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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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炮击金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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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古代到近代,金门和厦门之亲同手足,情如伯仲,中国大概找不出另外两个这样的岛来。这不仅仅因为历史的金门在行政区划上多隶属于厦门,还因为它们得天独厚的军事地理方位,两岛唇齿相依、互为犄角,加上小金门、大嶝、小嶝、大担、二担、鼓浪屿、青屿、角屿等众多卫星岛环侍左右,在冷兵器时代,天造地设般筑就了一座难攻易守,进退裕如的坚固水寨。1662年,郑成功率军南征,清军乘虚袭破厦门,欲再下金门不逞,郑班师,轻而易举重夺厦门。
  过去,金、厦人他方巧遇,就像现在东三省人凑在一块,是互认同乡的。两地从方言、习俗、服饰、祭把到人文传统、房舍样式等均完全相同、如出一辙。自然,金、厦本是一家的最好证明,还是遍布两岛的有关郑成功的遗迹和传说。厦门自不待言。金门料罗湾是郑成功祭江誓师征台处;后浦是他观兵练兵的地方;北太武山成功洞是他俯瞻沿海形势及弈棋圣地;夏墅海域则是他修造兵舰的地方。还有什么小金门会盟处、国姓井、点将石等等,数不胜数。郑成功镇守金、厦如同一篇未竟的史诗,慷慨有之,可以狂歌,亦能当酒。从一片历史的映照里,国姓爷金戈铁马,陆海驰奔,金门、厦门则一直是牵系着他每一步的起跑线。
  两个曾经联手挽救修补破碎河山的连心岛,突然有一天兄弟阋墙,兵戎相向,并且数十年间视若仇家互不往来,成为再度破碎的国土的微塑,这大概是古人、今人均未曾料及的。
  1949年9月, 叶飞十兵团兵临金、厦。十万胜利之师对付五万惊弓之旅,应如牛刀宰鸡、重锤击卵。问题是,无渡海经验、无船,力量便大体扯平。方案不外有三:先厦后金;先金后厦;金厦并举。最佳自然是第三方案。还是因为筹船不易,叶飞遂拍板,先厦后金!集中船只、兵力,打下堡垒遍布、工事坚强的厦门,再顺手牵羊,扫荡设防薄弱的金门。
  攻厦第一天,险象环生、残酷异常。尽管周密准备计划了月余,一俟实施,渡海作战与陆战的种种不同与特殊便突显出来。攻击鼓浪屿的船队刚刚出海,便被风浪吹乱打散。一部被迫回航,一部继续前进,但已无法保持队形,也无法在预定的地点登陆。失利,在所难免。第一波登岛的四百余名将士,尽管英勇顽强,毕竟孤立无援, 苦战竟日,终于全部倒在了这个1。7平方公里、巴掌大的海岛上。从此,这个名贯天下的风光岛多了一处供后人凭吊瞻仰的胜地——英雄烈士山。山崖上题有叶飞的一首悼亡诗:勇士鏖战急/热血染军旗/雄威镇敌胆/英魂化虹霓。好在鼓浪屿血战令汤恩伯头脑眩晕产生错觉,以为此地便是叶飞的主攻方向,忙把预备队一个师拉上去增援,叶飞则乘机大举从北面高崎、石湖山方向突击厦门本岛,终于破门,一阵痛快淋漓的拳打脚踢,将老对手汤恩伯撵下大海,伸手摘下了这颗璀璨的东海明珠。
  被战火烧焦的鼓浪屿一片庄重肃穆。数百长眠的勇士同眠一|穴,活着的战友们列队脱帽,用胜利告慰亡灵,以忠勇激励自己。许多人默默流泪,年轻的兵团司令也默默流泪。四十年间,叶飞每一次去鼓浪屿都会流泪,那苦涩的滋味中除了追忆,还溶解着一种复杂的歉疚、遗憾和悔恨。是啊,为什么当时人们只想到了“缅怀”,想到了“复仇”,想到了“遗志”,却偏偏没有去认真地思考血的“教训”。也许,这歼敌三万的巨大胜利所带来的欣喜竞将理应重视的教训稀释冲淡?
  教训,从来都是一个报复欲极强的坏家伙,你不重视它,它会以十倍二十倍的惩罚来回敬你!
  一星期后,十兵团挟胜攻金。
  攻方七个主力团二万人。守方李良荣二十二兵团二万人。数量旗鼓相当,质量则早已不能同口而语。优势的一方开始滋生轻敌麻痹、盲目乐观:叶飞忙于厦门城市接收,满脑子想的是二十万居民的吃、穿、住、用,把作战指挥权过多地下放;指挥机关没有人深入研究风浪、潮汐规律及其变化;只有一次能载渡三个团的船,这仅有的二百来条船一旦回不来咋办;三个先头团隶属于三个不同的师,战前,竟未充分研究如何协同,指派的师职指挥员未随先头团登陆,统一指挥;夺占滩头后,一味勇猛穿插,乘胜追击,没有巩固滩头阵地;最大的失着还是已经侦悉胡琏十二兵团二万余人撤离汕头、正在海上,可能去台,也可能来金,发起战斗时,却立足于抢在胡琏兵团之先攻占金门,而对胡琏兵团可能登陆,未予重视……攻金之战,就是这样一个错误套着一个错误、一个遗憾勾着一个遗憾的链,其间,如果有一个环节为“正确”,为“审慎”,为“周密”,战局就可能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话说回来,攻金如易,当年郑芝龙、郑成功岂敢在此筑巢屯兵?
