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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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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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生面皮,软溶溶肚皮,抄手几经人意。当初只说假虚皮,就是多葱脍。水面上鸳鸯,行行来对对,空团圆不到底。生时节手上捏你,熟时节口儿里嚼你,美甘甘肚儿内知滋味。
这个呆子,真是个呆子,站无站相,坐无坐相,像猴子一样,不是手舞就是足蹈,那声音走板走调象只乌鸦叫,还显得个自我陶醉,不矣乐乎。一支曲儿,教了他十几遍,他才能记得个六七分。更可笑的是,他是今天学了明天忘,后天再学还以为是新花样。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呆子便来了,身后扛了一把大琵琶,直奔到到我的房间,要和我来一个琴瑟和鸣。
真是天大的笑话!
遇上了这样的呆子,我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他学曲儿的时间多,在床上浪费的时间少,天天消磨在我的房间里,我得不厌其烦的教他,直到他满意或厌倦。
随他去吧,表子就是赚钱的,有了这个财神爷,我的日子也变得好打发了,渐渐的,我便有了一些大的进帐。
梅子黄过,便是端午时节。
这个呆子,给大小本家上了礼,领着我去映月湖划龙船,撒粽子。
五月的映月湖,暖日洋洋,和风徐徐,杨柳依依。岸边的青草,绿的发了油;青草中的杂花,红得发了光;那久违了的鸟儿,黄莺在柳梢,翠鸟在苇荡,燕子在凉亭,白鹭在山间……
湖面上,水天一色,莲菱相生,微风吹过,水波不兴。偌大一个湖,却只有三两只红舫点缀其间,徐徐而行,笑声绵绵,歌声悠悠。
常听人说,映月湖的荷花开的最早。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虽是初夏,那些不甘寂寞的荷叶已张如伞盖,荷花已拔如朱笔。远远望去,真是叶通地理,花点天文,独领一方的风骚。只可惜,不是时候,看不到采莲摘菱的女子—一叶青舟,随波逐流,一路轻歌,天然无饰,人面桃花,相映成趣,更见那,乍惊鸥鹭,翩翩飞舞,呼朋引伴,盘旋不去。
这样的现实,也许再也看不到了,永远留在了古诗词的深处。细雨江南,烟花水乡,在我们的梦里,时代在进步,美丽在消亡,悲剧在上演,一切都在背道而驰,不复如昨。
立在船头,望着这样美丽的风景,我的心中却无由的升起了一抹烟愁。出了堂子,天宽地阔,我本以为,可以把心放出囚笼,象鸟一样,自由地飞,自由的长吟,谁知却适得其反,扰了兴致。
我不知道,我会对这些不可人语的花鸟感叹,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好象都与我无关;触景动心,动心伤情,这些花儿,难道真的如同我的命运,短短地一开,便要谢了,不是顺了流水,就是入了尘土?
古人看见月缺花残,方才黯然泪下;如今我却伤在繁华,真正大煞风景了。哪象身边的这个呆子,性如顽童,哪儿好玩向哪儿去,摘了荷叶,又采荷花,挂得满船到处都是,散发着湿漉漉的清香。
这个呆子,更不管高低,扯开了破锣似的喉咙,唱起了曲儿:
猫猫猫,喵喵喵,你生的十分俏,九分骚。几日里不见腥儿,就想去把那干鱼叼。你鼻子伸得长,耳朵竖得高,爪子磨得象镰刀。上东楼,爬西墙,老鼠洞里偷偷使眼瞧。可惜你的运气孬,梁上摔下闪了腰,弄得头上跌个大青包,见了姑娘当大嫂。
猫猫猫,喵喵喵,你生得十分乖,九分巧。几日里不见油儿,就想去把那腊肉找。你眼睛瞪得圆,脖子转得飘,尾巴夹得象芦蒿。充病兔,装死狗,总想偷了王婆家的猪尿泡。亏你想得到,老虎嘴上去拔毛,落得个剥皮抽筋炖红枣,一命呜乎全完了!
