时做过校正。
  炮击前的那10分钟,人们好像生活在地球之外的另一个什么空间里,
  很漫长,很安静,只听到桌上马蹄表的“的达”声,连从了望孔吹进来的
  海风轻微的声响都能听到。从了望孔望出去,天空均匀地布设着薄薄的鱼
  鳞状的云彩,云后的太阳像月亮一样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敌岛清晰无
  比。老天爷真乃助我一臂之力,为我们首战告捷,恩赐了一个上等的好天。
  大、小金门和大、二担,一切状态如常,汽车在公路上跑。屋顶冒着灰白
  色的炊烟。山头、稻田地里,三五成群的国民党士兵还在构工。料罗湾,
  悠哉自得地停泊着几艘军舰,有人有车在码头装卸。对大陆的高音喇叭仍
  絮絮喋喋唱着反攻高调……周末星期六,又是开晚饭时间,确是国民党军
  最松弛、懈怠的时候了。
  17时27分,我说:“各炮装弹!”
  二十秒内,四百五十九门大炮迅速撤除了火炮伪装网,摇起了炮身。
  装填手将第一波炮弹推进炮膛,关闭了炮闩,瞄准手按事先赋与的诸元将
  炮口定位。
  17时30分,分针与秒针成直线的瞬间,我对着送话器下达了命令。命
  令就是两个字:“开炮!”
  说完这两个字,我犹如卸下了千斤重负。作为军人,一生中能够参与
  指挥像炮击金门这样重大的作战行动,用一片愤怒的炮声向全世界表明中
  华民族不允许外来势力掐手台湾海峡、伟大祖国必将重新统一的呐喊,神
  圣、庄严、自豪、光荣,诸多感受搅在一起,心情确实难以平静。另外,
  我们按照毛主席意图,圆满实现了打击的突然、猛烈,达到预期的战略、
  战役目的,就像三伏天吃了一个脆沙瓤的冰镇西瓜,肚子里特别的爽快舒
  服呀。
  炮战就是如此,命令一旦下达,唱主角显神通的就是大炮和一线的官
  兵了。于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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