  战后,一名高级指挥员总结说:同样的对手,如果在陆地上你认为有七分把握消灭它,而渡海去打他,你得把保险系数起码加大三倍。
  可惜,这经验得来太迟。
  1949年10月25日,夜暗星稀,风急浪高。三个团九千将士依次登船。隔着夜幕,看不到他们铁青的脸和刚猛的神情,但可以感知到他们炯炯的眼睛在发光。
  他们此行是欲重演一部历史。沿着郑成功进军的路线,建立同样不朽的业绩。第一幕厦门已经落帏。金门是第二幕。最后一幕是台湾。动员口号很令人振奋鼓舞:打好解放全中国的最后两仗!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将是一场硬仗,有人会回不来。但无人会想到,竟是所有人都回不来。
  挂篷升帆,开船了!
  正值深秋,风更大。
  风萧萧兮易水寒。
  船在浪峰波谷中颠簸,队形散乱。但无一船转舵回航,数千把雪亮的枪刺始终朝着那个逐渐从灰暗的月色中走出、轮廓初露的海岛。
  岸,像一座浮动的山,缓缓靠过来。突然间,天际绽开一片雷电,好似同时悬挂着十个灼目的太阳。敌人在打照明弹。
  枪炮骤发,狂雹疾雨。一条船、又一条船起火、爆炸。
  更多的船像流星飞矢,冲刺,靠上去!
  船底与浅滩拥吻的刹那,人借着震颤和惯性已经跃下。喷吐火舌的枪口顶着对方的枪口作答。
  金门古宁头,七里长滩,海天翻覆,地倾山斜。
  攻方气势炽盛,三小时内,横扫三分之一个金门。
  守方方寸已乱,对着报话器叫喊作弃岛登船的准备。
  没有比战场更富戏剧性的舞台了,不早不晚,双方最吃紧较劲关头,胡琏到了。说不上是英明预见,纯系菩萨保佑:早已确定十二兵团与二十二兵团调防,一个尚未走,一个已来到。天不灭曹,奈之若何?守方骤添两万兵,濒死回生,凶猛反扑。
  攻势受挫,这才想到了船。回头望去,整个古宁头都在燃烧,夜空如昼,血染苍穹。敌方的坦克已乘虚而入,无人守护的平坦坦的海滩是它们的好战场;重机枪、坦克炮狂笑着对一滩搁浅的帆船恣意下刀,木板在钢板的冲撞碾轧下呻吟断裂。大火,不是在烧船,而是在烧九千将士的命根子!
  援兵就在对岸,四个主力团一万二千人早已整装待发,但是,没有一条船。从山东到福建,千山万水挡不住他们,千沟万壑都闯过来了,但现在,他们只能狠狠捶打手中的武器擂自己的脑壳,像狼一样凶恶地咒骂,隔岸观火,望洋兴叹。
  三天后,金门岛上爆豆般的枪声冷却沉寂。偶尔,会传来一两声零星的枪响,那是遍体鳞伤不肯投降的战士仍在作困兽之斗。硝烟淡去,一面青天白日旗探出头来,示威性地招摇飘扬。
  这一边,千军万马同声恸哭。一片欲把天空打透的枪声震荡寰宇,为与烈火一起化去的九千英灵送行志哀。
  金门失利,全军震撼。
  三年间,双方无日不打交手不下万千次,虽不乏险仗、恶仗、吃亏仗、倒霉仗、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仗,但解放军还从未有过团级以上建制单位被“国军”全吃的记录,而从来都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痛快干脆有滋有味地大嚼对方。金门,一下子被一个不剩地全歼了三个团,怎不叫人瞠目结舌!
  如同一场已经40:0一边倒的足球赛,在终场前半分钟内,负方乘乱起脚,侥幸中的,为一场全面的惨败拾到一块遮羞布,稍稍挽回了一点脸面。“古宁头大捷”,台湾整整吹嘘了四十年,也难怪,这毕竟是他们的“三大战役”。
  于是,金、厦开始了漫长的对抗。“海上仙洲”将不可避免地再度成为“人间战场”。
  本来,叶飞和许多人都认为,1958年将是雪耻复仇年。毛泽东的炮弹却把人的思维从狭隘的圈子提升到一个更加宽广的境界,瞥见了一个更为高远的目标。
  四十年后,已界八十高龄的叶老将军终释耿耿,对我说:世上事物,有利有弊,坏事能变好事。我1949年未能打下金门,不可原谅。但留着金门看来也有用场,否则,1958年不就少了一台大戏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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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十六世纪,是不安分的葡萄牙人在这个星球上横冲直撞的时代。
  1486年,狄亚士发现南非好望角。
  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1498年,达加马航行抵达印度西岸。
  然后,他们占锡兰、打通暹罗、马来半岛。金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欧洲人终于绕过传统的丝绸之路,在蔚蓝色的大海之中,找到了一条通往东亚及中央帝国的捷径。
  1544年,一艘葡萄牙武装商船驶过台湾海峡,船员们首次眺望到那个面积三万多平方公里的海岛,惊羡地叫道:“福摩萨!”(Formosa!美丽岛!)
  福摩萨,这个赞美中还隐寓着一种“秀色可餐”意味的称谓,至今仍保留在某些国家正式与非正式的官方文件之中。
  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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