这支曲儿,是这个呆子学的最快最牢的,我只教了他五六遍,他就能长得有板有眼了。这是我教他唱的曲儿中,他唱的最多又最好的。他给钱学唱曲儿,不是为了消磨难度的光阴,就是想寻一点新乐子罢了。
这个呆子,只要高兴,那里在乎钱?有一次,买了一个乡下小孩戴的铜圈儿,本来只值几毛钱,他倒好,给了人家三百块,还当是中了一个大彩头。谁都知道,他这是上了人家的当。象他这样有钱的呆子,没有一个人不会象苍蝇一样叮着他的。
这个呆子,把这个东西当宝贝一样送给我,要我好好收着,将来买个大价钱。我笑笑,收下,等他走后,赏给了堂子里的相帮子。
这个圈儿,乡下人都用他给小孩驱邪保平安,护佑孩子无病无灾,只可惜,夭折的还是照样夭折,短命的还是照样短命,丝毫不会因为凡人的祈求而有所改变。
如今见了这个东西,到令我想起了八月送给我的玻璃镯子。那一夜,我翻箱倒柜,花了许多时间,才在一个箱角底下找到了那只镯子。捧着镯子,坐在镜前,我一时百感交集,历历往事,涌上心头,不觉落下泪来。
这个呆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同样不在乎钱。谁惹了他生气,他不拿人发火,不拿物出气,最喜欢把钱撒得满地都是,然后叫人一一捡回来,放在桌上,谁吹翻一个,便赏谁一个;吹不翻的,得让他弹绷头。所以呢,跟着他的人,常常是几个欢喜几个忧,聪明的不一定讨喜欢,老实的不一定倒霉蛋,各人得靠个人的运气了。
这样的呆子,倒让人觉得可怜可笑之外,多少有几分可亲与可爱。
船到湖心,这个呆子,已把这支曲儿翻来覆去唱了五六遍,终于满足了,提着两挂儿粽子,来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对我说:“姐姐,我们喂水鬼吧。”
这个无知的呆子,也许只知道水下有鬼魂,却不知道水下有神灵。古往今来,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水下除了龙王爷之外,就当是屈老夫子了。如果真的泉下有知,这个呆子说的话,老夫子的地下英灵恐怕不得安息了。
一只只粽子被这个呆子丢下河,徐徐沉如水底,那水面微小的油泡,渐渐的象烟花一样盛开、凋零、消失;撒了粽子,手留余香,那一只只粽子,宝塔儿似的,竹叶青,糯米白,枣子红,有色有香,有味有形,别说吃,看也把人看饱了。
船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呆子,竟然叫下人下水去抓鱼。那些下人,又哪敢不从,一个个脱光了衣服,哭丧着脸,跳下湖去。
五月的天气,水温虽然渐高,但也透着寒凉。那一个个下人,在水中扎着猛子,哪里抓得住鱼虾,倒是螺蚌摸上来了不少。这些纨绔子弟身后的跟屁虫,哪象我们儿时的那些伙伴,个个都是水中的好手,赤手能抓大青鱼。
这个呆子,在船上忙前忙后,把下人丢上来的螺蚌堆在一起,乐得个张牙舞爪,好象中了跑马大彩一样。
看着那些下人可怜,我有些于心不忍,对那个呆子笑骂道:“鱼是网捕的,不是手抓的。你省省心,让他们上来吧。”
这个呆子,哪里是真的要鱼要虾,不过是身在此处,什么好玩便玩什么罢了。那些下人上了船,穿好衣服,向我道了谢,有的还在牙齿打颤,双腿打闪。
这个呆子,并不罢休,用船上的荷叶包了螺蚌,要用火去做烧烤。我不高兴了,板下了脸,冷冷的对他说:“大少爷,你真想一把火烧了船,大家去喂鱼呀?”
这个呆子见我生了气,便罢了手,命人摆上酒菜,拉着我的手说:“姐姐别恼,我罚酒给你赔不是。”
我又哪敢真恼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这样的人,是堂子的衣食父母,谁又敢真正得罪他们,自断了财路。
这个呆子喝了三杯酒,见我笑了,放下杯子,拉我坐下,对我说:“好姐姐,你也吃一杯吧。”
端着一杯酒,我斜倚栏杆,低饮浅酌,轻眺着不远处的那几只船儿。每一只船上,一定同我们这边一样,有歌有笑,表演着相同的节目。红尘中,日日酒,夜夜花,谁是英雄好汉,谁是佳人娇娃,都在争着、抢着,上演着落日余辉的故事。
天上,云轻日暖,身边,花红叶青,如此美丽的季节,酒入愁肠,真教我象出了桃源的秦人,置身其间,恍若隔世。
吃罢酒,船又前行,与另一只船儿擦艄而过。过归过,谁也没有招呼谁,根本就不愿意交腔搭言,更别说嘘寒问暖,扰了各自的雅兴,如同古人一样,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也不相往来。
到了下午,那几只船儿,相继靠了岸,散去了。我们这只船儿,还泊在湖心。落日余辉,拉长了船的影子。天边,那些云彩,有的暗红,有的淡黄,有的深蓝……杂乱无章的交错着,飘逸着。
映月湖上,清风吹拂,荷叶摇动,显得分外空阔。那个呆子,喝多了酒,已昏昏睡去了。几个下人,聚在船尾,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立在船头,整个映月湖,成了我一个人的天地。
夕阳西下,渐渐沉入远树的背后。天地之间,一下子变的空旷而单调起来。一个湖,一只船,一个人,又让我觉得多了几分遗世之感。
忽然,荷叶深处,游出一对鸳鸯,让我一下子看呆了。这对鸳鸯,行时并头,停时交颈,自由自在,好不逍遥快活。湖面上,微微水波,暖意绵绵,渺渺生香……
一时之间,真叫我百感交集,这个世间,如果真有来世,我宁愿做一个最平凡的女人,寻找一份最普通的情感,走完最简单的一生,哪怕如鸳鸯一样,未老先白头,也心满意足了。
那一对鸳鸯,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荷叶丛中。余波渐止,余兴未尽,问世间,情为何物,又有几个真能生死相许?反而不如水中的鸳鸯,天上的鸿雁,一方遭劫,一方哀鸣而死,其情之真,意之切,远远胜过那些衣冠的禽兽了。
天色将晚,我们得回去了。那个呆子,吃过酸梅汤,还没有醒过头,由几个下人架扶着上了岸,叫了两辆车,迷迷糊糊回了城。
回到堂子,正是掌灯时分。我去小本家那儿报了号。回到屋子,卸了妆,哪儿也不去,一个人静静的独自坐着,望着灯光发呆。
我不知道我还将陪那个呆子多久,以后的主儿,谁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角色儿。但我相信,这样的呆子,我再也遇不上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个呆子,仍然风雨无阻地来陪我,花钱如流水,一点儿也不在乎,茶儿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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